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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這二十多人,也有大半是松松散散地坐那里,與其說是學(xué)藝,倒不如說是看熱鬧。
普濟(jì)住持說道:“才剛開始辦的課程,來的人不多?!?br/>
“不多?”宓月目光朝院子里看去,問:“是不多還是不來?”普濟(jì)住持喚了善莊管事過來,是菩心寺的俗家子弟,名叫李化。李化上來給宓月蕭溍行了一禮后,說道:“莊上收留的莊民多是體弱,或是身有殘疾,不方便做木工。泥匠
活需要力氣,更做不了,繡活只有一些年輕些的婦人在做?!?br/>
宓月與蕭溍相視了一眼,問李化:“莫不成身有殘疾的莊民都是沒手的不成?”
“這倒不是,沒手的只有少數(shù)。”
“那他們是坐不穩(wěn),還是站不穩(wěn),又或是一下床就喘得頭暈?”
李化連忙說道:“更是沒有,有這些癥狀的人多是剛來到善莊的人,都送往那邊的大院子,由大夫把脈拿藥。”
“照你說來,如今住在善莊里面的人,都是能吃能喝能走的了?”
“除了失去雙腿的,都是能吃能喝能走?!崩罨瘽u漸地也聽出了些含義來,蒙上了些陰霾,“小的會想辦法讓他們出來學(xué)手藝。”
顯然,善莊免吃免喝,已養(yǎng)出一群懶漢了。
李化出身不差,有見識,有宓月的提點(diǎn),自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這近千人估計(jì)是想一直巴著菩心寺吃喝一輩子了。
每月都有不少人往善莊而來,總有一天善莊會有上千人,或者兩千、三千人,這么多人,這么多張口,菩心寺得要賺多少香油,才能養(yǎng)得起?
想到每個(gè)月不斷攀升的開支,李化覺得不能繼續(xù)下去了,必須讓有能力的莊民學(xué)會本領(lǐng),自力更生。
“你打算怎么做?”宓月再問。
宓月本不愛管他人的閑事,但善莊說起來,因她而起,與她有一份因果在里面。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容易善因結(jié)惡果。
習(xí)慣了不勞而獲,還能立得起來嗎?尤其是善莊收留的莊民,多是活得最悲慘的一群人,他們因體弱,因身有殘疾,受過無數(shù)的鄙視與恥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gè)可以依靠的地方,他們愿意離開嗎?面對外面
充滿歧視的世界,他們還有重新生活的勇氣嗎?
一旦心恐慌了,絕望了,后果就不可控了。普濟(jì)住持這會兒也有覺得這件事棘手,看著平和地生活這里的莊民,他要是用強(qiáng)硬的手段逼他們自力,只怕會遭到猛烈的抵抗。若是發(fā)生沖突,菩心寺做了那么久的善事
,怕是要變成惡事了,好名聲也一朝全毀。
宓月想了一會兒,提了幾條建議讓普濟(jì)住持參考。
身體無恙的,能勞動(dòng)者,都要前去學(xué)一門手藝。每天去學(xué),和學(xué)得好的,給予獎(jiǎng)勵(lì)。
善莊的伙食僅夠裹腹,獎(jiǎng)勵(lì)可以用肉食來代替,若是學(xué)會者,還可以獎(jiǎng)勵(lì)一些錢財(cái)。
身體有殘者,最難過的是外面歧視的一關(guān),如果他們要生活善莊,必須要用勞力來換取,木工做出來的成品,繡品等物,由善莊統(tǒng)一銷售……
有獎(jiǎng),必須有罰。懶惰者,減去一半福利……
總之,絕不養(yǎng)懶惰者。
宓月心里有許多想法,但這里是皇城,這也是菩心寺的地方,只能藏在心里。
從善莊離開,與普濟(jì)住持告辭后,蕭溍坐在馬車上,看著心事重重的宓月,說道:“月兒,有什么不能說的話,可以與我說來。”
與蕭溍,宓月自是毫無保留的。她說道:“扶貧容易,扶志難?!?br/>
想讓一個(gè)人脫離貧困,簡單到只須給他一筆錢。
但若是志貧者,安于貧困,給再多錢也會很快花完,又將變回曾經(jīng)的貧困者。
“志該怎么扶?”
“很難?!?br/>
蕭溍卻道:“你說?!?br/>
“首先,要讓他們讀書,識字?!笔郎蠜]有扶志的特效藥,但教育是最好的一個(gè)良方。
書能明智,書能明理,書能開闊人的眼界與心胸。
之所以愚昧,是因?yàn)闊o知。
若是能知能曉能明,便不會無知。
但在這樣的社會,想實(shí)施教育,難,太難。
讀書識字,即使在21世紀(jì),也有很多國家的人們做不到,更何況此地?
在這里,讀書識字更是只有世家貴族,以及有錢人富人才能做的事。
對于許多窮人來說,識字是極奢侈的東西。
因?yàn)楦F,不能識字,不懂道理。
又因?yàn)椴蛔R字,不懂理,人越來越窮。
死循環(huán)。
再者,善莊上住的都是老弱病殘,這些人在普通人眼里都是該鄙視歧視的對象,即使宓月出銀子,又有幾個(gè)愿意來教?只怕在許多人眼里,又會把她的舉動(dòng)當(dāng)成笑話。
蕭溍看著沉默的宓月,“月兒,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做你想做的,任何的事?!?br/>
為了這個(gè)理想,他會更加的努力,給她撐起一天她想要的天空。
宓月抬起頭,看著蕭溍注視她的目光,是那樣的堅(jiān)定。她緩緩地笑了,“我相信。”
就如同那一世一樣,他撐起了一片天空,讓她在那片天空中自由翱翔。
是的,有他在,一切都有可能。
“阿溍?!卞翟碌碾p眼明亮而有神,“讓我們一起,再締造一個(gè)神話吧?!?br/>
蕭溍唇邊帶笑,“如你所愿?!?br/>
你想要什么樣的神話,我就給你造一個(gè)。
而我,有你在身邊,就是神話。
馬車外,宓崢突然掀起簾子,說道:“姐姐,姐夫,天色不早了。”
蕭溍朝窗外望去,的確不早了,再不快點(diǎn),就無法在城門關(guān)閉前趕回去。
蕭溍立即吩咐加速趕路。
當(dāng)馬車乘著夕陽最后的余暉進(jìn)了城,今晚,對一些人來說注定是一個(gè)無法安寧的夜晚。
夜幕降臨之后,分布在皇城東南西北幾個(gè)位置據(jù)點(diǎn)悄悄聚集了一群人。他們在記著明日將要流傳出去的流言,在天一亮,就散入皇城各地,或是最臟亂的菜市,或是最高雅的高門宅院,或是朝廷命官的耳朵,以最快的速度,讓他們知道他們想要散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