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quán) !
這是天盛帝最后的子嗣,有這么一個皇子存在,天家的皇權(quán)承繼才會有更大變數(shù),只要稍微頭腦清醒的人,都應(yīng)該明白,如果是寧弈這樣一個城府深沉翻云覆雨的成年皇子得登大位,對于她將來要做的事,阻力會增加很多。
她從來都明白。
否則不會有井口思索一夜之后,才悄然勒刻下的淺淺皇廟兩字。
立過的誓言,千般的糾纏,人生里無數(shù)猶豫為難。
她一生的決斷心狠,在這人面前,終究不得不悄然輾轉(zhuǎn)。
鳳知微閉上眼,在心中發(fā)出一聲嘆息。
娘,原諒我。
我答應(yīng)你,會努力實踐那年在你墳前血寫的誓言,但是請允許我,保留一點心的自由。
讓我放棄這一次機會。
讓我可以,再次嘗試信他一回。
再度睜開眼睛時,她的眼神里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注視著寧弈,淺淺一笑,她什么都沒說,便將懷里的孩子交了過來。
寧弈接過孩子時姿態(tài)平穩(wěn),但眼神里也有了淡淡震動。
只有他知道,這個簡單動作對于鳳知微的不簡單。
只有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一生沒有單純的信任,她的過往和抉擇,讓她無法信任。
將那小小嬰兒抱在懷里的瞬間,他的手顫了顫,揚起的笑意,卻是如常寧靜的,和她一樣。
他想,也許她不知道他此刻的明白。
正如她想,也許他不知道她此刻的放手。
對他們來說。
此刻才是一生里,心最近的距離。
卻都以為,對方不知。
將那孩子交給寧弈后,鳳知微看著寧弈用自己披風小心的包裹住他,上馬離開。
那隊黑衣人已經(jīng)將韶寧手下全殲,現(xiàn)在正動作利落的收拾尸體,兩個一組,將尸體扔上一輛不知何時駛來的漆黑的馬車,再悄無聲息的駛走。
到了明日,韶寧那些手下,就會無聲的消失于這個世間,無人知道他們的來歷,亦無人知道他們的去處。
這是鳳知微第一次親眼看見皇家兄妹的暗處博弈,兇猛而決斷,真刀子出入的殺戮。
既有朝堂上潛伏暗藏的謀算,也有真刀真槍的鮮血飛濺。
人命不過是皇家犧牲品,毫無顧惜。
每個皇子手下都有一批豢養(yǎng)的死士,每個皇子成長至今,都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暗殺。
鳳知微心中有微微的凜然,覺得這初夏夜的風也很冷。
她在巷子里凝立不動,看寧弈背影遠去,心中模模糊糊想著慶妃去了哪里,而先前那在皇廟墻頭逼走自己,讓自己“誤打誤撞”撞上這一場殺機的人,到底是誰?和這事有什么關(guān)系?
她看著寧弈手下極其熟練的填平地道,連那破缸都小心放回原處,想了一會兒,決定回去睡覺。
她沿著老路回去,其實她和寧弈府邸是在一個方向,不過她估計寧弈此刻應(yīng)該去安排那個孩子的去向,所以特意沒有和寧弈一起走,讓他自己安排,也有避嫌的意思。
她越過重重墻頭屋脊,飛掠得風聲虎虎,心中總有輕微的陰霾郁悶難散,她奔得近乎發(fā)泄。
然后她突然看見前方有黑影一閃。
那種飛掠的身姿,遠遠看來有幾分熟悉,鳳知微皺了皺眉,下意識的跟了過去。
那人輕功極好,她遠遠的跟著,眼看著前方一棵樹遮擋著,也是一個隱蔽的巷角,隨即那人突然不見了。
鳳知微剛怔了怔,便聽見一聲輕微的“哧。”
這聲音太熟悉了,平均每陣子她都會聽上十七八遍,已經(jīng)完全養(yǎng)成了敏感,一聽見這聲音就知道會死人。
不知怎的,聽見這聲音她的心便沉了沉,像是某種內(nèi)心隱秘的希冀和美好,突然被利刃割斷沉落。
這種莫名的預感讓她停了下來,停在墻頭,一瞬間不想再上前。
似乎只要一上前,有什么就會在眼前剎那崩毀,再也收拾不來。
她在墻頭猶豫了那么一霎,隨即她想轉(zhuǎn)身。
遠遠的前方巷角,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一個人來,身后還跟著兩個人。
是寧弈。
鳳知微的目光,第一眼就落在了他懷中的包袱上。
隨即她晃了晃。
月光陰冷的落下來,慘慘的青色,那層千年土埋過的青玉般的色澤底,是一片殷殷的血色。
血色里明光一閃,屬于金屬利器的寒光。
一柄短刀,插在那嬰兒的當胸。
那孩子微微的張著嘴,似乎前一瞬間還在啼哭,睜得大大的眼睛里,光澤已散,像是僵木的算盤珠子,泛著死死的黑色。
他臉頰還是那般薄嫩柔軟,卻已失了先前的紅潤,只剩一片凄凄的白,在月色里,白紙般的一晃。
小小的生命,結(jié)束在初生后不久的一刻。
不死于母腹,不死于催產(chǎn)婆子的手,死于那人的狠心。
死于她剛剛的放手。
月光下鳳知微的臉色,和那死去的孩子一般的慘白。
她緊緊的盯著那小尸體,再將目光緩緩轉(zhuǎn)向?qū)庌模凵窭餄M是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的不是這決然的殺戮,而是某種明知的欺騙。
寧弈也在低著頭,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似乎也在打量那小小尸體,半晌長嘆一聲,將那血跡殷然的一團,交給了身后屬下。
隨即他似乎吩咐了一句話。
鳳知微緊緊盯著他的嘴型。
他在說:“別讓她知道……”
鳳知微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