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quán) !
劉牡丹失魂落魄的望著她,突然垂下手,布帶子落地,她似乎失去了全部力氣,頹然跌坐在床上,雙手捂住臉,半晌,有珍珠般的淚滴,自指縫間一閃。
“察木圖不能留……我所有兒子都不能留……”她哽咽道,“達(dá)瑪活佛說了,札答闌克兄弟,但若有一日他克不成兄弟,兄弟必將克他……”
鳳知微心中驀然升起一股涼意,半晌道:“你那死去的七個兒子……”
劉牡丹只剩下了嗚咽。
鳳知微退后一步,看著這個平日里嬉笑風(fēng)流的女子,就是這個看起來永遠(yuǎn)沒心沒肺的人,為了長子的順利成長,親手殺了自己七個孩子?
“怪力亂神之言,不可全信。”鳳知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劉牡丹絕望的搖頭,“不……不會錯,札答闌的三弟出生后,長得可愛,我一時心軟……結(jié)果那年札答闌落崖,險些喪命……”
“我不明白。”鳳知微良久緩緩道,“為什么一定要保住赫連錚,不惜放棄這么多條同樣是兒子的性命。”
“呼卓部有規(guī)矩,嫡長子是最有繼承權(quán)的。”劉牡丹低低道,“呼卓十二部組成復(fù)雜,每代為承繼都會發(fā)生流血事件,有時候甚至禍延數(shù)代,嫡長子繼承最有號召力,也最能令部族接受,能夠避免許多紛爭,所以只要嫡長子不是呆子,基本上生下來王位就是他的,何況札答闌出生那一年草場豐收,天降雙虹,達(dá)瑪活佛說祥瑞,說這是天命英雄,札答闌,不能死。”
她凄凄的訴說響在靜夜里,聲音微細(xì),卻令人心底震出隆隆聲響,鳳知微佇立良久,嘆息一聲,攬住了她的肩。
劉牡丹撲在她身上,淚如泉涌,卻忍住了不發(fā)聲,單薄的肩膀因此不住抽搐,像冬日里落了翅的蝶,令人難以相信,就是這樣的薄弱的肩,無聲無息承載了一個部族興旺的重任,承載了自己親生骨肉的七條無辜性命。
她靜夜里探向那些微笑信任看著她的孩子的咽喉的手指,是否也如此刻死命痙攣?
“察木圖……不能留……庫庫的草原,不能陷入危險……”劉牡丹的眼淚,已經(jīng)濕透了鳳知微的衣襟,語氣里卻漸漸多了一份堅決,“這孩子一看就知道命硬……懷上他就克死了父親,我丟他在王庭那夜明明到處都是敵人,他卻滾落床下安然無恙,婢女事后找不到他,說不定也就在床下餓死了,偏偏在婢女進(jìn)房要出來時他大哭……這么硬的命,札答闌……抵不過……”
室內(nèi)一片安靜,只有劉牡丹低低的抽泣聲,鳳知微抱著她,仰頭望著描紅涂金的穹頂,眼神無奈而悲涼,顧南衣站在門側(cè),似乎在深深思考,不明白為什么有母親將顧知曉護(hù)于身下?lián)踝∷劳觯灿心赣H將察木圖抱在懷中送他去死。
“不!”
一聲暴喝,身后陡然起了一陣旋風(fēng),旋風(fēng)撲近,一把奪過劉牡丹懷里的察木圖,塞在鳳知微懷里。
赫連錚到了。
“阿媽!”他噗通一聲跪在床邊,用頭砰砰的撞著床沿,痛苦得連聲音都變了,“不要?dú)⒉炷緢D,我的命,不要弟弟用命來讓!”
“札答闌。”劉牡丹發(fā)泄了一場,情緒平靜了些,抹一把眼淚鼻涕,惡狠狠揩在錦緞被褥上,“你不要也得要!已經(jīng)犧牲了這么多個,沒道理功虧一簣!”
“誰也克不了我!”赫連錚大聲道,“你不要相信那些!”
“我知道,啊,乖,最后一個,最后一個了啊。”劉牡丹摸赫連錚的臉。
“不!”
要不是滿心凄楚,鳳知微差點(diǎn)聽笑出來,這對話聽起來,真像做娘的哄兒子吃飯。
草原王族,也有這般深刻入骨的無奈和凄涼啊……
“老娘沒工夫和你廢話!”劉牡丹久勸不成,霍然翻臉,一腳踢翻了赫連錚,“你爹死前,我答應(yīng)要替他守好這草原守好你,任何犧牲在所不惜,你小子再敢和我啰嗦一句,我休了你爹不要你!”
“一個死人你愛休就休只要你舍得!”赫連錚也翻臉,嗆一下拔出長刀便橫在自己脖子上,“老子受夠了以命換命這就還給你你愛殺誰就殺誰去!”
“你!”劉牡丹橫眉豎目。
“我!”赫連錚怒發(fā)沖冠。
突有人輕描淡寫將刀從赫連錚手中抽了出去。
“吵什么呢我說。”抽刀的是顧少爺,說話的是鳳知微,她對著劉牡丹眨眼睛,“大妃,你看這事兒搞的,這樣當(dāng)面要喊要?dú)⒌恼l肯啊?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轉(zhuǎn)個身她又對著赫連錚眨眼睛,“你好好活著你娘不就不擔(dān)心你被克了?盡在這里吵什么呢。”
劉牡丹悟了——媳婦這是暗示我現(xiàn)在殺不成以后再說說不定她會幫我解決呢。
赫連錚悟了——老婆這是暗示我把察木圖搶在手里老娘就害不成了呢。
兩人都放了心,安安穩(wěn)穩(wěn)爬起來,鳳知微轉(zhuǎn)身就走,孩子被順理成章的抱到了顧少爺懷里,“和顧知曉一起養(yǎng)。”
那兩人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遠(yuǎn)處突然傳來吵嚷聲。
一個蒼老的聲音氣喘吁吁道:“快快快,那個中原漢女,趕緊給我……”
他的話音被淹沒在淳于猛悠長渾厚的傳報聲里。
“楚王殿下八百里加急禮,求遞順義王大妃足下……”
那一聲渾厚悠長,擴(kuò)散在整個王庭里,大半夜的像是生怕人聽不見似的。
赫連錚和顧南衣都同時去看鳳知微,鳳知微半偏著臉,看著窗外那簇花,看不清她臉上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