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 !
“在下的酒,不是誰都可以代敬的。”鳳知微劍既出鞘,便不會只出一半,她端了杯,推席而起,悠悠步下,“說句不敬的話,如果真要論代敬資格,只怕在座各位都不夠,更不要說燕家一個三代子弟了。”
燕太公站起來,尷尬的賠笑,鳳知微不理他,自下了階,執(zhí)壺游走于各席之間,一邊隨手給各桌斟酒,一邊笑道:“懷石兄弟不同,他和本官相識于微時,若非他一番傾力扶持,本官不能有如今際遇,是真正的布衣之交,而船舶事務司更是因他奏本于陛下,才有今日之開辦,其間種種,他居功甚偉,別說替本官代敬,就算本官今日敬他一杯,也是當?shù)玫摹!?br/>
燕懷石連忙遜謝,鳳知微執(zhí)了他的手相視而笑,兩人一派赤誠相對的知己姿態(tài),那些被敬酒的連忙湊趣捧場,鳳知微便笑得越發(fā)滿意,上座世家家主們目光閃爍,庭間燕家上下相顧失色。
“共富貴易,共患難難。”鳳知微端壺回席,給燕太公斟酒,娓娓道,“做人要講良心,貧賤之交不可忘,否則便豬狗不如,太公您說是么?”
燕太公尷尬的笑著,麻木的一杯飲盡,吶吶道:“是……是……”
“投桃報李,知恩圖報,論功行賞,獎罰分明。”鳳知微又給他斟酒,笑意溫柔,“燕家能有今日威勢,這十六字必然也是族中圭臬——太公您說是么?”
燕太公抬手就飲盡酒,酒喝得太急,嗆了一下,連連咳嗽,鳳知微不動,執(zhí)壺微笑看他,笑道:“太公可不要太激動,忘記回本官的話。”
燕懷石搶上一步,給燕太宮輕輕拍背,笑道:“您老是岔了氣,好在順順就好。”
此時滿座數(shù)百人,鴉雀無聲,便是呆子也知道,這位年輕清瘦看起來還有點弱的欽差大人,竟然真的是個笑面虎,有決斷也有不動聲色的狠辣,當著南海全體世家的面,在這種場合發(fā)難,輕而易舉便將叱咤商場多年的燕太公,逼到這個地步。
眾人屏息不敢言語,數(shù)百人一時連呼吸聲都不聞,只聽見燕太公咳嗽聲空洞的回蕩,都知道這是欽差大人公然表態(tài),燕家要是在這樣的場合拂了他面子,這事務司的總辦,就真的很難說最后花落誰家了。
燕家人臉色很難看——總辦不能丟,然而就這么令他們深深忌諱的燕懷石上位,卻也萬萬不能。
燕懷瑩眼光一冷,便要站起身,卻被身邊的燕懷遠按住,他斜瞟著上方姿態(tài)悠游一路敬酒過來的鳳知微,冷聲道:“小妹稍安勿躁。不必急在此刻。”
隨即又對上席的自己父親,燕家家主燕文宏使了個眼色。
燕文宏找了個借口下座,坐在他身邊,燕懷遠低聲道:“父親,欽差大人來勢洶洶,一定要給那雜種出頭,您看……”
“不必急在一時吧。”燕文宏是個謹慎的人,“我們慢慢和欽差大人相處,也許還有轉機……”
“不行。”燕懷遠咬牙道,“父親您沒看見欽差對我的羞辱?沒見欽差將爺爺逼到這地步?他將我燕家嫡系一脈和百年傳承就這么踩在腳底!今天這個場合,他不管不顧表了態(tài),還要逼爺爺表態(tài),一旦咱們讓步了,將來那雜種一定會欺到咱們頭上!”
“那你說……”
燕懷遠嘴唇抿成一線,用筷子蘸了酒水,在桌上寫了個“寧”字。
“前些日子您說的那事……”他道,“如今看來非辦不可了!”
“哪有這么急的!”燕文宏瞠目結舌,“再說現(xiàn)在這樣子也沒法辦啊……何況,那也是說說而已,你小妹無論如何,是我燕家的大小姐!”
“那便等著任人宰割吧!”燕懷遠身子向椅背一靠,冷笑道,“想想那雜種做了家主,大家都會有什么日子?想想那過去的二十多年,燕家怎么對他的!”
燕文宏臉色變了變。
“我去!”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燕懷瑩,突然決然道,“父親不必猶豫,哥哥說的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此時不下決心,等到爺爺被欽差逼到表態(tài)就晚了!”
“你……”燕文宏望著她,目光復雜。
“你們上次商議這事,我聽見了,我愿意!”燕懷瑩咬著嘴唇,想起那日碼頭初見,那個魏知對她的羞辱,堂堂燕家大小姐,竟被他逼得要去斟茶倒水!她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少年,在南海自認為公主一般尊貴,什么時候受過這種羞辱?每次想起那個魏知平靜而輕蔑的神情,那眉宇間淡而凌然的神態(tài),她就恨不得一腳踹翻他,讓他在自己面前下跪道歉,
她玉堂金馬,出身豪富,憑什么一個出身寒門的小子敢那樣看她,那樣對待她?
從未受過折辱的生來如意嬌縱之人,一旦受一次,便毫無接納和包容的能力,她滿心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連世家小姐應有的自尊和自愛,都已被恨意燒盡。
何況今日庭前一見,那人的風姿也確實令人迷醉……
不算犧牲的犧牲,能換來父兄的安定,換來燕家的家主之位永在二房,換來那姓魏的小子從此不敢輕視,值得!
“與其做哪家商家的主母,不如做那龍子鳳孫的妾!”她咬著牙,恨聲道,“我這商女身份,不用想著做楚王正妃,但做妾綽綽有余,那雜種仗著個三品官算什么?比得過皇親國戚?”
“小妹……”燕懷遠握住她的手,悄然落下淚來,“哥哥對不住你。”
“夜長夢多……今天就……這么著吧……”燕懷瑩也落了淚,恨恨的抹一把,咬著唇,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反正……也就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