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錦書這邊, 自從回宮之后, 錦書就有些懶懶的提不起精神,她只覺得大概是宮里比較壓抑,除了初一十五請安, 尋常都不好出門,因此, 也覺得不以為意。其實這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錦書其實也懶得出門走動, 畢竟這年頭也沒有什么羽絨服暖寶寶之類的東西, 屋里面有地龍,出門就得穿裘衣大氅,看著好看是好看, 但是著實比較有分量, 錦書可懶得穿這么多出門,實在是累得慌。
何況, 如今陳芳走了, 皇子所這邊也沒有什么能來往的人,錦書就更不想出門了。
傍晚的時候,楚穆回來了,換好了衣服就到了錦書這邊,笑嘻嘻道:“云卿, 瞧瞧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
錦書正拿著一本話本解悶,聽了放下手里的話本,笑道:“五郎又帶什么新鮮玩意了, 叫我開開眼界!”
楚穆直接拿了個竹編的小籃子過來,揭開蓋子,里面赫然是幾條白白胖胖的蠶寶寶,正趴在一片片碧綠的桑葉上“沙沙”地吃著。
錦書一見就認出來了,她上學那會兒強調素質教育,經常會有各種課外活動,有一次就是觀察蠶寶寶結繭,她后來還把那幾個蠶繭串了起來,掛在了房間里的風鈴上,這會兒再次見到,不免高興起來:“怎么會有這個,五郎拿回來給我養著玩的嗎?”
楚穆樂了:“我還以為云卿你不認識呢,看樣子你見過?”
錦書伸手小心地撥弄了一下,說道:“還真見過,宮里可沒見過桑樹,這可怎么養著啊!”
楚穆笑道:“放心吧,宮里沒有,外頭還沒有嗎?我瞧著你最近提不起精神來,大概是宮里太無聊了,正好這些小東西拿回來給你打發打發時間!”
“怎么想起來帶這些回來了,我都好些年沒見過了,那還是小時候的事情呢!”錦書取了一片桑葉,丟到籃子里,瞧著一條蠶寶寶爬上去小口吃著,嘴里問道。
“過些日子就是親耕禮和親蠶禮了,這些自然得早點準備起來,這親蠶禮是皇后娘娘主持,不過后宮妃嬪也得跟著獻繭繅絲,雖說下頭都會準備好,但是每年內務府都要挑選一批蠶種送到各宮去,我想著你大概沒怎么見過,就帶幾個回來給你看看!”楚穆笑道。
錦書問道:“這親蠶禮,我們這些皇子妃要參加嗎?”
楚穆點了點頭,說道:“也就是跟過年一樣,跟著皇后娘娘參加祭祀就行了!”說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壓低聲音說道:“親蠶禮其實也不是年年都有,我記得前幾年的時候,皇后娘娘偶感風寒,上折子說這親蠶禮實在是無力主持,結果貴妃娘娘冒出來說自個可以代勞主祭,卻叫圣上駁回去了,丟了好大的臉面,所以那年親蠶禮干脆就沒舉行!這次之后,皇后娘娘縱然依舊深居簡出,卻也沒誰敢在娘娘那里不敬了!”說到這里,楚穆也是一愣,要是圣上真的有意叫貴妃母子上位,那次就不該駁了貴妃的臉面,這可真是圣心難測?。?br/>
錦書也不是什么對這種事情敏感的人,別以為看過幾本宮斗宅斗的書,什么奪嫡爭位的電視劇,就能明白什么叫做帝心,什么叫做權謀了,后世各種專家講解什么厚黑,帝王心術,但是真要叫他們自個上,估摸著多半也是撲街的命,反正錦書從小蜜罐子里頭長大的,職場都未必玩得轉,別說其他的了,因此,她也不在這些事情上頭煩心。
楚穆見錦書這般,也不以為意,他當日受夠了沈妍那等自作聰明的蠢貨,明明什么都不懂,偏生心比天高,即便當日楚謙能夠成事又能如何,跟著他楚穆,起碼是個正經的王妃,跟著楚謙呢,她比楚謙大幾歲,那會兒即便不是人老珠黃,也差不了多少,將來撐死是個外室,何況楚謙是什么人,回頭不就是個兔死狗烹的命!
而錦書卻是楚穆幾乎從未見過的女子,錦書看著很多事情并不在意,因著從小被困在閨中,好多東西更是壓根不知道,但是卻很是靈透,她沒有真正學過使喚下人,但是如今身邊這些宮人,縱然也有自個的小心思,卻也不敢真的欺上瞞下。錦書的法子很簡單,事情都清清楚楚地分派下去,該誰的事情誰干,出了岔子,該誰負責就誰負責,有了功勞,也按照規矩賞賜,如此,沒有推諉的余地,也不擔心被人冒了功,錦書待下也寬厚,大家也就沒那么多花花腸子了。
而錦書呢,看似什么都不管,實際上卻心里門清,這般通透,叫楚穆愈發覺得贊賞起來。對于皇家人來說,美人即便不是唾手可得,也差不多了,但是,本朝選秀的制度就決定了,進宮的女子層次不會太高,雖說進宮之后都要學著各種規矩,但是骨子里的氣度卻是少不了的。
如貴妃,這么多年盛寵,總該養移體居易氣了吧,實際上,還是個比較淺薄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到后來,一朝沒了圣寵,就一敗涂地。
而錦書最讓楚穆贊嘆的是,她苦日子也過得,好日子也過得,并且并不是什么狹隘之人。
若是換了旁人,一朝得上青云,即便不得志即猖狂,也會驕矜一番,別的不說,從前一直磋磨她的繼母如今也就別指望有什么好日子過了,別說什么孝不孝的,但凡她流露出一點意思來,馮家寧愿收個養女再嫁給陸春林,也不會給馮氏撐腰。
這年頭,想要一個人好好活著不容易,但是想要叫一個人無聲無息去死,那就再容易不過了。別的不說,只需要在外頭放話,說馮氏水土不服,染了癥候,再裝模作樣請幾次大夫,哪怕是太醫也沒什么,拖個幾個月,只覺說人沒了,大家也不會覺得奇怪。
而錦書卻不曾如此,她那點手段,在楚穆看來,簡直是有些可愛了,雖說常常將馮氏噎得胸悶氣短,但也僅僅是如此了。楚穆重來一世,骨子里頭添了幾分狠辣,卻不希望自個的枕邊人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如此作為,楚穆只覺得恰到好處。
想著錦書的種種,楚穆只覺得愈發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