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韻那一巴掌下足了狠勁。</br> 平日里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被嬌養著的豪門太太,能打出這樣一巴掌,幾乎是拼盡了她全身的力氣。</br> 打完傅和平后,姜韻就一直站在那里發抖,直到傅瑾衍上前攙扶她,她才勉強穩住身子。</br> 傅瑾衍從小就是那種看起來浪蕩風流喜怒不言語色的人,這個時候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傅和平,卻神情微恙。</br> “媽,我爸他……”</br> 傅瑾衍挑開唇際,原本準備替傅和平說兩句好話,可話還沒說完,姜韻反手在她臉上也緊接著落下一巴掌。</br> 傅瑾衍一側的臉瞬時多了一道五指印。</br> 傅瑾衍攙扶著姜韻的手未松,舌尖抵過側腮。</br> “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明明知道你爸做出了這樣的事,你卻不通知我!!”姜韻低吼。</br> 說完,手戳想傅瑾衍的胸口,“當年你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你就應該跪下跟寧寧道歉,然后親手送你爸進監獄,而不是跟一個懦夫一樣,跑到京都,一跑就是好幾年。”</br> 傅瑾衍站著不動,一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被姜韻推的險些跌撞后退。</br> 姜韻把一早上堵在胸口的話全說完,一把推開傅瑾衍,幾步走到簡寧跟前,深汲一口氣,雙腿一屈,‘撲通’一聲跪在了簡寧跟前。</br> 簡寧通紅著一雙眼,看到姜韻這樣,眼淚頓時奪眶而出。</br> “媽!”</br> 簡寧邁步上前扶人。</br> 姜韻跪著不動,任憑簡寧如何往起拽她,始終倔強跪著。</br> “媽,您別這樣,有什么話您起來我們好好說。”簡寧邊說,邊用力往起攙扶姜韻。</br> 姜韻淚眼婆娑的抬頭看向簡寧,推她,“寧寧,你讓媽跪著,媽這一跪不是跪你,是在跪你媽,她當年眼瞎,交了我這樣的閨蜜……”</br> 姜韻說著,哽咽哭出聲。</br> 簡寧對傅和平沒感情,但她對姜韻是有的。</br> 打小姜韻就疼她,說是把她當親閨女看也不為過。</br> 前幾年她從精神病院出來后,姜韻更是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一天到晚變著法的給她燉湯做好吃的。</br> 簡寧不是個情感淡薄的人,相反,她要比一般人重感情的多。</br> 姜韻這些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里,讓姜韻這樣跪她,她于心不忍。</br> 簡寧再次上前準備攙扶姜韻,就見姜韻跪著往后挪了兩步,沖著她往地上‘咚咚’就是三個響頭。</br> 簡寧直接就愣住了,愕然在原地,“媽!”</br> 三個響頭不多,但是姜韻卻是用足了氣力,導致三個響頭下去后,她額頭馬上就青了一片。</br> 磕完頭,姜韻自己從地上起身,也沒拍打身上的土,徑直走到沙發前拿起手機撥出了報警電話。</br> 瞧見姜韻按下‘110’,簡寧馬上意識到了她想做什么,上前就把她的手機奪了,順勢按下了掛斷。</br> 姜韻紅著眼看簡寧,“你把手機給媽拿過來!!”</br> 簡寧把手機藏在身后,一瞬不瞬的看向姜韻,數秒后,上前一把抱住姜韻哭了出來,“媽,您別這樣,您這樣我媽在天有靈也過難過的。”</br> 姜韻被簡寧這一抱,直接哭到歇斯底里,仿佛抱著她的人不是簡寧,而是祝惜。</br> 當年姜韻跟祝惜的感情,好到幾乎同穿一條褲子,有一次兩人相中了兩條不同的裙子,原本是想都買的,可是兩人一對視,起了小心思,一人買了一條,然后一三五換著穿。</br> 閨蜜情分在那兒,姜韻還是獨生女,說是閨蜜,其實感情不比親姐妹差。</br> 姜韻一向都覺得自己是幸福的,有祝惜那樣貼心的閨蜜,后來又嫁了傅和平那樣心疼她的男人,再后來又生了傅瑾衍那樣聰明又一表人才的兒子,簡直就是妥妥的人生贏家。</br> 她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最深愛的老公,居然因為自己的事業,給自己當作親姐妹的閨蜜背后捅刀子。</br> 姜韻的哭撕心裂肺,簡寧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安撫,“媽,我媽從來都沒有后悔認識您,她生前就經常跟我說,能跟您做閨蜜,是她這輩子覺得最幸福的事。”</br> 姜韻,“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認識傅和平,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br> 簡寧閉了閉眼,開口,卻是一句無力又蒼白的話,“媽,都是命。”</br> 是啊,萬般皆是命,萬般不由人。</br> 姜韻最后在簡寧懷里哭到暈厥,被傅瑾衍抱回了臥室,喊來了家庭醫生。</br> 簡寧上前攙扶傅和平。</br> 傅和平眼淚一顆接著一顆的往下掉,“寧寧,我……”</br> 簡寧將人攙扶到輪椅上,推到沙發前,自己捋了捋穿著的針織連衣裙在他對面坐下,“事情不是我曝出去的。”</br> 傅和平雙手平放在腿上,重重點頭,“我知道不是你。”</br> 簡寧,“我當初既然說了會原諒你,即便我心里不舒坦,我也會忍著,絕不會在背后做這些事,不為別的,就算是為了瑾衍和我媽,我也不會這么做。”</br> 傅和平知道簡寧的心思,不疑有他,“我知道。”</br> 簡寧伸出手倒了杯茶水遞給傅和平,“我不會讓我媽報警的。”</br> 傅和平接茶杯,手有些抖,“寧寧,謝謝你。”</br> 簡寧一眼不眨的盯著傅和平看,從上打量到下、</br> 他老了,真的是老了,老到好像一陣大風吹過來,他都有可能倒下。</br> 傅和平知道簡寧在看他,低著頭不說話,許久,才緩著聲音開口,“其實我知道,在你心里,你還是沒有原諒我,但是即便這樣,我已經很感謝你了。”</br> 簡寧不語,人坐在沙發上,精神緊繃著。</br> 傅和平話落,見簡寧不作聲,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簡寧。”</br> 傅和平從來沒有喊過簡寧的全名,突然間這么一喊,突兀又生疏。</br> 簡寧眼睛眨了眨,看向他,“嗯?”</br> 傅和平滾動輪椅到茶幾前,自己給自己添茶水,“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死了,或者我去坐牢,你是不是就能跟瑾衍好好過日子了?”</br> 簡寧看著傅和平端著茶杯顫顫巍巍的手,許久,紅唇挑動,“活著贖罪吧!死,太便宜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