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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字卷 第六十七節(jié) 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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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世祿也不催促。
    從西疆平叛他就知道這位小馮修撰,現(xiàn)在是馮同知了,對軍務(wù)策略一樣有著超出他這個年齡的認(rèn)知,相當(dāng)厲害。
    “察哈爾人是條狼,狼長大了遲早要吃肉,吃誰的肉?大周,海西女真,內(nèi)喀爾喀和科爾沁?還是建州女真?”馮紫英悠悠地道:“從現(xiàn)在林丹巴圖爾的動作來看,內(nèi)喀爾喀也好,科爾沁和海西女真也好,這些肉都太瘦,不值得下口,建州女真稍微肥一些,但這塊肉論肥實(shí)程度不及大周,而且還有些硌牙,那大周呢?”
    尤世祿臉色有些難看,馮紫英說的卻是實(shí)話。
    “大周或許在林丹巴圖爾眼中就是表面上有一層硬殼,但內(nèi)里卻是柔軟肥美無比的肉,硬殼就是以長城為依托的遼東鎮(zhèn)、薊鎮(zhèn)和宣府鎮(zhèn)軍,只要撕開這層硬殼,那么里邊的肥肉會讓狼吃得滿嘴流油,所以哪怕在撕開硬殼時會受傷,會流血,都是值得的。”
    馮紫英淡淡地道:“我們漢人是以農(nóng)耕和工商為主的民族,和草原戈壁沙漠上那些成日追逐草、水兒游弋的游牧民族不一樣,先天上在機(jī)動能力這一塊就不具備優(yōu)勢,只能依托固定的防御體系來保護(hù)自己,但是大周面積太大了,面對這些狼的爪牙很難全數(shù)覆蓋遮掩到,他們的機(jī)動能力優(yōu)勢恰恰在面對我們能這種靜態(tài)的防御中可以發(fā)揮到極致,……”
    “……,所以這種情形下,很難寄希望于他們大發(fā)慈悲不進(jìn)攻我們,換了是我們處在林丹巴圖爾的位置上,看著窮苦潦倒可憐兮兮的族人成日東游西蕩忍饑挨餓,而越過長城就能擄掠到豐厚的金銀、糧食鹽茶、布匹人口,你能忍得住么?不能。如果要忍下去的話,那林丹巴圖爾他就坐不穩(wěn)這個汗位,因?yàn)樗也坏揭粭l可以讓自己族人填飽肚皮穿暖衣物甚至還能有更多的金銀、絲綢、茶葉和奴仆的辦法,唯有南下,……”
    尤世祿臉色沉郁,嘆了一口氣,“所以……?”
    “所以丟掉幻想,準(zhǔn)備戰(zhàn)斗吧。無論我們采取什么方法策略去延緩阻滯察哈爾人,都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除非我們能讓給林丹巴圖爾意識到這種南下的道路付出代價實(shí)在太大,大到了讓他承受不起,又或者還可以找到一條其他可供選擇的路徑,比如進(jìn)攻建州女真,但就目前來說,林丹巴圖爾應(yīng)該還沒有這個膽量去挑戰(zhàn)努爾哈赤,而且就算他敢去打建州女真的秋風(fēng),又哪里有來打我們大周油水更大?……”
    尤世祿點(diǎn)了點(diǎn)頭,馮紫英的話深入淺出,哪怕是他這個沒讀多少書的人也能聽明白這個道理。
    察哈爾人休養(yǎng)生息這么些年,實(shí)力在不斷膨脹,這頭狼要吃肉了,內(nèi)喀爾喀也好,科爾沁也好,海西女真也好,察哈爾人不是不想吃它們的肉,而是它們的肉不夠肥,打他們不劃算,打建州女真更不劃算,算來算去還是東邊南邊的大周最劃算。
    某種程度上來說,馮唐去年對察哈爾人的一些支援,也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林丹巴圖爾的胃口,但出于那種情況下,馮唐也別無選擇,那個時候他首要任務(wù)就是要壓住建州女真,而不是考慮察哈爾人的威脅,只是誰也沒想到察哈爾人的野心膨脹得如此之快,連馮紫英都沒有料到。
    “那紫英能否推測一下察哈爾人會從哪里破關(guān)?”知道這個問題有些幼稚,但是尤世祿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如其兄所言,寧夏鎮(zhèn)反叛早在事發(fā)一年前就被眼前這一位預(yù)判到了,那么這一次對方又言之鑿鑿,那么察哈爾人從哪里進(jìn)攻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從宣府到薊鎮(zhèn)再到遼東,一兩千里地,哪里都可能是突破點(diǎn),甚至可以肯定,只要察哈爾人傾力突擊,沒有那一處能抵擋得住,因?yàn)檫@么漫長的防線,可供突破的位置不少,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到敵人突進(jìn)來之后,盡快應(yīng)對將損失壓制到最小。
    而如果能夠及早預(yù)判,做出應(yīng)對,那么倒是可以好好打這一仗。
    “三哥,這等事情小弟如何預(yù)測得到?”馮紫英啞然失笑,“宣府,薊鎮(zhèn),遼西走廊,都有可能,不過以小弟覺得,永平和順天府北面可能性都很大,倒是遼西走廊那邊,以林丹巴圖爾的胃口,可能性略小,因?yàn)槟沁厡?shí)在沒有太多值得一搶的東西。”
    “紫英,你這么一說,為兄的壓力就大了。”尤世祿苦笑,“我這三路是首當(dāng)其沖啊。”
    &nbs   <style> .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 0 10px 0;border-radius: 3px 3px;border:1px solid #f2f2f2;} .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 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 3px 0 0 3px;line-height: 22px;}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 10px;height:40px;width:40px;}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float:left;} .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 p{margin: 0;} @media (max-width: 768px){.show-app2-content .show-app2-detail .show-pc{display: none;}} .show-app2-content 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 .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 3px 3px 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 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 relative;line-height: 22px;} .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 </style>  sp;   “無論怎樣,三哥都要當(dāng)成察哈爾人就是要從你這邊突破來做準(zhǔn)備。”馮紫英遲疑了一下,“不妨把這個消息向家父那邊稟報一下,如果可以的話,可以把遼東那邊組建的火銃營先調(diào)過來,我聽我父親在信中提及,火銃營的組建相對順利,但如果不經(jīng)歷幾番血戰(zhàn)洗禮,再好的火銃也發(fā)揮不出作用來。”
    尤世祿忍不住搖頭,“紫英,這話你可以和令尊說,我們這些當(dāng)下屬的如何能說?火銃營組建兵部有明確指示,就是用來對付東虜?shù)模率遣粫试S調(diào)到薊鎮(zhèn)這邊來。”
    “那太狹隘了,建州女真是敵人,難道要寇邊的察哈爾人就不是敵人了?正好可以用來練練兵。”馮紫英也搖頭,“依我看不把林丹巴圖爾打疼,只怕未來幾年里察哈爾人比建州女真更危險,當(dāng)然,最終建州女真才是最大的威脅。”
    借著酒意,二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關(guān)于邊務(wù)的話題,這才慢慢回到馮紫英去永平府任職的事兒上。
    “永平府情況不太妙,知府朱大人身體一直不太好,深居淺出,北邊兒遷安和撫寧那邊盜匪猖獗,連撫寧衛(wèi)都曾經(jīng)遭到過襲擊,驛道過商隊(duì)都需要大股武裝護(hù)衛(wèi)護(hù)送,否則很容易遭到襲擊,單是從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三月從遼東過來的商隊(duì)就遭到了好幾波襲擊,其中有一撥還是義忠親王的商隊(duì),被搶了上等皮貨一百八十多張,三十年以上人參一百多根,還有不少金砂,鹿茸也有四五十對,據(jù)說損失超過五萬兩,……”
    馮紫英訝然,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京師城里卻是一無所知?這尤世祿又是怎么知道得如此詳細(xì)的?
    見馮紫英目光里充滿了探究之色,尤世祿詭秘地笑了笑,“為兄在這邊忝為駐軍長官,難道連這點(diǎn)兒消息都聽不到?至于義忠親王為什么不愿意聲張,那為兄就不知道了,為兄只知道還是有少量贓物流了出來,為兄也拿到了幾張藍(lán)狐皮,到時候?yàn)樾纸o你送兩張到永平府來,也可以給弟媳婦做個圍脖,對了,怎么你孤身一人,身邊連個丫鬟女人都沒有,正巧老家買了幾個丫頭給大哥和我送了過來,米脂婆姨綏德漢,地道米脂女子,回去之后為兄便給你選兩個送來,……”
    馮紫英趕緊搖手婉言謝絕,“三哥,恁地沒眼力勁兒啊,跟著我那個……”
    “哦,我眼拙了,是賢弟從甘州帶回來那兩個吧?”尤世祿恍然大悟,明白過來。
    “嗯,已經(jīng)給小弟當(dāng)妾了,她是崆峒門人,正好也能衛(wèi)護(hù)小弟安全。”馮紫英坦然道。
    尤世祿也就不再多勸。
    晚間就留宿在衛(wèi)城中,衛(wèi)城平素也有接待,像軍中官員或者兵部要員們出入遼東,一般都會選擇在衛(wèi)城中留住,所以這客房倒也像模像樣。
    炕上,兩條白花花身子翻滾跌宕,……,好一陣才算是安靜下來。
    尤三姐還是那般不堪一戰(zhàn),不過今兒個沒有尤二姐,尤三姐似乎要放得開一些了,但一樣不到一炷香時間就敗下陣來。
    摟著尤三姐豐腴瓷實(shí)的身子在懷中,馮紫英卻有些睡不著。
    除了尤世祿帶來關(guān)于察哈爾人可能寇邊的消息外,尤世祿也介紹了不少關(guān)于永平府的情況,治安不靖他是早就知道了,但沒想到盜匪如此兇悍,甚至還敢劫掠驛道上的商隊(duì),連義忠親王的商隊(duì)都在這里吃了大虧,但這里邊或多或少又有些和軍隊(duì)脫不開干系。
    不愿意助剿地方是一回事,但是如果和盜匪勾結(jié)起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尤世祿負(fù)責(zé)中路,而義忠親王商隊(duì)卻是在東路驛道上被劫,那是李如梅的地盤。
    除了治安,軍地嚴(yán)重的不睦也是一個大問題,以中屯衛(wèi)為例,這里聚集人口已經(jīng)不少,其中不少就是從各縣流落而來,他們租墾軍屯荒地,然后慢慢變成了現(xiàn)在這種情形,各縣早有怨言,但是卻無力改變這種局面。
    難怪朱志仁裝病不起,面對這種情形,你能奈何?
    還有地方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的嚴(yán)重不足,以水利設(shè)施為例,樂亭葫蘆河和定流河河堤年久失修,上游一遇暴雨泛濫,下游便被沖成白地,原本岳婆港以下之地是上好良田,現(xiàn)在卻成了荒蕪一片。
    建昌營南面緊鄰遷安縣城不遠(yuǎn)的灤河沿岸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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