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和柳如絮不敢置信地看著烏芽芽和易岺的互動。
哪怕是父親照顧女兒, 也沒有溫柔體貼到這個地步的,說是嬌寵都嫌不夠,這簡直是溺愛。他們兩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慕辰明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過問, 卻還是急切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柳如絮則被陡然劇增的嫉妒之情折磨得心臟絞痛。
若不是她安排金錦溪去韓國整容, 讓對方重獲新生,她哪里會有這樣的際遇?丟了一個慕辰, 她竟然又攀上了易氏集團的總裁,一下子竟爬得更高了。易氏集團最新研發的治療癌癥的靶向藥, 據說效果非常好, 未來的某一天徹底攻克癌癥也絕非神話。
易氏的股份天天都在大漲,而易岺即使低調地從不在媒體上露面, 也是眾所周知的傳奇人物。
金錦溪她憑什么獲得易總的青睞?
是了, 憑臉啊!她那張臉哪怕沾滿了惡心的口水, 也會有男人愿意一寸一寸幫她舔干凈的。
剛想到這里,柳如絮就看見易岺丟掉手帕,用自己的指腹擦去金錦溪唇邊最后一絲唾液, 然后溫柔地笑了笑。他對那個女人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就仿佛在呵護一株長不大的幼苗。
柳如絮捂了捂胸口,由深深的嫉恨轉為無盡的懊悔。她原本想毀掉金錦溪, 沒想到卻反而成就了她。
慕辰的臉色同樣很難看。
他走進廚房, 問道:“你們倆怎么認識的?”
“我們十五年前就認識了。”易岺毫不隱瞞:“那時候我被綁架了, 是芽芽救了我。”
“芽芽?”慕辰皺眉。
“芽芽是我的小名, 你不知道吧。”烏芽芽火上燒油地添了一句。她仿佛生來就知道該怎樣叫人心底里不痛快,這大約是她的種族天賦吧。
慕辰果然露出了難受的表情。結婚六七年, 他竟從來不知道妻子還有一個小名。這是否表明自己在妻子心里的分量根本比不上易岺?他們倆既是青梅竹馬, 又是生死之交, 難怪感情好到這個地步。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他質問道。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你在外面找小三也沒告訴我啊。”烏芽芽翻了個白眼。
慕辰一時啞然。他差點忘了, 自己才是首先背叛這段婚姻的人。他甚至忘了,金錦溪已是自己的前妻,兩人之間再沒有法律限定的責任和義務。從今以后,無論金錦溪想要與誰在一起,都不是他能干涉的。
他站在廚房門口,一時之間有些茫然,又有些難以言表的失落。
易岺對兩人的感情糾葛完全不感興趣。把用過的手帕扔進垃圾桶之后,他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顆話梅糖,親手剝掉糖紙,塞進烏芽芽嘴里。
烏芽芽是個小妖怪,耳力非常敏銳,自然能夠聽見易岺的口袋里還有糖果紙受到壓迫發出的咔咔聲,這表明他帶來的話梅糖不止一顆。
于是她立刻伸出手去掏他的口袋。不把所有糖果搞到自己手里,她會覺得渾身刺撓。
易岺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順勢把人往懷里帶了帶,另一只手壓住她脊背,將她摁在自己寬闊的胸膛上,蹙著眉頭訓斥:“彈珠卡喉嚨的教訓你又忘了嗎?糖果一次只能吃一顆,這顆化掉了我再給你。”
烏芽芽連忙咬碎嘴里的糖果,急切喊道:“化掉了化掉了,啊,你看。”
她張開嘴讓易岺檢查,舌尖上卻還沾滿琥珀色的細碎晶體,那是尚未化掉的話梅糖。
一股酸酸甜甜的氣息鉆入易岺鼻腔,令他口舌生津又口干舌燥。這兩種完全矛盾的生理反應,他竟不知道是怎樣產生的。
他用滾燙的手掌按住烏芽芽脆弱的后脖頸,嗓音沙啞低沉:“別鬧了,搬完東西我們早點回家。”
把那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稱之為家,他心里竟然沒有絲毫抵觸。
烏芽芽用腦袋撞了撞他結實的胸膛,沒好氣地說道:“你能不能別總是提彈珠卡喉嚨的事?”這樣的黑歷史,她早該用法術從易岺腦海中洗掉才對。
“好,不提。”易岺攬著她的肩膀走到外面,指著從卡車里跳下來的三十幾號人,說道:“他們是奢侈品養護公司的人,專門負責奢侈品的鑒定、修護、搬運以及保存。你的東西在哪里,帶他們上去看看。”
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幫忙,烏芽芽自然是高興的。洗掉黑歷史的想法立刻便被她拋到了腦后。她拉著易岺的手,噔噔噔地上了樓。
慕辰盯著兩人的背影,眸色幾度變幻,最終凝固為晦澀的不甘。
他快速跟了上去。
柳如絮也亦步亦趨地跟緊一行人。
專業人員素養就是高,很快就分成幾組人馬,對金錦溪的衣服、鞋子、包包、配飾、珠寶進行分門別類的打包。他們帶來了防塵袋,絲絨盒,紙盒、保險箱等收納裝置。什么物品應該放在什么容器里,他們做的有條不紊。
每一樣物品在歸置之前,他們都會反復檢查并拍照留檔,旁邊還有一名工作人員負責錄像。
看見衣服鞋子被收進紙盒里,烏芽芽尚且沒有什么反應。看見金錦溪的珠寶一樣一樣被工作人員從保險箱里取出來,用絲絨盒子裝好時,烏芽芽受不住了。
亮晶晶,她眼里全都是亮晶晶!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珠光映照著她的臉,也迷花了她的眼。她腳尖往前一探便想飛撲過去,卻及時被易岺拉了回來。
“忍著。”易岺在她耳邊低語。
“我快忍不住了!”烏芽芽嗓音顫巍巍地說道。
“忍不住也要忍。別忘了,這些東西都是要拿去拍賣的。”
一邊是亮晶晶,一邊是早點湊夠錢下班,烏芽芽忽然之間就遇到了生平最艱難的一個選擇。她慢慢舉起兩只小手,又慢慢把兩只小手握成拳頭,像貓兒一般上上下下揮舞著。
“啊啊啊,好難啊好難啊!”她整張臉都擰起來,肉肉的小奶膘皺成了包子褶。
讓一只小烏鴉不去撿寶石,與讓一個吸毒人員不去嗑藥有什么區別?這簡直就是折磨!
易岺垂眸看她,嗓音低柔地發著笑。
站在一旁的慕辰聽不見兩人面貼面耳貼耳地說些什么,卻不難感受到他們親密不容人插足的氛圍。
若不是對易岺依賴到了極點,金錦溪不會露出那般情態。在自己面前,她張牙舞爪,滿身是刺;在易岺面前,她卻天真可愛得宛若一個小女孩。
慕辰撇開頭,吞下滿腔苦澀。現在,他還能說什么呢?金錦溪離開了自己也能過得很好。哪怕他再自負也不得不承認,易岺遠比自己更細心,體貼,溫柔。
連金錦溪的奢侈品,易岺都能專門聘請一個公司來養護,那么金錦溪本人,他更是會照顧得無微不至吧?
這樣也挺好。離婚了,本來就該各過各的。慕辰暗暗勸說自己,笑容卻有些勉強。
柳如絮看著這群專業人士又是拍照,又是錄像,又是跪行收納,又是輕柔折疊,心里堪稱五味雜陳。有錢就是好啊,不但可以擁有如此昂貴的物品,還能擁有一支專門伺候這些物品的團隊。
她現在已經是二線藝人,卻也擺不開這么大的排場。她會把慕辰視作獵物去搶奪,不可否認也有羨慕金錦溪奢靡生活的原因。她想替代金錦溪,那么毀掉金錦溪就勢在必行。
然而,當她以為自己快成功的時候,金錦溪卻趾高氣昂地殺了回來。離婚之后,她非但沒落魄,反倒過得比以前更奢侈。她運氣怎么能這么好?
柳如絮暗暗調整吐息,以防自己氣成河豚。
烏芽芽也在深深吐息,免得自己一個忍不住,撲進珠寶堆里打滾。可她本來就不是自律的小妖怪,這些珠寶不是放在柜臺里的商品,看一看摸一摸又不會被榕樹爸爸的枝條抽打,她怎么控制得住?不控制又不行,這些東西都是要拿去賣錢的,賣了錢就能早點下班……
這樣一想,烏芽芽只能緊緊摟住易岺的胳膊,把自己腦袋扎進他懷里。
“我什么都看不見,我什么都看不見?”她不斷催眠自己。
易岺用大手摁住她的后腦勺,又輕輕揉了揉她濃密的秀發,然后沉沉低笑。
他從來不是愛笑的人,卻總也忍不住被小妖怪逗笑。
堵住了視覺,烏芽芽卻堵不住聽覺。一名工作人員拿起一串鉆石項鏈,迎著燈光鑒別,鏈珠相互碰撞,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這對烏芽芽來說是出自于靈魂的誘惑。
好想……好想把這些亮晶晶據為己有!
她神經質地張了張爪子,然后一下一下用腦袋撞擊易岺的胸膛。
易岺笑得更低沉,更愉悅。他兩只手都摁在了小妖怪的后腦勺上,又輕輕捏著她的下巴尖,將她的臉轉向側邊,柔聲低語:“聽我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略有些急促,略有些熱烈,卻又十分安寧悅耳的心跳聲,立刻取代了珠寶的誘惑,陣陣敲擊著烏芽芽的耳膜。
在這一刻,烏芽芽忘卻了一切,只專注于這道近在咫尺卻又仿佛從遙遠的時空里傳來的心跳。
雄性烏鴉搜集發光的東西是為了求偶,而雌性烏鴉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則是出自一種本能。它們生來就會被鮮艷而又奪目的物品所吸引,乃至于它們的配偶在長久的磨練下已掌握了俘獲它們芳心的技巧。
也因此,易岺非常清楚,此時此刻,這些拿在手里會發出細碎聲響和璀璨光芒的珠寶,對烏芽芽而言意味著什么。
那是她的精神食糧,也是鐫刻在她靈魂之中的渴望。
讓她對抗這種渴望,不啻于把一包白/粉放在一個吸毒者面前,卻勒令他不許碰觸。
烏芽芽在難受,于是易岺也會跟著感覺到難受。他用手臂輕輕環住小妖怪的腦袋,讓她緊貼自己的胸膛,去聆聽富有節奏的心跳聲。與此同時,他把五指插入她濃密的發絲,順著她的頭皮從上至下來回撫觸。
砰砰砰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敲擊入耳,頭皮被按摩的舒適感也一陣一陣傳入心扉,她便會進入淺層催眠的狀態,進而忽略那種無法得到滿足的折磨。
只要能安撫住小妖怪,讓她忘卻違背本能的痛苦,易岺什么方法都不吝于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