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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小題大做

    “砰!”
    陳禾失手摔了瓷壺。雅*文*言*情*首*發
    困戰經年,要說心境,他當然不差。但是連釋灃都明顯直著眼睛愣住了,陳禾又會好到哪里去?
    紅彤彤的福娃娃臉面具,擱在椅邊。
    浣劍尊者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奇特的笑容,眼角幾條細細的皺紋也一同瞇了起來。
    “谷主……”
    那兩顆蒼玉球還被陳禾好好的珍藏著,陳禾自然認得出,這張臉,像極了黑淵谷主。
    ——之所以要說像,而不是一模一樣,因為細微處還是有少許不同。不過這點區別,就好像兩片樹葉的脈絡差別一樣,也就是修真者可以遠遠就一眼辨出,換成凡俗世人,只會看成一般無二。
    釋灃回過神,下意識看師弟的手有沒有被熱水燙到。
    隨后他才恍然想起,陳禾已經是金丹后期了,不再是結丹未成,尚且不算真正踏入修真之途的人。這樣的熱水,澆上去皮膚也不會燙傷。
    陳禾抖抖手上的水,看到釋灃的動作,也下意識的將手背到自己身后藏起來,等想到自己根本不會有事時,已經晚了。
    這下兩人覺得尷尬,陳禾耳后根有點紅。
    “咳!”
    浣劍尊者萬萬想不到,自己曝身份,結果只換到一壺茶的驚訝,就沒下文了,只好干咳一聲,提醒現在房內還有第三個人。
    師兄弟倆立刻回神。
    釋灃用奇異的眼神看著浣劍尊者——這奇異,是因為想到黑淵谷主的脾氣而生出的,不過黑淵谷向來都是個邪乎的地方,正正經經的人進去,沒幾年就變得莫名其妙。
    “不知尊者與這一代的黑淵谷主是什么關系?”
    “可以說有關系,也沒關系。”浣劍尊者端著高傲冷漠的模樣。
    修真者八百歲還沒飛升,如果不吃駐顏丹,就會開始逐漸呈現老態,當然也有一些修士為了德高望重的身份,在元嬰大成時,就把外貌改成仙風道骨胡子一把。
    浣劍尊者顯然與黑淵谷主一樣,沒有堅持駐顏不變。
    滿是細密皺紋的臉,在釋灃陳禾看來,那般熟悉,卻又帶了些許陌生。
    “尊者此話怎講?”陳禾目光灼灼。
    他跟黑淵谷主,還有好多筆賬要、算!
    浣劍尊者被陳禾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他摸摸鼻子,“這事說來話長。”
    “那就請尊者長話短說。”
    “本座大概有個孿生兄弟,大概就是黑淵谷主。”浣劍尊者非常干脆的說。
    “……”
    雖然這事,陳禾釋灃已經猜到一二,但浣劍尊者這個態度,實在有些詭異。
    “大概?”釋灃恢復了冷淡的神色。
    陳禾目光閃了閃,忽然開口:“不要說黑淵谷主的孿生兄弟了,就是谷主,又哪里值得可信?”
    “竟是這樣?”浣劍尊者竟深思起來。
    “……”
    看起來,這對親兄弟似乎一點都不熟!
    釋灃想到很多,萬年蜃珠的事,確實是他聽黑淵谷主說的,浣劍尊者那把據說活著的人都沒看過的劍,當初黑淵谷熱議的時候,谷主也是滿臉鄙夷興致缺缺。
    甚至,今日釋灃想來,才覺得黑淵谷主本身就是個大謎團。
    釋灃知道山谷里許多人的名姓、道號、門派,偏偏對谷主一無所知。
    而浣劍尊者在演皮影戲提到黑淵谷的時候更是咬牙切齒,說那是東村西村潑皮無賴住的地方。
    ——這個“大概”,內中果然玄機甚深。
    陳禾盯著浣劍尊者看了很久,沒發現任何障眼法的使用痕跡,才低頭去收拾碎掉的茶壺。
    釋灃伸手阻止,叫進來一個傀儡。
    他們師兄弟在這間客棧住了半日,就已經報銷了房間一張桌子,一把茶壺并兩個杯子。釋灃當然不覺得怎樣,陳禾卻有點糾結。
    錢再多,也不能這么花。
    他從小吃的用的,都是師兄的錢呢!現在他都金丹后期了,是不是應該賺點錢回來呢?唔,這事有空去找河洛派那個小道士好了,窮慣了,肯定知道辦法。
    “尊者與黑淵谷主的關系,就是尊者能拿得出的誠意?”釋灃當然不知道陳禾思緒已經歪到錢這碼子事上了,對于有人處心積慮,調李郡守來豫州的事,他仍是十分憤怒。
    浣劍尊者摸著面具的一頓,詫異說:
    “我聽聞血魔釋灃,練有奇門功法,可以從血脈施咒殺法術。”
    “……”
    修真界還真有這么回事,這也同樣是修士們對結成道侶,誕下后代興趣缺缺的原因,子女與同胞姐妹,尤以孿生子為例,取他們的血脈骨骸長發施咒術,與取本人的差別不大,修為高深的,甚至可以拿稚子的骨,咒殺其母,而稚子不會有性命之憂。
    “我不是魔修!”釋灃難得開口為自己辯駁,他看上去有點無奈了,“北玄派功法也沒這么邪乎。”
    浣劍尊者面上作出理解的神情,實際上他是不是裝傻,釋灃也看不出來。
    “如此,這副面容不能說是誠意,卻也算我的一個秘密。”浣劍尊者慢悠悠的說,“世人皆知,我出自南海海市蜃樓,在蜃氣里練劍四百年,終得所成,修真界至今有半數人疑心我非人,乃是南海妖族。”
    陳禾聞言有些疑惑,釋灃低聲為他解釋:“海市蜃樓,是修真界最大的集市,但每年只開十天,南海妖族盤踞那處,更有無數蚌妖水怪,平日海市蜃樓為神州絕域,但凡闖進去的,再也沒能出來。”
    難怪浣劍尊者被人說是妖怪了。
    “咳,黑淵谷主與我的關系,是曾分別見到我二人的苗疆蠱王說的,大約兩百年前,我二人見了一面,這份相似,確實是抹消不去的血緣聯系。”浣劍尊者沒說他們見面后,互相看不順眼,于是各走各路了。
    “你們自小失散?”陳禾也算是幼年不知身世的人,知道但凡生于世間,總會想知道自己是何來歷。
    “八百年前,有條船被風浪吹偏航行,誤入海市蜃樓,觸礁而沉,我便在那條船上。”浣劍尊者避重就輕,釋灃與他還談不上什么深厚交情,他當然不會說自己那時還在襁褓里,至于父母來歷,那座礁島是蚌妖的聚會地,他是成群吐蜃氣的蚌妖們養大的。
    黑淵谷主呢,聽聞這家伙是一群狼撿到的,比他更慘,好歹蚌妖們能為他遮風擋雨,每年更有海市開,帶著他逛集市,人間的吃穿玩意樣樣不缺,比山林里長大,筑基期都沒穿過衣服的親兄弟好吧!
    這樣的兩兄弟,就算相逢,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來歷。
    “也是,八百年,人間朝代都換過幾次了。”陳禾忽然有些沮喪,如果不是石中火,他在黑淵谷住上兩百年,再去找陳家,物是人非,哪里還有什么可說的。
    釋灃對浣劍尊者與黑淵谷主的關系不感興趣,他一心想著那個居心叵測的人。
    ——在釋灃去過浣劍尊者家搶蜃珠后,很快就找出三月前秦都尉奇怪失蹤的消息,并根據那段時間北玄密寶開啟的事,想到了釋灃,更與大雪山的人有消息往來,知道釋灃帶著一個修為不高的少年,所以很可能會在豫州長住。
    知道妖狐跟在李郡守的身邊,不讓李郡守去京城,順手將他調來豫州。
    這種種行跡,不但令人生疑,更值得推敲的是,浣劍尊者為何要主動上門,就為了手下一個背著他暗算血魔的屬下?縱使可能與大雪山有來往,也不過是個臥底,浣劍尊者何必這樣小題大做?
    “你找到了,那個人?”釋灃忽然問。
    “不錯。”
    浣劍尊者眼中閃過冷意。
    一個他原先不太注意,甚至還覺得頗有前途的年輕魔修,很有能力,不過也僅此而已。越往下查,就發現不少蹊蹺的事都開始露出端倪。
    “他只針對你——或者你們。”
    浣劍尊者將目光移到陳禾身上,后者一愣。
    陳禾六歲以前在云州陳家,十七歲之前在黑淵谷,他能跟什么人結仇?
    “今日我細細思索過,狐妖會在西城作祟,不算偶然,它既然有意引誘捉妖的修士前來,必然不會選擇太窮的地方。它能看出秦蒙的是魔修,一開始必然也不會在東城富戶士紳的宅邸那里動手。而豫州大旱,有能力進來的外鄉人,必然不會去貧民居住的地方,對釋灃道友來說,東城富戶士紳太多,又太招眼。”
    浣劍尊者瞇著眼睛,慢吞吞的說,“當然,這些也許都是巧合,也許他將妖狐弄來豫州,就是想鬧出些事,給你們增添點麻煩,畢竟這妖狐有小界碎片的事,是誰也不知的。”
    不等釋灃開口,浣劍尊者很快又說:“那人在一尊鼎上,發現不同尋常的花紋,因他年紀雖輕,但十分好學,很快意識到這尊鼎上有秘密,就將事情報了給我。最初我以為,那是上古魔宗的一處傳承,雖然有些在意,卻也沒放在心上。
    隨后,他殺了兩個大雪山的臥底,向我密報事有蹊蹺,鼎上的花紋地圖,可能是北玄密寶,并謙恭的說真假不知,卻不能讓大雪山搶先,主動請纓,趕往赤風沙漠外的荒石灘。”
    釋灃聽后,愈發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后來,我自涼千山手中奪得北玄密寶,又轉交給你,原以為這人倒也機靈,算得上忠心可嘉,我親身跟蹤他前往荒石灘,此人很有手段,更有統御能力,長于謀劃,上古魔宗傳承一事,他甚至多個心眼帶上了一個女修,以防那傳承對此有所偏向,最后果然不出所料,這上古魔宗是百瘴門,當年滿門皆是女子。
    我并無多想,只當是他學識廣博,猜出了鼎上花紋指代的魔宗。
    途中與之后,他更是表現得對北玄密寶毫無野心,并對同行者說,這樣的寶藏,就算他們拿了,也守不住,反倒惹來殺身之禍。我瞧他倒也聰明,以后做個心腹培養,未嘗不可。
    現在想來,他能發現北玄密寶,卻沒有隱瞞我,更無絲毫貪婪,是忠心,還是早就知道寶藏是什么呢?”
    不說釋灃,連陳禾都緊緊擰眉,有些心驚肉跳。
    一個知道北玄密寶在哪里,還知道寶藏是什么的人,這也太神奇了。
    “北玄密寶的事,他算是做得滴水不漏,讓我頗有好感,要知道這樣優秀的后輩,實在罕見。”浣劍尊者扣著手指,慢悠悠的說,“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對你們動手,他太急了!暗中調遣李郡守,讓我發現青州李郡守沒能上京,一直被耽擱在半路上。從李郡守的事,了知他在暗中查看各地報來的消息,找到了秦蒙失蹤的事,繼而確定你在豫州,讓我發現只向我匯報的消息,竟然能被他隨意翻閱。他暗中指使人放出消息,協助大雪山傳血魔獲得北玄密寶的傳聞,又暴露出更多被他控制的人來……”
    季弘雖然沒有對付浣劍尊者的跡象,但這樣偷偷摸摸,悄無聲息的潛伏,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編出有毒的網,侵蝕了浣劍尊者麾下不少人,這事哪是魔道第一高手能忍的?
    “他急切的要對付你們。”
    浣劍尊者盯著釋灃,似笑非笑的說,“而我,不知該感謝你們的出現,讓我注意到這個潛藏的危機,還是應該好奇,等著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
    “所以尊者來了豫州?”
    “不錯,我想知道豫州會發生什么事。”浣劍尊者也忍不住喃喃,“八尾妖狐,這可真是大手筆,讓我知道為何他不敢讓李郡守上京了。”
    “此人與李郡守有關?”
    “據我所知,并沒有。”
    季弘從沒見過李郡守,甚至李郡守本身也只是個普通的凡人,妖狐應該是藏身在李郡守的家眷仆人或幕僚里。
    釋灃沉默不語,他算是明白浣劍尊者為何特意上門了。
    種種事情,明顯都與他,或者北玄派有關。浣劍尊者在下手除去這個禍患前,當然想知道這家伙到底目的何在,或者說背后還有沒有其他人指使。
    “我倒想見見此人。”釋灃冷聲說,“不知尊者準備給他布下什么樣的陷阱?”
    浣劍尊者饒有興趣的拍了兩下掌:“我以閉關為借口,正是準備引蛇出洞,讓他暴露出更多‘他不該知道的事’。”
    “哦?引蛇出洞,那可需要一個好誘餌。”
    釋灃面無表情,滿眼卻是威脅:你敢說用陳禾做誘餌試試?
    浣劍尊者干咳一聲,拿起面具重新蓋住臉:“釋灃道友,你的師弟怎么可能是誘餌呢!最好的選擇,當然是本座的傻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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