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為一座山立傳
李進祥
治乾要我給他的新書作序,我最初沒敢貿然答應。原因是治乾比我年長,又做過多年的中學校長,桃李滿天下,由我作序,感覺有些不妥。我勸他請個德高望重的前輩,或成就卓著的名家。他說并不認識多少前輩名家,就認識我,再三要我來寫,我只能認識治乾,是在魯迅文學院的培訓班上。魯迅文學院在寧夏舉辦少數民族作家培訓班,我當班主任,治乾是學員,這便有了師生之名,實際上并無師生之實。我當班主任,主要做些管理工作,只上過一節課,但學員們都尊稱我為老師。在培訓班上的時候,為了管理,我只能端起老師的架勢,培訓結束后,我就告訴大家,以后不稱師生,就是朋友。盡管這樣,還是有些學員對我以老師相稱。治乾也是,每次見面或打電話,必稱老師。好在我曾當過十幾年的老師,就當是職業稱呼了。我們都是先當老師,后從事寫作,有著相似的經歷。
我老家在同心,治乾在紅寺堡,我們還算是老鄉。紅寺堡大部分土地是從同心縣劃出去的,大部分人也是從同心移出去的,就像弟兄分開家,不在一個鍋里吃飯了,但骨肉親情還在的。紅寺堡開發的過程中,我一直都關注著。最早搬遷過去的人,住在低矮的移民房里,還有些人甚至住在地窨子里。開發好幾年了,坐車路過,還能看見田里的莊稼被黃沙埋住了,路邊的樹木被大風刮倒了。我看著都揪心,付出辛苦和汗水的人們,不知是怎樣的失望和沮喪。但失望和沮喪并沒有壓垮紅寺堡人,倒下的樹苗被扶起來了,毀壞的莊稼又重新播種,地慢慢變綠了,蓋起了房子,鋪設了道路。農村有了農村的模樣,城市也有了城市的氣象。
今年夏天,去紅寺堡參加一個活動,見到了治乾,也看了紅寺堡的許多地方。我看到了一種變化,感受到一種生長。亙古荒原上,生長起樹木莊稼,生長起城鎮鄉村,生長起十幾萬人的夢想。更重要的是,生長起郁郁蔥蔥的文學藝術。紅寺堡的文學藝術作品還顯得比較稚嫩,但有著一種泥土的清香和精神的力量;文學藝術人才還剛剛嶄露頭角,但已經得到了當地足夠禮遇和尊重。一個熱愛文學的地方,人心是亮堂的;一個尊重藝術的地方,前途是亮堂的。
治乾是紅寺堡文學藝術人才中的佼佼者,他從事文學創作較晚,但創作成績豐厚。詩歌、散文、小說、劇本都有涉獵,著有長篇小說4部、中篇小說7部、短篇小說120多篇、散文60多篇、劇本5個、詩歌100多首,有二百多萬字。這在專業作家來說,都屬高產了。治乾年屆五十,還如此勤奮創作,真令人敬佩。他是從彭陽移民到紅寺堡的,身上有著南部山區人的樸實和勤勞,還有移民區人的拓荒精神和時不我待的緊迫感。
治乾以前出版過長篇小說《大漠長歌》,再現了紅寺堡開發的全過程。最近又創作了兩部長篇小說,一部是《羅山腳下的槍聲》,另一部是《愛在羅山腳下蔓延》。《羅山腳下的槍聲》講的是紅寺堡地區革命戰爭年代的一段傳奇歷史。1944年春天,羅山腳下出生的女子楊桃子,從省城女中畢業,與自己的老師結為伉儷。新婚之夜,土匪上門搶劫,父母被打死,小兩口分別逃走,一個參加了八路軍,一個當了國民黨的兵,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后來幾經波折,兩個人在革命隊伍里團聚,一起解放了自己的故鄉。《愛在羅山腳下蔓延》也是一部反映紅寺堡地區人民生活的長篇小說。全書從1949年解放,寫到2012年,描寫了羅山腳下納家四代人走過63年風風雨雨,也是紅寺堡幾十年的風雨歷程。
兩部長篇,都以羅山命名,就可以看出治乾的目的,他是要為羅山立傳。兩個小長篇,寫了紅寺堡六十多年的歷史,其中包含著治乾的抱負,他要為紅寺堡續史。
羅山是寧夏境內的三座主要山脈之一,與南部的六盤山、北部的賀蘭山等高齊名。山上植被茂盛、物種繁多,是寧夏中部的綠色生態屏障,也是重要的水源涵養林區,素有荒漠翡翠、旱海明珠之稱。紅寺堡歷史悠久,早在新石器時期,這里就有人類活動。從夏商到唐宋,多民族在這里融合聚居,繁衍生息,但紅寺堡之名,最早見于明朝,是明慶王就藩封地,為軍事要塞,戰略要地。明慶王朱栴駐寧夏36年,61歲病逝,葬于羅山腳下。其后代襲封慶王爵位,傳十世,在寧夏總共傳承251年。朱栴一生吟詩填詞、選文撰書,成就斐然,撰修寧夏第一部方志《寧夏志》,也寫下了大量的贊美羅山風光的詩詞,使羅山名揚天下。
羅山出名在明朝,紅寺堡名稱也始于明朝,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如今,羅山成為紅寺堡境內的一座山,成為紅寺堡的脊梁,也成為紅寺堡的象征。作為一個新的移民開發區,紅寺堡人建設新家園的同時,也在努力續寫歷史、續通文脈。當地辦了一份刊物叫《羅山文苑》,治乾擔任副主編;當地出了一套地方文獻《見證》,治乾也是副主編;治乾以前的寫作,包括這兩部長篇小說,也是這種努力的一部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北宋大儒張載的這四句話,道出了中國知識分子的最高理想。用這四句話來形容治乾,是有些過了;用這四句話要求治乾,也有些過了。治乾用自己的文字,為一座山立傳,為一個地方續史,這已經難能可貴了。能為他的書作序,也是我的榮幸。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