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賜:“前往半蝶教的路途,曾有個猴老爺子攔路截人。”</br> 池緞聞言,來了興趣:“截誰?宇珹?”</br> 安爻沒好氣道:“誰敢截宮主。”</br> 安賜:“是仙尊,猴老爺子當時要將仙尊帶回山寨。”</br> 池緞頓時露出了悟:“宇珹肯定不爽到極點,要折磨人也得自己來,怎能輕輕松松讓山寨帶回。”</br> 他見季瀾一身雪緞,面色紅潤,銀發飄揚,觀看比武途中不時和夜宇珹交談,頰面更是時時展出笑靨。</br> 這模樣。</br> 肯定在夜焰宮過得特別特別慘!</br> 安爻翻了個白眼道:“對對對,很慘很慘。”</br> 雞湯跟松糕吃太多的那種慘。</br> 池緞不禁拍了下前方季瀾的肩膀,待對方轉過頭來,他便用一副全都了解的神情,道:“仙尊,我懂。”</br> 季瀾:?</br> 讀書人一臉茫然。</br> 安爻差點往池緞身上射針,壓低聲量,氣喊道:“你懂個屁!”</br> 高臺上。</br> 老掌門擼著長胡,笑呵呵地朝氣憤的猴小爺子道:“倘若在尚未娶親前,這書生便與我動了真格,即便是為搶得成親機會,這門親事我仍不會同意。不論任何因素,對未來的丈人不尊重,往后定也不會對另一半多疼惜,不足以成為我未來女婿。”</br> 底下,何涼涼與安爻這才恍然大悟。</br> 原來其中還有這層道理!</br> 池緞則是自顧自的擊掌,歡聲道:“哎呀呀,學到了!”</br> 安賜朝他點頭,表示有相同感想。</br> 猴小爺子則是氣的牙癢,卻只能暗自吞入,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樣。</br> 方才割裂他衣袍的短刀,就躺在腳邊,卻驀地憑空震了起來。</br> 季瀾正往臺上張望看下一組是誰,突然聽見遠處一聲驚嚇呼喊,接著是乒乓巨響。</br> 回頭一看,猴小爺子正神色驚恐的跌坐在地!</br> 那把短刀,不知何時已插進他方才的座位上,入椅八分。</br> 倘若猴小爺子沒立即往后摔地,那刀刃就是直入兩邊腿的正中央!</br> 季瀾見夜宇珹面不改色,這回連向猴小爺子拋去一個眼神都懶,便道:“那把短刀大概看猴小爺子不順眼。”</br> 夜宇珹這才彎唇,“若他再不滾,等會兒會有更多東西看他不順眼。”</br> 季瀾頓時睜大眸。</br> 池緞聽見這對話,只道:“這猴子小爺還是趕緊回他山寨,和猴子老爺抱一起哭吧。”</br> 要不待會其余東西輪番攻過去,小爺子大概會原地斷子絕孫。</br> 夜宇珹驀地朝季瀾道:“你對那書生手上的鐵石有興趣?”</br> 季瀾將視線調回臺上,點頭道:“看起來十分神奇,小小四顆便足以退敵。”</br> 夜宇珹:“只是將靈力聚于石子,再射出罷了。”</br> 他指尖挑起地面碎石,有力的長指一彈,分明是軟泥堆成的土石,卻瞬間射穿透高臺底下的堅實木箱,硬是將其穿出一個小孔。</br> 倘若多彈幾顆,這高臺的基柱便會于半瞬內崩塌。</br> 季瀾津津有味的看著這幕。</br> 魔頭居然實地講解給他聽,莫非是看他資質足夠!</br> 池緞瞧著那穿透的孔,不禁搖頭道:“宇珹,古人時常說‘在外不顯真功’,你得學學人家曖曖內含光。”</br> 安賜:“宮主若是用了真功,那臺子應該早已塌倒,不只穿孔。”</br> 季瀾內心無比贊同,畢竟夜宇珹最后可是能劈斬山河的人。</br> 區區一個小臺算什么。可是連山河都撐不住了。</br> 一炷香后,喧騰吵鬧的比武招親終于漸漸收尾,老掌門在臺上報出下一組編號。</br> 可喊了整整三遍,卻無人上臺。</br> 池緞忽地從位上跳起來,喊道:“是我是我!”</br> 這編號二十幾的,倘若無人認領,那便是他路上撿到那張糊了數字的戰帖。</br> 就是他隨便向夜宇珹邀戰的那張。</br> 全場人的眼眸跟著四處亂轉,才剛定焦于出聲方向,那區座位便有兩道人影一閃。</br> 夜宇珹,一黑一藍的頎長身影,同時瞬移至高臺,穩穩地落于臺上。</br> 眾人見夜焰宮首座上了臺,全是倒抽聲!緊接著是如爆炸般的驚呼吼叫!</br> 此刻季瀾也正往心底瘋狂鼓掌。</br> 高手過招!</br> 開場!</br> 果然就!</br> 不!同!凡!響!</br> 池緞表情莫測高深,朝對面好友道:“要開始了嗎?”</br> 夜宇珹隨即揮臂,只見那墨黑色的袖擺掠過眼前,高臺遠方的大會布景板,隨即發出轟隆巨響,塌陷一半。</br> 于是池緞不惶多讓,喚出靈劍后,漫不經心的一砍,臺子側邊一顆五人高的大樹瞬間從中被剖半。</br> 觀眾席的抽氣聲此起彼落。</br> 季瀾也連連點頭。</br> 不錯不錯。</br> 大概再過一盞茶,這兒的東西能被毀光。</br> 蔭蘭峰夷為平地,整體生活倒退三十年不是問題。</br> 不過此刻他也挺意外,池緞居然有配劍!</br> 他一直以為,神醫的配物都是藥爐呢。</br> 季瀾朝安爻問道:“池神醫的劍,名喚什么?”</br> 對方隨即說:“不知道,不清楚,沒興趣。”</br> 季瀾:“……”</br> 少年,我看出你知道并清楚了。</br> 安賜代替回答:“池大夫的靈劍喚作爻悱。”</br> 季瀾:“爻悱,這名字挺特別。”</br> 安爻仍是神情鎮定,盯著臺上過招。</br> 此時會場布景已崩塌,周圍能見的幾棵大樹也用各種轟轟烈烈的方式倒下,殘骸斷枝到處飛濺,人群驚呼之余還得不斷移動位席。</br> 前幾排的座位區,就只有夜焰宮一行人所在的位置是干凈完好,半根枝頭都未飛來。</br> 每當有巨型枝干往季瀾方向飛去,夜宇珹便以掌揮過,斷木隨即朝另一側砸去,坐于那側的仙門弟子只能用最快速度撤離。</br> 亦或者,高臺背板不堪臺上二人過招,接連垮下,池緞即用靈劍將其斬得粉碎,故當掉落物飛掠過安爻身側時,已是一坨坨無害的碎屑。</br> 季瀾見周圍一片慘不忍睹,忍不住道:“他倆不換個方式嗎?這樣打下去,還未分出勝負,比武大會也要結束了。”</br> 據他目測,臺子撐不到一炷香便要垮掉。</br> 周圍樹群已是毀了七成。</br> 可臺上兩名當事者,過招時明顯未上心,仿佛鬧事。</br> 安爻望著池緞手中的劍,道:“要鬧就鬧吧,比武大會規定不可外人干擾,我們也無法相勸。”</br> 臺子上。</br> 池緞驀地停了下來,劍尖朝地,向對側喊話道:“宇珹,再打下去天色都黑了。要不我倆改比速度吧,你看怎么樣?”</br> 夜宇珹挑眉:“如何比?”</br> 池緞:“我來蔭蘭峰的路上,遠遠便見山頭最頂處有一整片紫焉花,我倆就從這兒出發,最先摘花回來的人便當作勝出。”</br> 夜宇珹懶散地頷首。</br> 接著兩人一個閃身,一瞬內又消失于臺上。</br> 季瀾:“…他們去哪兒了?”</br> 安賜:“聽池大夫的意思,是去蔭蘭峰峰頂了。”</br> 何涼涼訝異道:“峰頂!?可蔭蘭峰最高峰不是幾千余尺嗎?難道要所有人等到天黑?”</br> 安賜卻說:“依照宮主與池大夫的速度,約莫只要半刻鐘。”</br> 場內驚魂未定的眾人同樣引頸期盼,不時往兩人消失的方向探頭。</br> 這場過招可謂驚險刺激!</br> 看看!</br> 比武大會場地已是破損不堪,地面甚至被掌風擊出幾個深洞,貌似是夜焰宮首座隨手一揮造成。</br> 群眾嘈雜聲越來越大,有群愛好吃瓜的仙門,更是未壓低音量。</br> --“你們猜,這兩人何時會回來?老夫就賭兩個時辰!”</br> --“那可是夜焰宮魔尊啊!折斷你我手腳不過瞬間的事情,但這峰頂與會場的距離,再非人的速度也得半個時辰!”</br> --“可那藍衣公子又是誰?模樣生的挺好,我家閨女應是中意,且看來與夜焰宮為熟識。”</br> --“你就干想吧,和夜焰宮相熟,指不定也是個會折騰人的修羅。”</br> --“別嚇我,待會兒比武大會后老夫還打算去認識一下。”</br> --“別去別去!前輩難道想尋死?”</br> --“都別說了,沒看見夜焰宮其中一名護法直瞪著我們!?待會就輪到咱們挖眼斷舌。”</br> 季瀾心道,放心放心。不至于挖眼。</br> 惹怒了右護法,不過銀針入身罷了。最多昏迷一盞茶。</br> 高臺周圍,大伙兒皆伸長脖子,盯著遠方峰頂,分明在霧氣遮掩下什么也看不見,可大家都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動靜。</br> 此刻夜焰宮與那位不明來歷的藍衣男子,究竟誰會勝出!</br> 然而如同安賜所說,不到半刻鐘的時間,遠處便有了微響。</br> 宛如利刀撕裂云層的聲音。</br> 在場眾人一個眨眼,那一藍一黑的身影便已回至高臺上。</br> 砰的一聲!</br> 夜宇珹將某段巨型枝干扔至臺邊,那粗干的直徑堪比兩個成人張開雙臂拉成圈,上頭開滿粉紫色的花朵,一簇簇覆蓋在枝椏上,一共數百朵,一眼望上去全是粉嫩花瓣。</br> 池緞則是單邊胳膊抱了滿懷的花,一共三四十枚,落回高臺時,嘖嘖兩聲道:“說好的比速度,你居然以掌力斷枝,連摘花時間都省了。”</br> 夜宇珹揚眉:“你方才用劍氣掃花,不也省時?”</br> 池緞只好朝老掌門問道:“那這比賽算誰贏了?”</br> 老者正摸著白花花的胡子,看花看得沉迷,一面又驚訝于對方兩人的速度與實力,遲遲回不過神。</br> 池緞便客氣地又喚了聲。</br> 對方這才趕緊喊道:“既然比的是速度,同時回至臺上,便是沒輸沒贏,此局視為平手!”</br> 臺下一片叫好,直呼過癮。這二人的過招過程著實令人開眼界。</br> 季瀾:“倘若池神醫認真與你家宮主打起來,誰會勝出?”</br> 安賜直接答道:“宮主。池大夫修為雖高,可一部份已轉移至醫術上,不若宮主不斷在修為上精進。”</br> 季瀾點點頭。</br> 說的也是。</br> 在仙門之中,怕是沒有幾個人能與夜宇珹相比。</br> 高臺上,老掌門回神后便滿臉欣喜,說道:“池神醫今日能夠前來譽仙大會,可謂眾仙門的榮幸。”</br> 池緞疑惑道:“您看過我?”</br> 老掌門趕緊應首:“幸虧老衲曾與上屆掌門路過菘兒谷,當時門中長老受了重傷,幸得池神醫路過醫治,撿回一命,從此便將池神醫出神入化的醫術銘記于心。”</br> 方才池緞與安爻的第一戰,他依稀覺得此人眼熟,經過數十場的賽事,再次看見池緞上臺,記憶這才回攏。</br> 然而池緞卻完全記不起路過救人這等小事,只朝老者簡單應首,代替回答。</br> 眾人聽見老掌門的話語,全是瞪大了眼往臺上瞧。</br> 此刻不只有威震四方的魔尊在上頭,還有鼎鼎大名的神醫,他們何其有幸,居然能一睹這兩人的面目!也難怪方才的比武不分上下。</br> 待臺上二人回至座位后,原本整圈滿座的第一排,只剩夜焰宮寥寥幾人。</br> 池緞疑惑道:“大家都去哪了?這兒怎么那么空。”</br> 安爻指指后方:“你跟宮主過招時動靜過大,他們全嚇的跑到后頭了。”</br> 池緞一個偏頭,后方幾排已是擁擠的水泄不通,有不少人交疊而坐,或者一張長凳上擠十個人,各個一副驚弓之鳥的表情。</br> 全是從第一排重災區逃過去的。</br> 季瀾瞄了眼臺上,此刻老掌門正喚人將開滿花的粗干搬下去,五名大漢一同喝氣,共同將其抬起,步伐卻仍是搖搖晃晃,明顯沉重吃力。</br> 可方才夜宇珹卻是連氣都不喘,便將這粗干從峰頂攜回,扔于臺面。</br> 季瀾瞧著那開滿樹身的粉紫花朵,道:“這花開于冬季的高峰,求生力不是一般的強,他有名字嗎?”</br> “紫焉花。”夜宇珹道。</br> 季瀾應首,眼神仍放在紫焉花群上,此時五名大漢已將粗干搬離高臺,不知要將枝干搬去何處,又道:“方才你飛得這么快,花兒卻未被風速扯落,這花瓣果真堅強。”</br> 池緞聞言,不禁插嘴﹕“仙尊有所不知,這紫焉花可脆弱了,平時只能存活在極高地勢,且一碰就枯萎,吹不得大風、淋不得小雨。約莫是宇珹有控制速度,要不扛回臺上時只剩光禿禿的樹干,便是一朵也看不見了。”</br> 季瀾睜大雙眸,朝身邊道:“你有控制速度?”</br> 夜宇珹彎唇:“沒有。”</br> 季瀾:…唬人呢。</br> 那粗干上的花朵如此茂密,明顯搬運過程中一朵未落。</br> 只不過夜宇珹既已慢下速度,卻仍是與池緞同時抵達臺上,那副結實身軀所蘊含的力量可謂驚人。</br> 池緞:“我還尋思著,宇珹約莫想讓眾仙門的人也看看這花朵,畢竟是蔭蘭峰特產,外頭看不見的。”</br> 他這話一出,安爻幾人隨即陷入詭異的沉默。</br> 夜宇珹摘花給其他仙門觀賞…?</br> 這番話驚悚的程度,遠比巫傲的衣服都夸張。</br> 季瀾見安爻腳邊的那堆紫焉花,便笑道:“池大夫把方才摘的花都給你了?”</br> 安爻抿了抿唇:“他扔過來的,與我無關。”</br> 何涼涼撿起一枚:“那給我一朵玩吧,我想仔細看看。”</br> 安賜:“想看的話,待會兒比武結束后我帶你過去,蔭蘭峰開滿了整片山頂。”</br> 池緞:“待譽仙大會結束后,我也得摘一袋回菘兒谷制藥,說不定能研發出什么。”</br> 安爻望著堆滿椅腳的嫩紫花團,道:“你那滿谷的藥丹還不夠?”</br> 池緞:“唉,整日待在谷里,不做做藥也無其他事,還是爻兒要來菘兒谷陪我?”</br> 安爻立馬面無表情,全身散發高冷氣場。</br> 季瀾倒是充滿興趣,笑道:“傳聞菘兒谷種滿百草,還有許多市面見不到的藥草,倘若能親自去一趟,便是我求之不得的事。”</br> 池緞頓時大力拍了下腿:“那就這樣吧!既然仙尊都開口了,待譽仙大會結束后,大伙兒便去我那一趟。”</br> 安賜面色平穩道:“池神醫,你方才拍的是我的腿。”</br> 啪的一聲,極為響亮。</br> 害隔壁何涼涼吃糖吃一半差點噎著了。</br> 池緞:“抱歉抱歉,我一時太高興了。”</br> 何涼涼咀嚼著糖塊,問道:“池神醫,您那菘兒谷的地勢比蔭蘭峰還高嗎?”</br> 池緞點頭,又道:“其實說高也不高,就是進入方式特別了點。”</br> 安爻只道:“你設置個入口不就好了。”</br> “可這樣便無法抵擋來客。”池緞語氣認真。</br> 菘兒谷向來是道上最隱密的地方,只有極少數的人知曉入口,夜焰宮便是之一。</br> 高臺上。此時又經過了兩場比試。</br> 這回終于輪到一位大家都熟悉的人物。</br> 今日巫傲換了另一套衣服,全身白色,腰間一半鐵環吊墜、一半鈴鐺。</br> 走至臺階上,一路響叮當。</br> 季瀾:“……”</br> 居然把傳說中的經典服飾穿來譽仙大會!</br> 看來是恨不得在眾仙門面前走走臺步。</br> 何涼涼面色嫌棄:“分明都是白衣,花孔雀和師父穿起來的氣質簡直天差地遠。”</br> 季瀾一身飄仙,搭上摔床之后,時不時展于唇邊的淺笑,可謂仙姿勃勃。</br> 然而巫傲卻像一堵夸張漆白的亮面油漆墻,上頭掛滿花俏凌亂的裝飾品。</br> 隨著巫傲眼神往他們所在位置瞟來,季瀾只好默默站起身,緩步往臺子前進。</br> 他便是這一戰要與巫傲對決的人。</br> 何涼涼滿心擔憂:“這花孔雀會不會出陰招阿?”</br> 安賜:“有宮主在,他沒機會耍招。”</br> 季瀾走階時,心緒也是難穩,不禁往夜宇珹方向一瞄。對方眼神懶洋洋地,就定在他身上,半刻未移。</br> 巫傲見季瀾上臺,夾邊隨即揚起自傲弧度:“仙尊,待會兒我便得罪了,還望霜雪門手下留情。”</br> 全道中人皆知,此刻季瀾被夜焰宮封了靈,身上功力削減大半。如今夜宇珹攜人前來譽仙大會,大概就是要給眾家仙門一個警戒,看看夜焰宮有多狂,能帶著人質到處展現。</br> 季瀾只道:“敢問巫教主要用何種武器?”</br> 希望是鈴鐺。</br> 砸于身子時應該不太疼。</br> 巫傲:“長劍,仙尊不也是嗎?”</br> 季瀾冷靜道:“此趟我并未攜劍前來,就以赤手過招吧。”</br> 這話剛落,不遠處,驀地一陣劃破空氣的聲響。</br> 一把銀白色的長劍,直直飛越高臺,憑空躍至他身前懸在正前方!</br> 微泄的劍氣將季瀾雪緞般的長發震至飄揚。</br> 季瀾霎那間眼眸一顫,身軀仿佛受到感應般,緩緩伸掌,握住劍柄。</br> 巫傲揚唇:“仙尊客氣了,你的靈劍不就在這兒嘛。”</br> 雪燃劍,季瀾的配劍。</br> 此劍據說為千年銀鐵所制,通體純白,散發銀光,與對方身上的服飾如出一轍。</br> 另一側,季瀾雖手里緊拽雪燃,卻是心底怔愣。</br> 他能感覺,有絲絲靈力透過劍柄傳至手心,而這副軀體早已習慣雪燃的劍氣,與其完全融合。</br> 最讓他驚詫的是,自己被封住的金丹,此時居然能流轉順暢!</br> 眼下正從腹部中央散發陣陣丹靈,與劍上靈力互相輝映。</br> 但他的金丹不是被封了嗎?雪燃也早讓夜宇珹給收起來了,怎會驀地出現?</br> 季瀾眼角往臺下一瞥,發覺視線對上的那人,正好整以暇地勾著唇望他,表情仍舊懶洋洋。</br> 在季瀾對面,巫傲也喚出自己長劍,劍身為深灰,握住劍柄后一刻未緩,直接朝對面雪白身影攻過去。</br> 季瀾愣神之際,發覺有劍光閃來,身體也自動做出反應,手腕一轉,用劍身擋下巫傲第一擊。</br> 季瀾:!!</br> 什么!?</br> 本讀書人!</br> 居然能下意識做出此等防御!</br> 難道這就是!</br> 絕世高手!</br> 的自然反應!</br> 這副身體,果然還是存在著原主高階的修為,才能一碰雪燃,便如此快捷的御敵。</br> 對面巫傲開始不斷發動攻勢,季瀾便憑著身軀對雪燃劍的熟悉,做出一連串被動抵擋。</br> 可其余主動出擊的招式,他卻做不出。畢竟攻擊與防御不同,還需要時間熟悉招式,方能有意識地使出。</br> 何涼涼在臺下看得心驚,“師父是不是撞到腦袋后,便忘了劍法?”</br> 巫傲功夫雖不弱,可也不夠強盛,眼下季瀾靈劍在手,應是不用半刻便能勝出。</br> 可兩人卻在臺上陷入纏斗,師父又只有防守模樣。</br> 池緞則是若有所思道:“仙尊撞了腦后,缺失的不只日常記憶,居然連靈劍用法都忘了一半,實為奇特。”</br> 大伙兒看的緊張,夜宇珹卻仍是神情自若,望著臺上二人,仿佛一點兒也不驚訝季瀾拿到雪燃后的種種動作。</br> 臺上。</br> 季瀾已防守近半刻鐘,逐漸有些吃力,雖然身體有不少殘存的記憶,可未經熟練喚醒,仍是不夠完全退敵。</br> 底下已有不少議論聲,在為臺上比試下注。</br> 方才那批吃瓜群眾,也持續火熱議論:</br> --“老夫賭兩袋爆炒瓜子,巫鳳教會勝出!”</br> --“怎么看出的?傳聞霜雪門仙尊一身修為,豈會輸給巫傲。”</br> --“你難道忘了,仙尊被夜焰宮封了靈,即便滿身功力,也用不出個雞毛,我堵巫鳳教只要六成力便能打敗仙尊。”</br> --“前輩,您這次過于低估霜雪門了,身為名聲響亮的仙門,豈會如此容易落敗。”</br> --“名聲再大也得困于夜焰宮之下,你年紀輕,不知封靈的后果,況且魔尊親手封靈,仙尊的金丹便是被凍結那般,轉都轉不動。”</br> --“真的這般嚴重!?”</br> 大伙兒三言兩語的討論,臺上掛滿叮咚串環的那人,驀地一個前空翻,武姿華麗,原地連轉三圈,大片衣擺飛成弧狀,令人眼花。</br> 緊接著便揮劍朝向季瀾。</br> 季瀾心底一詫,削瘦的手腕頓時收緊,下意識將雪燃劍橫至身前,預備擋下此重擊。</br> 電光石火間,兩把靈劍便狠狠相撞!</br> 偌大的金屬碰撞聲,霎時環繞四周,其中一人也重重被彈出,身軀飛至高臺邊沿,砰的一聲!跌落至地!</br> 接著又連續滾上幾圈,眼看就要摔落臺面!</br> 眾人一片驚叫,許多人更是捏成拳。</br> 高臺正中央,剩下一抹雪白淡影立于原地。</br> 眸中已布滿訝異。</br> 季瀾不敢置信的望著倒于遠處的巫傲。方才兩方相碰時,他明顯感受到,一陣極為強大的靈力在剎那間包圍住自己。</br> 下一刻,這股靈力便由雪燃的劍刃往外擴散,直接將巫傲給擊飛!</br> 觀眾席上,池緞揚起了然的笑,只道:“宇珹,你存心要巫傲摔斷骨?”</br> 夜宇珹卻回:“方才只用不到一成。”</br> 何涼涼似懂非懂,趕緊道:“什么意思?師父方才震出的靈力不是自己的嗎?”</br> 莫非是夜宇珹的?</br> 安賜頷首。</br> 眼下季瀾封靈剛解,短時間內還無法凝聚如此大量的丹靈。</br> 況且,那股爆發力強盛的靈力,不用說,都知道是誰的。</br> 最前端。</br> 巫傲咬牙從高臺邊沿站起,感覺五臟六腑全數移位。憑著最后剩下的力氣,提著長劍再度攻過。</br> 季瀾同是舉劍防御,可結果仍是相同,巫傲再一次被雪燃給震飛,掛滿腰間的鐵環互相碰撞,發出雜亂吵耳的聲響,摔地時,鈴鐺也破碎一地。</br> 隨著巫傲落敗,盈滿高臺四周的劍氣,也終于慢慢平息。</br> 季瀾一頭銀白長發,逐漸靜止于背后,仍是握著雪燃劍柄。</br> 此刻他能感覺到,這股日日夜夜和某人同榻入眠時的熟悉感。</br> 暖熱而強盛的力量正環繞包圍著他,從頭到腳,貫徹全身。</br> 正是夜宇珹的金丹之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