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主何嘗不知道,即使自己跪下了,對方還是會該怎么做就怎么做。</br> 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下跪,而對秦宣有半分優待。</br> 因為這并不是圣女一個人的事情,而是來源于通天殿主的意志。</br> 可是。</br> 她還是跪下了。</br> 就像明知道一個人會死,自己去營救了也沒有任何作用,卻還是會奮不顧身。</br> 跪了沒用,沒用也跪。</br> 這就是塔主最真實的內心寫照,而且在那危急一刻,她甚至來不及思考太多,默默的被圣女牽著鼻子走。</br> 心有牽掛之人,如何能無欲無求!</br> 聶康早已淚流滿面,他跟了塔主這么久,最知道主上內心有多傲,即使拿著劍架在脖子上,也休想讓她皺一下眉頭。</br> “主上,你應該知道,這沒有意義的……”聶康哽咽道。</br> 塔主靜靜的跪在那兒,沒有說話。</br> 圣女去而復返,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塔主,得意的笑道:“怎么不裝了,繼續裝作對秦宣毫無感覺啊,像你這種嘴硬的人,我真是越看越不爽。”</br> 塔主面色平靜道:“對他好點。”</br> 語氣極端淡漠,卻意外的讓人察覺到,極強的情緒波動。</br> 圣女大笑了起來,“你們這些人的蠢樣,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明知道沒用,還非得賭一賭,很遺憾你賭輸了,我根本決定不了什么,也不怕告訴你,過幾天他就會進入生死獄。”</br> 生死獄!!</br> 塔主臉色劇變,終于無法再保持鎮定了。</br> 嚴格來說,生死獄根本就不是個歷練之地,那是神殿內部,用來懲罰犯了大錯的弟子的刑堂。</br> 細數神殿歷史,進入生死獄的弟子,九成九都死在了里面,活著走出來的,修為的確有了很大的進步,但大多都變成了瘋子。</br> 神殿害怕秦宣精神失常嗎?</br> 非但不怕,反而希望是那樣的結果。</br> 以秦宣的天縱之資,他們堅信秦宣能夠活著走出來,如果精神失常了,就連拿師姐威脅他的必要都沒有了,直接就能一手掌控。</br> 塔主也是幻想到這么一個結局,才會突然亂了方寸。</br>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譚嘉茵那樣,對秦宣擁有百分百的信心,因為師姐們是世界上最了解秦宣的人,足夠了解,所以無所畏懼。</br> 可對塔主來說,卻是關心則亂了。</br> “他要是死在里面,你們的一切謀劃都會淪為泡影。”塔主咬牙道。</br> “殿主也這么說過,但反過來想想,如果他連生死獄都抗不過去,哪兒有資格成為神殿最鋒利的一把刀?”</br> 圣女呵呵笑道:“所以,要么他足夠出類拔萃,要么就直接死在里頭,省得后續一錯再錯,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跟我說說,你跟秦宣之間發生過什么,我很樂意當這個聽眾,因為我實在想不通,就你這種又臭又硬的脾氣,怎么可能會有心儀的男人啊。”</br> 塔主當然不可能說。</br> 她被察覺到在乎秦宣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去掩飾,仿佛就連她自己,都無法直視這份情意,又怎么可能與人訴說。</br> 圣女也不勉強,耍了塔主之后,在一陣大笑聲中離去。</br> 塔主緩緩起身,仿佛剛才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又陷入了新一輪的沉默和發呆。</br> 只是。</br> 情緒和臉色都能控制,但眼角的濕潤,卻已經不受她意志的掌控了。</br> ……</br> 一間臥室里。</br> 秦宣坐在單人沙發上,面前的水壺冒出熱氣,里頭發出沸水咕嚕咕嚕的聲音。</br> 一杯熱茶還沒來得及泡上,門就被推開了。</br> 圣女穿著極為妖艷的紫色短裙,款款走來。</br> 平心而論,這也是個很好看的女人,只不過跟秦宣接觸過的女人比起來,稍有差距。</br> 師姐們、夏晚瑩、項天歌、凌星凌月,這些就不用說了。</br> 即便是花鏡月、崔貞炫,乃至尹詩桃……都比圣女略勝半籌。</br> “不愧是招蜂引蝶的一把好手,皮囊生得無可挑剔,各方面又都那么突出,難怪有人為你神魂顛倒。”</br> 圣女冷笑了幾聲。</br> 秦宣看都沒看她一眼,淡漠道:“我要見我師姐。”</br> 圣女下意識的想拒絕,但仔細想了想,要讓馬兒跑,就得讓馬兒吃草,給秦宣一點時間跟師姐們團聚,也好讓這個牽掛加深一些,后續計劃應該會更容易實施。</br> 一念至此,圣女冷聲道:“跟我來吧。”</br> 二十分鐘后。</br> 秦宣來到一棟小洋樓外,得到神殿強者放行后,獨自走了進去。</br> 客廳里。</br> 顧思敏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涂著指甲油,豆蔻色的指甲,無時無刻不在展露嫵媚風情。</br> 唐溪玥和莫如霜,在廚房里頭,不知道在鼓搗什么,而霍冰蕓捧著一本書,在落地窗前靜靜的看著。</br> 這些場景,都在體現著她們被軟禁之后,其實也生活得很好。</br> 非但沒有受到虐待,反而像是在家里一樣隨意閑適。</br> 偶然間。</br> 顧思敏往門口看了眼,本來只是不經意的一瞥,結果直接愣住了。</br> 幾秒鐘的沉寂過后。</br> “小師弟!!”</br> 顧思敏一聲驚呼響徹整個客廳。</br> 其余幾位師姐同時扭頭看去,紛紛愣在當場。</br> 沒有人朝著秦宣飛奔而去,秦宣也沒有繼續往里走,雙方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但眼里卻無比溫熱。</br> 客廳里的場景,其實平平無奇。</br> 每個人在家的時候,都是這么過的。</br> 可是對秦宣而言,這已經是記憶中很久沒有出現過的場景了,一如當年還在大儒村的時候,他每次歸家,總能看到師姐們各自做著事情。</br> 何必要轟轟烈烈。</br> 何必要波瀾壯闊。</br>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br> 那些融于生活中的每一個樸實無華的細節,都承載著彼此之間,最彌足珍貴的溫度,也觸動著彼此之間,最不易被察覺的柔軟。</br> 歲月靜好,山河無恙,終是奢望。</br> 如果秦宣還是那個大儒村的十八歲少年,平平靜靜的過完這一生,他不會擁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卻能擁有那份人世間最難尋的永世心安。</br> 視線逐漸模糊。</br> 淚光仿佛折射出過往五彩斑斕的一切,可最后還是被無情的現實,刻成了狼藉的墓碑。</br> “師姐們,別來無恙。”</br> 秦宣張開雙臂,露齒而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