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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拳

    「不但是妖鳳,連青鸞也殺回來……羽侍這香餑餑,果然沒那么容易吃到嘴里!而且,不愧是青鸞,這威壓、這手段,好得很,好得很!」
    心中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然而這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無疑卻是最好的燃料。
    在嘴邊喃喃的低語聲中,從心底深處燒起來的大火正呈燎原之勢,遍及李珣身體的每個角落,尤其是眼眶,彷佛被熱油澆了進去,劇痛中,整個視界都是一片血紅。
    他微垂下頭,撫住斷裂的肩膀,同時努力抹去臉上一切表情。
    他并沒有封閉掉痛覺,因為他需要用疼痛來清醒自己的腦子。透過血紅的視野,他仔細看著筋絡肌肉參差不齊的斷面。
    青鸞的手段粗暴得可以,這條手臂并非是被切斷,而是被青鸞硬生生地砸下來!所以傷口不僅大量出血,而且筋絡骨骼受損嚴重,就算有此界最上等的斷續靈膏,想要恢復到以往的靈敏,也相當困難。
    當然,這是對普通的修士來說。
    李珣的一縷神念已經與墜地的殘肢勾連起來,彼此氣血筋絡遙生感應,只待啟動「燃血鍛體」的法門,便能彼此相融再生。
    只是,他還要再等等……再等等!不說身分上的顧忌,單只是眼下這奇妙的局面,就值得他當一會兒「廢人」。
    李珣咬著牙,強抑住體內翻涌的血氣,身形稍稍后移,將身體藏在二女視線的死角中,盡力淡化自己的存在。
    商侍,是古音的心腹;青鸞,則是古音的臂膀。「臂膀」與「心腹」
    就算勁兒不往一處使,卻何至于遙遙對峙,氣氛緊繃?
    這里面的味道,必須要細細品味!
    不過,商侍的警戒心相當重,她瞥過來一眼,沒發現李珣的神態有異,只是皺眉提醒道:「賠上一條胳膊還不夠嗎?」
    她說話的空檔,青鸞一言不發,只是凌空攝著羽侍,轉身便要離開。
    商侍見狀一驚,也顧不得李珣是個什么反應,飛身上去,低呼道:「執議……」
    青鸞冷冷回眸,身為絕頂妖魔,僅是眸光中透出的威壓,便讓商侍為之一窒。
    只是,商侍終究仍屬心志堅毅之輩,稍稍一頓,便垂首拜道:「婢子這五妹只是區區侍兒,此時傷重身污,理當由婢子照顧,不好污了執議的手。」
    「污不污我的手,不用你來操心,退下!」
    青鸞的回應極其霸道,當即將商侍下面的言語堵回到肚子里去。
    商侍雖仍有心想做些動作,可青鸞的眸光就定在她身上,彷佛是一條無形的鐵索,將她箍得動彈不得。
    「果然有問題,大大有問題!」
    至于是什么問題,李珣依稀有些概念,不過,隨著眼中血色越發濃重,他的思路便像被抹上了一層黏膠,遲滯不前。
    在起伏涌動的血浪中,李珣的眼神不自覺地盯在青鸞身上,雖然眼前景物漸漸模糊,可對方堪比烈陽當空的生機脈動,卻要比任何目視的景色都更為刺眼。
    還有,那一片流溢在虛空中的醇香,同樣以青鸞為源頭,勾動著他的心弦,心中有一個尖銳的聲音嘶喊著:「沖上去,撕了她,那血啊,血啊!」
    李珣悶哼一聲,放在斷肩上的手指猛地加力,用劇烈的疼痛切斷了心中虛妄的狂想。
    便在此刻,青鸞似乎有所感應,向這邊瞥了一眼,但隨即就像是被污了眼睛般,嫌惡地扭過臉去。
    李珣自然注意到這些,他吐盡胸中濁氣,想抿住嘴,只是嘴角反而裂開,停了停,他又松開了捂著傷口的手,身體輕輕地打顫。
    在他的感覺中,水蝶蘭明顯已經感覺到這邊的變故,正急速地靠近。
    遠方天際,天芷與妖鳳的碰撞再起,強光中,颶風呼嘯而來,橫掃半邊天空,周圍的大氣溫度陡升,似乎能把人的衣衫燃起。
    在不住拔高的風嘯聲中,李珣深吸一口氣,外界燥熱的空氣入胸,將他的血液煎烤的滋滋作響。他低唔了一聲,在這類似于呻吟的呼聲中,將腦袋垂的低無可低。
    流動在他血脈中的「誓蠱」小蟲,開始了奇妙的震動,與遠方的同類遙相呼應,將明確的訊息以這種管道傳遞出去。
    青鸞不管他人心中的彎彎繞繞,奔流的狂飆也無法對她造成任何影響,瞥了一眼商侍之后,她拂袖便走。
    羽侍像被一條無形的長索拴著,隨她而去。
    商侍見狀,忍不住再度叫道:「執議!」
    青鸞僅是冷冷一哼,沒有再開口的興趣。
    然而,她身形甫動,數十尺外,忽有人嗔聲道:「誰家的垃圾亂丟,血糊糊的,惡不惡心!」
    這個距離……青鸞心中微吃一驚,不由回眸看去,偏又有人在另一方向說話,語氣無奈得緊:「你夫君我的啦,扔過來讓我接上成不?」
    話音方落,青鸞眼角,便有一截黑乎乎的斷肢飛上半空,正要從她頭頂飛過,而上面甩落的污濁血液,幾乎就要灑在她肩頭。
    青鸞眸光冷澈,也不作勢,體外數尺憑空起了一聲暴鳴,那截斷肢在空中乍然一凝,旋即被無形的大力擠成粉碎。細碎的骨渣血沫如同一場急雨,驀然傾泄而下。
    這完全出乎了青鸞的預料。
    她本來是看著這斷肢礙眼,想將其憑空蒸發,卻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她知道其中必然有人搞鬼,可眼下最急迫的事情,還是要避開這污穢的玩意。
    她身隨意動,只一閃便在數十尺外,沒讓污穢沾上半點,可身形未停,感覺便與先前大異。
    回眸看時,卻見昏迷的羽侍竟然留在原地,絲毫不動,被當空血霧噴了個滿臉滿身,形貌凄厲之至,以青鸞的潔癖,那是絕不愿再沾手的了。
    「好快的手!」
    青鸞吃了記悶虧,卻也不惱,冷靜地將眸光轉到聲音初起處,細細打量,入眼的是位嫋嫋娜娜的俏女郎。
    女郎上身著一件廣袖輕紗短襦,長袖由多層淡藍細絲織就,朦朧婉約,下裙則是一襲紗羅織就的百疊裙,上繡蝶紋,又綴明珠,腰間縋有溫玉環綬,一身打扮素雅大方。
    不過,目光移到女子唇邊,見其上輕抹的冰藍唇彩,便又得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叛逆味道。
    這女子,青鸞是見過的。
    當年古音大索天下,求一只異類血吻,便是這女郎送來,取了懸紅而去。思及此后古音對她的評價,留給青鸞的印象還相當深刻。
    「「逆水勾」水蝶蘭?」
    當這個名號從她唇間流出之際,青鸞驀然想起,關系到古音西南大計的幽魂噬影宗一事,近來常勾連出這個女修,當然,更少不了與其同時出現的另外一人——是了,剛剛被她砸下手臂的,不正是百鬼道人嗎?
    正想著,不遠處的百鬼便慘叫一聲:「我的胳膊!」
    叫聲中,渾身浴血的羽侍終于失了憑依,由高空中翻翻滾滾地落下。
    一旁商侍神色微變,瞅準空檔,身形急泄而下,追了過去。
    青鸞秀眉輕蹙,將動未動之際,卻又見到水蝶蘭唇邊微微冷哂,她若有所覺,身形也凝定不動。
    羽侍下落不過五十尺,商侍便破空趕至,伸手去接。
    眼見手指尖已觸到羽侍的衣帶,她目光不經意自羽侍臉上掠過,只見這位相處了千百年的五妹,閉目昏睡,眉尖似蹙非蹙,似是在夢中也扭結著惶惑與悲哀。
    商侍無聲一嘆,手指駢劃如劍,似攬實刺,便要割斷羽侍的心脈。
    「便從此……解脫了吧!」
    手指刺下,指尖所觸卻是一片虛無。
    羽侍的身體周圍,瞬間彌漫起一層淡淡的灰白光霧,在遠方強光的照射下扭曲波蕩,讓人看不清內部的變化。
    商侍反應極快,見情勢有變,指尖真息登時由內斂轉為外放,再不遮掩,然而指勁透出,依然打了個空。
    緊接著,眼前血光迸發,一股甜腥味道撲鼻而來,她心中兇兆閃現,再顧不得羽侍,身形飛速后移。
    才退開數尺,鼻尖之前爆起一聲驚雷,激蕩的氣流刮面如刀,逼得她睜不開眼,勁力透入,更是震得連骨頭都酥了。
    無需目見,她便知道有人攔在她和羽侍之間,送來這記重拳。
    「好厲害,這一記沖拳若是打實了,我必死無疑。這人是誰?」
    念頭未絕,拳風已離她遠去。她忍著眼瞼的疼痛,睜開眼睛,接著便大吃一驚:「百鬼!」
    不提這風格迥異的暴烈手段,只憑百鬼立身此處的詭異,商侍便已經糊涂了。
    商侍可以肯定,在她出手之前,百鬼道人仍在數里之外慘呼,不過就是半息時間,這家伙憑什么出現在這里?分身術嗎?
    不等她想個明白,對方眸光從她臉上掃過,雖半身血污,又殘去一臂,偏能從容不迫地道:「道友未免太心急了。既然與此人交惡,何必再來攀親,不如由敝人攜去,使她們母女團聚,也算積一件功……嘖,青鸞!」
    身后氣流涌動,如浪滾云翻,將李珣的從容姿態盡數掃落。饒是他避得及時,余波襲至,周身氣血也為之一亂,只勉力護得身邊的羽侍,翻翻滾滾遁了開去。
    暴風刮來,商侍的臉頰隱隱作痛。不自覺伸手輕撫,卻蹭到了幾道細細的傷口,應該是之前百鬼拳鋒余勁所傷。
    她對自身姿容并不怎么在意,也不去管傷口如何,隨手拭去血珠,心中卻想到此前古音的鄭重吩咐——事情要做,卻不要讓閻夫人有翻臉的理由!
    現在想來,她唯有苦笑。
    不能讓閻夫人翻臉,她便不能在明面上與百鬼為敵,可事情牽扯到羽侍,便又勾連到妖鳳、青鸞的立場,一個處理不慎,便是天翻地覆。
    這般復雜事態,該讓她如何是好?
    還沒等她理清頭緒,青鸞第二波攻擊已破空而來,視十余里距離如無物,揮袖間,湍流激蕩,傾泄而下,其勢雄渾無匹,卻還能揮出犀利如劍的寒意,當者披靡,正是青鸞名震天下的「靈化七神擊」!
    李珣怪叫一聲,身形再移,同時只手在虛空一按,也不見發力,卻引得四野齊震,周圍如剃刀峰等高山,甚至嗡嗡顫抖,彷佛隨時會傾倒下來。
    聲勢相隨,這片天地也像是隨時都會崩潰一般,元氣交迸,如怒海狂濤,亂流激蕩。
    北齊山脈為此界地脈主干之一,氣穴靈脈不計其數,李珣以禁法截留地氣,積蓄了二十余日,其儲量已到了噴發的臨界點,此時小試牛刀,氣勢之足,甚至出乎了李珣的預料。
    青鸞遙空一擊,湍流如蛟如龍,但在這狂濤中扭動掙扎幾回,也聲勢漸弱,最后竟化為亂流中的一股,拂過李珣身側時,徒然卷動袍袖而已。
    「好大氣!」
    這一聲贊語卻是出自水蝶蘭之口。
    在青鸞出手時,她不知是何想法,竟然袖手旁觀,任憑李珣于驚險萬狀中將攻勢接下,自己卻看得極是開心,撫掌笑道:「要是不借禁法之力,還有這般手段,那才真叫長進!」
    惡狠狠剜過去一眼,只是李珣也只有這點空閑而已。
    青鸞再擊無功,也不作態,干脆俐落的第三擊轟然而降。與之同時,她瑩白如玉的手掌翻轉,竟同時攻向水蝶蘭。
    李珣顧不得水蝶蘭那邊,伸出單手,駢指虛劃。
    轉眼間,三十里范圍內十二處禁法盡皆歸攏,彼此通氣連枝,相互摩擦作用,將聚攏地氣中的雜質清除干凈。這一反應隨即向四面擴散,繼續澄清周圍積蓄的地氣洪流。
    十二處禁法貫通連綿,各自的精微變化合為一處,由此再衍生出來的種種變化,較單一禁法何止復雜百倍?李珣卻能在這交纏如亂麻的萬億氣機中,抓住最核心之處,推而廣之,堪稱以一羽之力,撬動十萬大山!
    初時那聲勢還不怎地,可是隨著禁法的深入,以李珣為中心,虛空好像在無聲無息中塌陷了進去,開裂的空洞中「滋滋」地溢出灰暗的霧氣。
    青鸞遙空一擊,勁力所至,卻是虛無縹緲,無一點可用力處,又彷佛觸及了某個不可思議的天地,奇異的反應令她心神一凜,不自主將大半注意力都移了過去。
    利用這個空檔,水蝶蘭笑吟吟地旋身,輕松地脫出青鸞攻擊的范圍。
    青鸞冷冷瞥去一眼,面上青氣閃過,甩手回擊,錚然鳴響中,水蝶蘭頭頂響起了郁郁悶雷,強大的壓力刺得她頭皮發癢,顯然她游戲般的態度已經徹底激起了青鸞的殺意。
    然而,就在青鸞的注意力來回擺動之際,虛空中震動連連,震波在空間中掃蕩形成的細細雜音,漸漸匯聚于一處,由低而高,昂然如兇獸嘶吼,撼人心魄。
    青鸞眉峰微蹙,終于察覺有些不對,肩頭微動,身形陡然化為一道淡青色光矢,破開云氣,飛射而來。
    對于青鸞而言,數里路程不過是彈指即至,她已下定決心,強攻一點,將這看了礙眼的百鬼先抹去再說。
    只是出乎青鸞的預料,在距離百鬼只有數尺之距揮出的手刀,卻只是斬中一個虛而不實的影子。
    霎時,百鬼的身影如泡沫般粉碎,連帶著他身后的羽侍也消失不見,然而他所立身的虛空,已經徹底下陷為一個可怕的空洞。
    在虛空中開洞的情形很是古怪,只憑肉眼更難以看清其中的究竟。
    即便是青鸞,也完全是憑藉她的靈覺,才發現這個似乎是通向另外一個世界的洞口。
    方才,若非她反應及時,差點便直接栽進去。
    這感覺……黃泉慟鬼窟!
    不,是通幽鬼路!
    也就是這一閃念的時間,一點慘白至幾乎透明的火光,從深幽無底的空洞中探了出來。
    高空中,激蕩的烈風呼嘯而過,然而火光仍以自己獨有的頻率躍動著,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看上去,這火光彷佛就是空洞之后廣袤空間呼吸的投影,帶動著難以想像的巨大能量。
    青鸞擁有著敏銳的靈覺,這使她獲得了比常人更多的資訊,正因為如此,于遙遠空間的波動猶如一場風暴,沖擊著她的靈臺。
    深埋在心底的回憶在這一刻翻涌上來,青鸞只覺得頸上寒毛根根倒立,緊接著便是不可抑止的戾氣上沖,漲得兩邊太陽穴隱隱作痛。
    她驀然撮唇長嘯,借著嘯聲,滿腔戾氣一泄而出,嘯聲中,她隔空一指,正中那記慘白火光。
    這一指,并非是要與火光及其背后雄渾偉力正面相抗,而是以精妙奇絕的手法,以另一波振蕩攪亂火光躍動的固有頻率。
    虛空中,火光驀然顫動兩下,與之相應的,空洞中也蕩漾出一圈微微的波紋。剎那間,彷佛千萬只秋蟬一起鳴響,驀然拔高的尖音恨不能把人的腦殼撕開。
    青鸞臉上青氣再閃,身形驀然揚起,一飛沖天。
    黑暗的天幕下,驀地炸開一團焰火,也許顏色稍顯蒼白單調,可光芒所及,虛空自燃,轉眼間席卷十里方圓,迫得商侍及水蝶蘭等脫身不迭。
    緊接著,更遠七處絕不相干的山石地面驀然崩缺,爆炸聲隱隱傳來,與當空燃燒的陰火絞合在一起,平添聲勢。
    青鸞輕松飛出陰火燃燒的范圍,凌厲的眼神當空一掃,很快就捕捉到李珣的位置,殺意固然不可抑制,卻在出手前,不可思議的贊了一聲:「好!」
    當然是好!至少三位真人境高手聯手才能使出來的「通幽鬼路」,李珣只用了幾處禁法輔助,便完成得像模像樣。
    若不是青鸞及時打斷,等「通幽鬼路」威力全開,九幽地氣逆襲此界,百里之內,生靈死絕,便是青鸞,怕也要灰頭土臉了。
    對這種宗師級數的手段,以青鸞的驕傲自負,不免也要夸上一聲。
    只不過,贊聲過后,她的出手更是狠辣十倍。
    若說之前,這天界神鳥只是在地上懶懶地揮兩下翅膀,那么此刻,神鳥振翅欲飛,虛空云氣立為之激蕩,山川河谷亦與之相和。
    在北齊山脈瑟瑟的呻吟聲中,青鸞素白的掌心微翻,周圍山谷平原之中,便連串響起隱隱的爆鳴聲,看得李珣眼角抽搐。
    那是他花了二十幾天時間做出的禁法布置,青鸞只一翻掌,便毀了大半,天知道她是怎么察覺出來的。
    禁法崩壞,原先積蓄的地氣洪流,轉眼便散失了六七成,而如此粗暴的方式,更引發了千里范圍內一次大規模的地動。在這次地震中,稍遠的一座小山峰從山腰處裂開,山體傾頹滑落,聲勢驚人之至。
    李珣根本沒有機會去收攏散亂的地氣,因為,青鸞并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雙袖一展,縱橫來去的青色光流幾乎彌漫了整個夜空,李珣還沒來得及為青鸞千年難得一見的虛招而驚訝,凌厲的罡風便撲面而來,而此時,他還不知道青鸞此刻的位置在哪里。
    「左邊!」水蝶蘭的聲音在激烈的風暴中及時傳來。
    李珣想也沒想,無底冥環近乎粗暴的從九幽之地攫取一波陰氣,再瞬間點燃,同時架起了僅存的一只胳膊,身體盡力偏移。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個燃燒的火球,半邊身體都放射著高熱的芒刺。
    果然如水蝶蘭所言,青鸞的攻擊從他左邊襲來,強力的風壓瞬間就將外爍燃燒的陰火壓得幾近熄滅,緊接著大力貫體而入,也沒什么出奇的變化,純粹以力壓人,卻勢如破竹。
    李珣雖將幽明陰火的精微玄奧發揮到了極致,依然不敵,慘哼聲中,手肘內撞,先傷了肋骨,接著便橫飛出去。
    這種時候,他自然顧不得羽侍,偏偏青鸞似乎是打出了火氣,對不遠處的羽侍看也不看一眼,遙空虛斬,追著李珣殺過去。
    李珣體內氣血翻涌,還沒有回過氣來,腦后便是寒風及體,一時間為之魂飛魄散。
    「笨蛋!」水蝶蘭的嗔聲再度傳入耳中,這回卻是近無可近。聲音方起,李珣脖子一緊,便被水蝶蘭揪著衣領,飛遁遠走。
    后面青鸞清唳一聲,不知用了什么變化,滿空矢流飛濺,如同一場急雨,傾灑下來。
    水蝶蘭卻是從容的很,也不見發力,身形在廣袤的天空下倏閃倏沒,每一次挪移,便是里許,詭異飄忽。
    便是李珣這隨著她移動的人,也只覺得滿天都是她留下的殘影,看得眼都花了。
    水蝶蘭還有余力開口說話:「青鸞手段最是「鋒利」,氣勢一貫而下,如刀似劍,當者披靡。天底下敢硬擋她一擊的,怎么算都不過五指之數,你竟然用手臂去接,我該說你是勇猛無畏呢,還是燒壞了腦袋?」
    李珣為之啞然,回想起剛剛接下的那一擊,若不是幽明陰火的精微變化到了極致,卷纏消解之法用得及時,再加上身體強韌,他現在早已攔腰斷成兩截了!
    正訕訕之際,水蝶蘭忽又回眸一笑:「不過呢,能接下來,便是真的了不起!」
    不等李珣從中品出味道來,他喉嚨發緊,卻是被水蝶蘭甩手扔了出去,一路穿過數百道迅如光流的氣箭,直飛上近千尺的距離,去勢方竭。
    在這個高度,下方的局勢卻是一覽無余。
    他不看水蝶蘭和青鸞的交手,只看暫無人去管的羽侍。
    先前李珣設在羽侍身上的小手法還在生效,使得羽侍仍浮在半空中,隨著澎湃的氣浪微微浮動。青鸞顯然也顧及羽侍存在,剛剛的大范圍攻擊,刻意避過了那個方位。
    與之相對應的,隔了數里的商侍便有些尷尬了。
    看得出來,她很想接近羽侍,可橫亙在二人之間的,就是青鸞與水蝶蘭交鋒的戰場,如果她有什么異動,毫無疑問,青鸞會讓她好看!
    了解了現在的局勢,李珣才喘口氣,心中又生出感應。
    稍微扭頭,只見西南方錯雜的山林中,正有幾人飛掠而至,好像是稍早被水蝶蘭引走的冥王宗修士。
    根據水蝶蘭回饋的訊息,這批人是元苦、元艱兩靈尊領著四個冥將,只是已有一人被水蝶蘭斬下頭來。
    這批人一到,局勢又變復雜了。
    李珣依稀見得那幾人仰頭看著天空,應該已經分辨出高空中諸人的身分,或許有些忌憚……還有,作為北齊山的「地主」,某些人還真是姍姍來遲啊!
    眸光緩緩移動,在更上面的虛空中掃過,輕松地確定了剛剛凝結成的水鏡位置,可以想像,在看到他的姿態時,水鏡之后的人們,會有怎樣一份尷尬。
    李珣的閑情逸致到此為止,在稍停之后,青鸞森冷的眸光如影隨形,再次鎖定在他身上,沒有放他一馬的意思。
    青鸞確實不會罷手,尤其是面對當年那件「公案」的嫌犯。
    她花了些力氣,暫時隔開水蝶蘭的干擾,正要追擊上去,哪知身形甫動,眼角處藍光閃爍,光線刺入眼中,竟使她已經確認的方位距離有了輕微的錯亂。
    青鸞心神微凜,側過身來,迎面便是一道形如彎月的寒光。
    「逆水勾?」
    這是水蝶蘭首次主動出手,青鸞立刻領會其中的不凡。
    以青鸞敏銳的靈覺,竟然把握不到水蝶蘭的位置,六識完全被這「彎月」占滿,運轉不暢。
    她的反應非常迅速,一察覺到不對,立時澄清靈臺,同時由內而外,真息抵蕩,又一聲長鳴迸發出來,藉此清音,青鸞拂去六識窒礙,指尖輕挑,大氣立起震爆。
    雖說青鸞應對得當,然而交手只一合,便不得不放棄最擅長的犀利攻勢,以范圍性的沖擊波應對,也算是輸了一著。
    對此,水蝶蘭低低一笑,見好就收,身形借著震波后移。哪知將退未退之際,頭頂上忽地傳來李珣的呼聲:「小心!」
    水蝶蘭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身形倏然隱沒,然而變生腋肘,以她的神速也不能完全避過。
    上下四方的空氣猛然僵滯的同時,肩背微麻,一股陰森邪氣透體而入,不甚猛烈,卻如絲如縷,直迫臟腑,而且,這邪氣竟隱隱勾住她強壓下去的傷勢,內外交迫,使氣血浮動,傷情竟有反復之象。
    最要命的是,這么一耽擱,青鸞利劍般的眼神橫移過來,將她再度鎖定,使她欲退不能。
    「誅鬼刺?王八蛋,敢陰我!」
    水蝶蘭彷佛被人抽了記耳光,臉上**辣的,她狠挫銀牙,心中殺機層層翻涌,不可抑止。
    事實上,她中了這一擊,舊傷及青鸞的壓力等客觀原因倒占了大半,只是以她的自尊,還容不得給自己找理由搪塞!
    水蝶蘭甚至不管青鸞的威脅,冷然回眸,死死盯著那個尚未來得及隱去身形的偷襲者。那人也算光棍,見不能脫身,便也定在當場,冷冷而笑。
    水蝶蘭真要鼓掌贊嘆了:「原來之前還是小看了冥王宗,元苦大尊……好得很哪!」
    話音未落,她身形倏然不見。
    遠在十余里外的元苦神色微變,當即本能地后移半步,可見水蝶蘭的速度留給他的印象是何等深刻。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水蝶蘭再出現時,卻是在高空的李珣身邊,一扯他的胳膊,竟然就此飛遁,分明就是要跑。
    元苦先是訕訕,旋又大喜。他不惜這張老臉,背后陰人,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只是還沒等他做出什么舉動,一道刺骨的冰寒從頭頂直貫下來,他的身體立時僵住。
    青鸞低哼一聲,收回目光,再把注意力放回到水蝶蘭兩人身上去。
    她已隱約發覺,水蝶蘭身上似有舊傷,就本心而言,她不想趁人之危,可是那個「百鬼」,她絕對不能放過——直覺告訴她,那廝與當年嵩京城外的陰謀絕對有千絲萬縷的連系!
    更何況……那廝到現在還賊心不死!
    看到二人在空中劃了個弧線,又折向羽侍所在,青鸞不怒反笑,身形化虹,緊追過去。
    或許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水蝶蘭的速度略有些下降,青鸞很快追到背后,卻沒有立刻出手,而是沉聲開口:「七十年前,嵩京城外,你在那里,是不是?」
    聽她這語氣,哪像是詢問,分明就是往人頭上安罪名。李珣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又用小指輕戳水蝶蘭手心。
    水蝶蘭會意,當即揚聲笑道:「青鸞仙子莫不是燒昏了頭,什么嵩京不嵩京,我……」
    「不干你事!」青鸞冷聲截住話頭,只將矛頭對準李珣,森然道:「不承認也沒關系……我認定的人,沒有一個能活!」
    話音未落,她雙袖交叉,虛空中風雷激蕩,一聲悶爆,懸浮半空的羽侍被氣勁推動,詭異地彈起,擦過李珣已探出的指尖,翻滾著上飛。
    李珣低罵一聲,和水蝶蘭折向追去,然而青鸞比他們更快,身形扶搖直上,搶在他們之前揮袖吸引,似是在羽侍身上系了條套索,輕輕一拉,便讓羽侍徹底脫出二人的控制范圍。
    緊接著,青鸞俯沖而下,五指箕張,在指尖旋繞的氣流彼此交迸,錚然有聲,虛空與之同聲相和。
    在李珣二人周圍,無數鋒銳的寒氣交錯飛掠,與二人護體真息碰撞,電火頻發,滋滋之聲,連成一片。
    就在乍明乍暗的電光下,青鸞排空突進,首次主動近身搏擊,當頭一記手刀劈下,取的正是二人肢體相連之處。
    這記手刀旁的也就罷了,速度卻是迅若流光,只一閃,便劈進二人肩膀之間的空隙內,無奈之下,二人手上一震,向兩側分開。
    李珣向左邊倒飛出去,青鸞如影隨形,后方水蝶蘭身形旋動,幾乎沒有任何停滯便追上來,可仍然慢了半步。
    青鸞神情如水,不見絲毫波動。她不敢輕視背后的壓力,可她卻有十二成的把握,在水蝶蘭追上之前,將前面這廝斬殺!
    心念一動,龐然的能量便貫通周身每一寸肌體,外爍之時,與大氣摩擦,光芒色澤淡青,刺眼之至。看著對面百鬼不自主瞇起眼睛,青鸞冷冷一笑,手揮處,寒氣森森,當者辟易。
    厲嚎聲響起,百鬼似乎知道避無可避,身子一挺,竟然反沖過來,單臂握拳,沖著青鸞的手刀直直迎上,他雙目充血,看來頗有拼命的架勢。
    這一瞬間,青鸞竟微笑起來,在這破天荒的笑容里,她低語定論:「愚不可及!」
    手刀與拳鋒相撞,出奇的卻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緊接著,青鸞的身形便進行一次絕妙的回旋,輕輕錯過百鬼前沖的拳頭,來到他的側后方。
    在這個角度,以青鸞的利眼,可以清楚地看到,百鬼看似一往無前的拳鋒卻微微后縮,另一只明顯大了一圈的鐵拳卻擋在最前面,其皮肉筋絡,血紅突出,駭人之至。
    百鬼的眼眸瞬間睜大至極限,然而拳出無回,他已經沒有了挽回的機會。青鸞另一只手彎曲成爪,猛然前探,在尖銳的撕裂聲,青鸞半條手臂,都穿入了虛空之中,乍一看去,便像是突然少了半個胳膊。
    但緊接著,無數深藍電火跳躍飛動,伴著青鸞一聲清叱,四面崩散:「出來!」
    她像是展示一個絕妙的魔術,隨著這聲叱喝,一個雄壯的身軀,竟被她硬生生從虛空之后甩了出來。
    青鸞第一時間掃視,卻見一襲漆黑的連帽長袍將其罩得嚴嚴實實,分辨不清,可是她卻自有定論:「果然……」
    音猶未落,她就再度發力,將這壯漢猛摜向沖上來的水蝶蘭。
    事發突然,水蝶蘭雖說遁法天下無雙,可為了避過這沖勁驚人的大塊頭,仍不免緩了半步。
    沒有任何緩沖,青鸞甩手又是一擊,慘叫聲中,血光迸現,百鬼僅存的一只手臂又被卸了下來,他扭著光禿禿的肩膀,向后飛退。青鸞揚揚眉毛,很驚訝百鬼竟然還能活下來!
    不愿被滿天血光污了眼睛,她淡淡一笑,眸光偏移,又恰好對上水蝶蘭冰冷的眼神。
    四目相對,青鸞忽覺得眼前空間倒錯,明明是正前方的景色,卻在轉眼間移到了左邊——這不只是水蝶蘭的移動而已,目光所及,便連遠方山脈的陰影也瞬間移位,乍一看去,倒像是自己側過半邊身子。
    身與意嚴重不符,以青鸞之能,也有了剎那的眩暈。
    「又是幻術!」
    青鸞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連續兩次上當,不過她畢竟是縱橫世間萬年的大妖魔,戰斗經驗豐富無比,只一閃神,身體便死死定在當空,真息瞬間外爍,狂飆迸發,橫掃十丈方圓。
    如此,憑藉真息與外物的接觸,她瞬間判斷出對方的方位,單手突刺,正好破去水蝶蘭的一擊。
    「此界能有這種幻術造詣的,除了一斗米教,便是不夜城,此外……」
    思路走了半截,她猛然折腰,絲絲破空聲中,一記兇悍的手刀就從她后腦掠過,余勢和她的護體真息碰撞,竟是滋滋發聲。
    黑袍大漢一擊不中,瞬間折身,又是一拳轟上,更有水蝶蘭,紗袖輕舞間,一輪彎月乍隱乍現,極盡惑人之能事。
    兩大高手的夾擊,完美地封鎖了青鸞周圍五丈方圓的空間,交錯的氣機嗡嗡作響,震蕩大氣,便如千萬條無形的繩索,將她死死纏住。
    這一刻,青鸞似曾相識。
    「故技重施!」連青鸞自己都不知道,她喝聲中迸發的怒氣有多么強烈。
    就在噴涌的怒氣中,兩道狹長尖銳的青色光流在虛空中交叉,旋又兩翼分張,青鸞身形便如神鳥擊翅,扶搖而上,什么繩索封禁,俱都分崩離析。
    下方,水蝶蘭與壯漢位置瞬間交錯,同時劃弧,再度夾擊而上,倒是默契十足。
    青鸞居高臨下,冷冷掃過,雙袖揮動,毫不猶豫地分擊兩邊,三方真息一觸,或犀利如劍,或熾烈如火,或虛緲如云,彼此交錯聲發,聽來只是悶悶一聲氣爆,然而擴散開來的震波,卻足以熔金銷鐵,使人骨肉化泥。
    受震蕩牽制,三人身形都是一緩,只是水蝶蘭舊傷在身,影響更大。
    氣機感應之下,青鸞的攻勢更集中在這一側,很快她就有些吃力,正要撤身,體內「同心結」偏在此刻震動起來。
    水蝶蘭先是微怔,繼而咬住下唇低咒:「死沒良心的……」
    容不得她多想,在青鸞山洪爆發般的沖擊下,她先前既然有所動搖,想再穩住,便要付出十倍以上的代價。
    剎那間,水蝶蘭臉上血色盡褪,便連藍色的唇彩都為之失色,可她的眼眸卻似是注入了深藍色的水墨,瞬間暈染開來。
    側過身來的青鸞恰好看到這幕奇景,正如曾經的李珣,她也不可避免地愣了愣,以她的見識,這一變化代表了什么,幾乎在瞬間就反應過來:「怎么會……」
    怔忡間,她一往無前的身形終于稍有停滯。
    后方,壯漢反應如電,兇暴之氣裂喉而出,吼聲中,重拳揮擊,風雷迸發,已是剛烈到了極致。
    被腦后烈風一激,青鸞打了個激靈,當即回醒過來。只是,受挫的氣勢已很難再度提起,前方眩目的藍眸更讓她心緒大亂。無奈中,她只有借著三方沖擊的余波,斜插出去。
    「嘶」!
    耳邊乍然響起一聲毒蛇吐信般的長音,又像鞭子破空抽擊,令人背上寒意頓生。
    青鸞猛然偏轉目光,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對血紅的眼珠。以她的利眼,也無法看透濃濁的血腥之后,是怎樣的一個天地。
    她難掩驚訝,脫口叫了聲:「百鬼!」
    聲猶未落,彼此距離已經縮短到了青鸞所能忍受的極限。她低叱一聲,連騰出手的時間都沒有,護體真息蓬然爆發,強絕的能量與大氣劇烈摩擦,迸發出刺眼的青光。
    便在此時,后方兩大強敵的攻擊也如泰山壓頂,隆隆而至。
    沒有任何猶豫,青鸞瞬間做出選擇。她半側過身,提起全副精力,應對強大對手的合擊,至于另一邊的某人,若他腦袋能撞破護體真息的壁壘,再分心不遲!
    第二波撞擊如期而至,青光如水般震蕩,青鸞臉色微白,卻是穩穩地抵住了這次沖擊。
    只是,她沒有看到,在漫天的青光下,一點猩紅的血色,像是一塊不起眼的傷疤,留在青光障壁之上,又在瞬間擴散成一個觸目驚心的孔洞。
    破碎聲起,青鸞愕然回眸,卻見一只猶自涂著血污的拳頭「破壁」而出,正正轟向她的面門。
    青鸞的目光鬼使神差般錯過越來越大的拳頭,看到拳鋒之后,那一對血紅的眼眸,還有那張正病態地扭曲著的臉。在此刻,她心頭掠過的,卻是先前不久的片段影像——
    羽侍遍身血污、商侍戟指欲下殺手,百鬼無視數里之遙,鬼魅般現身,出拳兇橫霸道,與常時迥異……
    「血影妖身……血分身?」
    剎那間,她明白了許多,與之同時,卓絕的自發反應也構筑了第二道防線,青光如水波般震動,用妙至毫巔的化勁之法,消解這記霸道的拳勢。
    青鸞的手已提到胸口,只要護體真息稍做緩沖,她便能雷霆反制,將百鬼碾成飛灰。
    然而,撞擊的剎那,青鸞驀然變色。
    那不是拳,是劍!
    犀利通透的劍意與拳鋒完美地融在一處,以點破面,以拙破巧,恍惚中,真如一柄絕世神鋒嗡然鳴嘯,破空而來。
    青鸞的護體真息像是一層薄紙,在刺耳的撕裂聲中,分崩離析。
    那仍沾染著血污的鐵拳,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直沖而上,與青鸞的面頰撞在一起。
    脆聲響起,令人心神為之一緊一震,四根堅硬的指骨應聲而挫,齊齊折斷。便在同時,青鸞端秀清麗的面容也在巨力壓迫下微微扭曲,變成一個古怪之至的表情。
    在這一刻,李珣面目猙獰,嘶吼出聲,這巨響與指骨破碎的劇痛一起迸發出來,在夜空中回蕩不休。
    「老子……禮尚往來啊!」
    沉悶的撞擊聲中,青鸞像是倒飛的利箭,以比來時更快一倍的速度飛跌回去,在夜空中拉起一道不帶半點弧度的斜線,深深撞進剃刀峰山頂,那積蓄了千萬載的永凍雪層中去。
    十方三界,在此刻似乎都消去了聲息,只有李珣拉風箱似的喘氣聲,慢慢地發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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