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雄微微吃了一驚：“你是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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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自然不是我的意思！”拓跋闌打斷他，神色頗有些沉郁：“我是不愿嶼箏再遭受些什么？可慕容楓的眼線遍布，想來沒有什么消息可以瞞的徹底……慕容楓一定會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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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盤踞西北的褐部一族亦接到了拓跋闌的信函。宇文百里年近不惑，自二十三歲掌管褐部以后，頗得民心。只是礙于白部慕容楓的壓制，又加之褐部劣勢太過明顯，這些年不得不韜光養晦。然而正因得宇文百里的這一舉動，才使得褐部在云胡和白部的眼皮下，悄然壯大起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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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百里策馬而馳，隨從遲雄緊隨其后。二人寬闊的身形在膘肥體壯的馬背上顛簸，從額頂正中結好的發穗，尾稍綴了銀飾，在半空上下翻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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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雄見族主心情大好，不免打馬上前詢問：“云胡送來的信函，不知族主有何打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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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雄，你倒是說說，若是慕容楓收到這信函，又該如何？”宇文百里揚起手中的長鞭，催動胯下馬兒朝前疾馳。冬日寒風凜冽地撲打在臉上，放眼看去，草原上一片靜默荒涼，還有些未消的積雪散落各處。然而宇文百里的心中卻是說不出的一番愜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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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宇文百里的問話，遲雄略一躊躇便道：“依屬下看，慕容楓八成是不會去參加冬獵的。老汗王在世時，慕容楓也頗有幾分脾氣。更不消說如今的小汗王，只怕慕容楓更不會將他放在眼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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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這么想？”宇文百里黝黑的面上扯出一絲笑意：“既然如此，便傳令下去，明日一早便動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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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明日動身，只怕為時尚早……”遲雄輕輕踢了踢馬鐙，催促馬兒又疾跑了幾步，追上宇文百里道：“族主不過才接到云胡的信函，若是明晨一早便動身，豈不顯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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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臣服一個小汗王，會讓人恥笑？”宇文百里側頭，瞥了遲雄一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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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遲雄忙道：“無論如何，他是汗王。而屬下也知道，族主自有打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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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百里伸出手，在馬兒的脖頸上輕輕拍打了兩下，口中發出聲音呼停馬兒，隨即從馬背翻身躍下。此刻他與遲雄站在一處山坡上，宇文百里揚起手中的長鞭，指向天際盡頭，在草原上蜿蜒向遠方的河流，在冬日里被冰雪覆蓋，仿若一條長長的綿白絲緞，柔美不可言語而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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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雄，你瞧見滄瀾了么？那是這片草原上的人們賴以棲息之地……可數十年來，滄瀾的四周被云胡和白部盤踞。而我褐部呢？只能在貧瘠之處游走求生……”宇文百里神情沉郁，望著遠方，語氣亦是鈍重了些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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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雄心情也漸漸沉重下來，的確如宇文百里所言，褐部的人因得勢力孱弱，始終處于劣勢。水草肥美之處，莫不是云胡和白部的領地。而望著此時宇文百里躊躇滿志的模樣，遲雄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族主的意思，我們該趁此機會，挑起云胡和白部大戰，從而漁翁得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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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說挑起大戰，不如說借小汗王之手先滅了慕容楓。之后，要小汗王乖乖聽話，豈不易如反掌？”宇文百里的唇角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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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雄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族主英明。看來用不了多久，滄瀾一帶，便是我們的天下了！只是……聽聞小汗王有遷都漠城的意向，如此一來，慕容楓豈不要與小汗王相爭？族主是不是先下手為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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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宇文百里只是緩緩擺擺手道：“漠城本是中原邊關，此番失守，實屬意料之外。莫看那中原皇帝年紀輕輕，可殺伐果決的手段，卻不輸駕鶴西去的老皇帝。況且，憑借我與中原大軍交戰的經驗，區區一個守城的將軍，丟了一座城池，或許不單單是小汗王騎兵兇猛。我猜想，定是中原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劇變，從而牽連整個局勢發生變化。眼下看似平靜，可我料定，這局面支撐不了幾年。待中原皇帝緩過勁來，漠城面臨的將會是一場惡戰。而那個時候，一旦漠城失守，我早已占據滄瀾之域，即便此刻一時除不去小汗王，又有何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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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主的意思是……”聽到這里，遲雄心中已十分明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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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見宇文百里朗然一笑：“我等自然要前去，助小汗王一臂之力才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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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飄揚著黑龍圖騰旗的褐部大軍，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云胡的棃麻草原上。宇文百里自是有心，帶來的人馬看上去雖是龐大，可著意挑選了一些老弱將士。一眼看上去，雖不輸氣勢，細打量下，不是兩鬢斑白的老將頹兵，便是稚嫩到經不得風的莽撞少年。便是偶爾有兩三個驍勇之將，卻也難抵整個大軍的弱勢。宇文百里知道，這樣的安排，才會讓云胡和白部掉以輕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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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闌一早便帶著眾人，盛裝等待在棃麻草原上。這里早已扎起了營帳，燃起篝火，擺上了烤肉美酒，只等著迎接來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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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棃麻草原的冬獵，要持續近一月之久。這也是云胡、褐部、白部議事的好時機。因得是拓跋闌承繼汗位后的首次冬獵，一切更是精心布置，容不得馬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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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身著鐵甲的宇文百里遠遠便下了馬，匆匆迎上前來。拓跋闌亦是微笑著走上前去。方至近前，宇文百里便將手覆在肩上，鄭重而恭敬地行了一禮：“褐部族主宇文百里參見汗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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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闌笑著伸出手去，扶他起身：“宇文伯父不必多禮！”見宇文百里微微露出訝異的神情，拓跋闌繼而說到：“父汗在世時，便視褐部和白部為我云胡的手足親人……如今我這般稱呼您，也在情理之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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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王盛意，在下受寵若驚！”宇文百里微微垂首，神情越發恭敬順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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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伯父不必多禮！路途勞頓！且先到帳中歇息吧！”拓跋闌說著便揚手指向帳中，眾人隨行大步朝著帳中行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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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穿著墨綠錦襖的侍婢們奉上茶來，宇文百里這才借著空隙略略打量了在座的眾人。與拓跋闌坐在一起，著紅氅勁裝，額上垂下紅珊瑚花飾的女子，必是可敦慕容靈無疑。但見她英氣中帶著幾分嫵媚，唇角孤傲地抿起，略帶幾分嗔怒，倒也能瞧出幾分慕容楓的影子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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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左側一襲錦藍長袍的男子，額上一抹嵌玉發帶，斜飛入鬢的眉，帶著幾分戾氣，然面上卻始終掛著如春風般和煦笑意的男子，便是拓跋雄了。宇文百里曾和拓跋雄打過幾次交道，這個年輕的男子，看上去笑意暖然，實則是個讓人膽戰心驚的角色。宇文百里知道，此番之行，最要留意的便是眼前這男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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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右側下座的女子，不似云胡人模樣，是中原女子獨有的妝扮，風毛滾邊的絳紫大氅，里面是有著精致繡紋的錦花襖裙。娥眉煙黛，眸光盈盈，溫婉柔美，有人叫人挪不開眼。想來這便是盛傳中那個前往云胡和親的永和汗妃了。然而宇文百里瞧得清楚，方才這女子落座之時，雖有大氅遮蔽，可腹部已見隆起。想來是懷有身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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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至此，宇文百里再看向可敦慕容靈時，心底不免漫過一絲冷笑：“慕容楓要是瞧見眼下這情形，不知作何感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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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伯父！喝些酒暖暖身子！”隨著拓跋闌的聲音響起，宇文百里這才執起眼前的酒盞，迎向拓跋闌，也借此時機，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小汗王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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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目之中與拓跋雄倒有幾分相像，只是少了拓跋雄那春風暖陽的笑意。不過這樣的拓跋闌讓人看上去倒親和些許。要知道，宇文百里最怕的便是拓跋雄那副笑容，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那笑容的背后，到底密謀著什么，又隱藏著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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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小汗王看上去身形要比拓跋雄瘦削許多，許是長久在上京為質的緣故，即便他著了一身云胡的服飾，可舉手投足間，卻十分恪守禮儀。少了幾分云胡漢子的灑脫和悍猛之色，倒像極了中原那些個書呆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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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百里是瞧過中原那些個書呆子的，便是這般的禮數周盡，然而手不能握，肩不能抗，輕輕一推就會倒過去一般。而眼前的小汗王便是那般模樣，這不由得讓宇文百里的心略略松了一口氣，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老汗王為何執意要將汗位傳給拓跋闌，況且，一向以野心著稱的拓跋雄怎么肯輕易拱手讓出汗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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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宇文百里飲下酒盞中的烈酒，頓時覺得整個人都熱了起來。美酒入喉，穿心過肺，他不免朗聲贊道：“好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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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得這聲稱贊，方才那略顯沉悶的氣氛也一掃而光。宇文百里端起婢女再度斟滿的酒盞，起身看向拓跋闌道：“這碗酒，敬汗王。雪災數日，在下聽聞因得汗王安置妥當，使得云胡的百姓免歷磨難。如今冬獵伊始，便是值得高興的事，愿大汗福壽無疆，云胡繁榮昌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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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闌亦是淺笑著端起面前酒盞：“同祝褐部百姓，愿褐部與我云胡結世代之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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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百里喉頭一動，便應道：“褐部定以汗王馬首是瞻，萬死不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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