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慈宮。茶盞“啪”地一聲碎裂在云竹腳下，她急急上前勸慰：“太后！動不得怒！您要當心您的身子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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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將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腕間的翡翠手鐲磕得當當作響：“哀家怎能不氣？！溪兒從昌周邊境回京才幾日？皇帝就在北苑封地。好！將忠親王府建在離京之地，哀家也便作罷了，如今竟又要叫溪兒前往漠城！北征大將軍？皇帝這是把這個兄弟往死路上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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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遞上茶，又輕撫著太后起伏不定的胸口道：“太后息怒，可奴婢聽聞此番出征，是王爺自己請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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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笑一聲：“溪兒的性子你還不清楚，皇帝三言兩句，他就恨不能赴湯蹈火！哀家怎會生出這么一個重情的孩兒，昔日里為了區區一個女子，他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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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太后猛然收聲，眸光冷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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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云竹見狀，急急輕喚一聲，隨即卻也明白了些許：“太后的意思是……良貴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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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貴人？”太后疑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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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沉了沉聲道：“回太后，箏美人才出玉慈宮，皇上便著封了貴人，賜號‘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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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神色一沉：“那便是了……皇上果真還是在意她的……就如當年的淳佳一般模樣……”太后長嘆一口氣，詢問云竹：“溪兒來了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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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后……王爺他……”云竹話語未定，便見三王爺匆匆入殿：“兒臣給母后請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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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瞧著跪在身前玉冠蟒衫的男子冷哼一聲道：“哀家何安之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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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珩溪起身看向太后，低喚一聲：“母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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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神色冷冷：“哀家且問你，北征之事可是你自行請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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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太后此言，楚珩溪朝著云竹瞥去一眼，冷冷斥責：“這宮里嚼舌根的奴才們愈發長進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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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瞧著云竹，即便她不說，難道哀家就不知道，你以為能瞞著哀家多久？”太后氣盛，忍不住厲聲斥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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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楚珩溪落座，沉聲說道：“皇兄信任兒臣，兒臣自要對皇兄盡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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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忠……”太后冷笑：“皇帝存心要你性命，你便遲早躲不過這一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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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云竹自是知趣地退出了大殿，守在門外。殿內只剩下太后與王爺二人，不時傳來二人爭執的聲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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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楚珩溪臉色泛紅，似是強壓著心中怒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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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難道哀家說錯了？先是昌周征戰三年，好不容易回了上京，便要將你打發去北苑。北苑的王府尚未建成，如今卻又讓你征戰云胡！哀家瞧著，皇帝當真是留不得你！”太后亦是情緒激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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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兒臣自行請愿，怨不得皇兄！何況此事本是為國盡忠，何來皇兄留不得兒臣之意？”楚珩溪眸色沉冷，眼中泛起一起苦楚：“倘若皇兄當真留不得我，又該拜誰所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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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身子因為氣怒而微微顫抖：“你便是在怪哀家了？好啊！哀家養了一個好兒子！”太后雙眼噙淚，走近楚珩溪身前，微微抬頭看著她唯一的骨血，唇邊漸露森然笑意：“你以為淳佳為何會入宮？又為何屢屢破例進封位至淑妃？皇帝的恩寵？”</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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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著退回貴妃榻旁，太后端坐榻上恢復了往日高貴的身姿：“若哀家告訴你，淳佳死時亦是完璧之身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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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宛如驚雷，震得楚珩溪動彈不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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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太后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只繼續說道：“溪兒你不是最了解你的皇兄嗎？那你倒是說說，依你皇兄這般性子，若是真愛上一個女子，又該如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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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言，楚珩溪竟是無言以對，淳兒在宮里那么久，又得盛寵，怎么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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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察覺到楚珩溪的動搖，太后繼而又道：“沒有什么盛寵可言，只因得那是你喜歡的女子，他便要一并奪了去，就連這江山亦是如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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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不必再說了！”楚珩溪厲聲打斷太后的話：“兒臣不會相信母后所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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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若不信哀家所言，大可尋機去問問皇后。當日此事，皇后亦是知曉。以你與落蘭幼時的情誼，她可會騙你？”太后沉沉說罷，便長嘆了一口氣，閉目不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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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她聽到楚珩溪拖著踉蹌的步伐緩緩行出了玉慈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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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這才從殿外急急入內，憂心的說道：“太后何必動這么大的怒？奴婢瞧著王爺的臉色都變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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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將手抵在額頭，輕揉片刻：“哀家將淳佳的事說予他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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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云竹也是微微一怔：“太后是不是心急了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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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等了這些年，夠久了！如今他既然要我溪兒死，哀家便容不得他活！”太后緩緩抬起頭，已是狠厲異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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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見狀急急跪了下去：“太后三思，如今云胡許有來犯之勢，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只怕江山難保……即便日后王爺他……奴婢也擔心難以應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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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等！”太后果決而斷：“在溪兒出征前，此事必要敲定下來，云竹，準備了許久，亦是在此一搏，你可有所覺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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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跪在太后面前，直起身子，看向太后，十分堅定的回應道：“奴婢定當誓死追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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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緩緩點頭：“哀家果然沒有白疼你這些年！”示意云竹起身，太后又輕聲叮囑：“良貴人要仔細盯住了！璃容華雖是個審時度勢的聰明人，只可惜肚子太不爭氣！好在還有良貴人這么個妹妹，竟又能與淳佳扯上幾分關系，哀家瞧著皇上寵她寵得緊，似是不同以往。料不準，她才真正是皇帝的軟肋，更不必說她腹中那孩子。尋了機會，是該叫她知道淳佳的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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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眸中精光一輪，沉聲應道：“奴婢遵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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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便聽得殿外傳報：“皇后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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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皇后著了一襲靛青鸞衣緩緩入內，側身福禮：“臣妾給太后請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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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點點頭，示意皇后起身落座，但聽得皇后柔聲問道：“太后急著召臣妾來，不知有何要事？”隨即她故作疑惑的問道：“臣妾方才瞧見三王爺離去，臉色難看的緊？難道是三王爺惹得太后動氣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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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今日叫你來，是有一事相求……”太后執了皇后的手，輕撫說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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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微微一頓，只道一聲：“太后言重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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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也不理會她的驚詫，只繼續說道：“皇上今日封了溪兒為北征大將軍，若是云胡有異動，只怕溪兒又要奔赴沙場！”說到這兒，太后眼眶竟也是微微泛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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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形，皇后急忙道：“王爺才從昌周回京沒多少時日，怎得又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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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哀嘆一聲：“哀家知道后宮不得干政，可哀家老了，自然希望孩兒承歡膝下，皇帝自有他的打算和安排，如今哀家卻也是拉不下這張臉來去求皇帝，只得尋你來想想法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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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聞聽此言，略略沉吟片刻便道：“或許有更好的北征將才，若是臣妾的父親向皇上進言，或許能有所轉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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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點點頭，輕拍著皇后手背，淺笑道：“還是皇后貼心……明相是有功之臣，又追隨先帝多年，他的話，皇上一定會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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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溫柔一笑：“承蒙太后恩典，能為太后盡一份綿薄之力，是明氏一族的榮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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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后聞聽輕嘆一口氣道：“只是哀家疼惜你，在皇上身邊這么久，也沒有兒女承歡，以色相侍，總是淺短。皇上再怎么疼惜你，依舊擋不住后宮的流言蜚語。終歸，孩子才是依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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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話，臣妾銘記在心。只是這些時日皇上政事繁忙，已許久不曾來過清寧宮了……”說著，皇后微微垂首，臉上似是一片失落之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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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啊……終歸還是太心軟……”太后輕然嘆息：“云竹，吩咐御膳房備的點心可做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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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后，已經備好了……”云竹輕聲應著，便喚了人提了食盒入內，她接過食盒放于太后面前。太后便將食盒輕輕一推，柔聲道：“這些都是皇上愛吃的點心，還有一碗解暑的百合綠豆粥。哀家本打算送去南薰殿的書房，既然你來了，就替哀家走這一趟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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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溫順垂目，輕然應道：“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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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后行禮離去，云竹則看向太后道：“太后這個節骨眼上叫皇后去南薰殿有何用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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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拿起桌上的墨玉佛珠在手中捻轉：“皇后性子雖是綿軟了些，卻不傻。你當她為何要對哀家言聽計從？想當年先帝在位，明氏一族的興榮，自是與哀家步步榮升密不可分。她明落蘭能嫁于皇帝，如今母儀天下，也是哀家的功勞。哀家有意栽培她，誰知她竟是這般膽小怕事的性子，也不曾誕下皇子公主，倒叫哀家當年的打算全盤落空。如今只能做此用，哀家卻還要為她做打算。皇上既不待見她，總是要尋了時機，叫她在皇上跟前侍候著。皇后貌美，哀家不信，皇上能無動于衷。不過是后宮那些個妃嬪們，擋了皇帝的眼罷了……明氏一族在朝中的根基越穩，哀家的勝算就越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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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云竹唇角綻出一絲笑意：“太后圣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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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太后朝著殿前看去，卻忍不住輕聲嘆息道：“只是若要讓她殉葬，終究是可惜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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