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一看，這不是祁越嗎？他一個堂堂王爺怎么也像他一般來著市井小攤上吃面來了？據她所知，十年前的祁越可不是這般親民的，整天跟些個紈绔子弟搞在一起，老愛找他鞅哥哥的閑事，氣得朱雀有一段時間見了他就想拿包子打他。

但現在朱雀不是十年前的那個侯府小姐，而是從淮南來的小家碧玉，這禮數可得裝足了。

“見過越王爺。我自來京之后便沒出來好好逛過，今日出來逛街，見這家小面生意不錯，想試試跟淮南的面有什么不同，便坐下了，不想正恰好遇見王爺來了。怎么？王爺竟也喜歡這種平民的食物不成？”

朱雀裝作細聲細氣，說話時守禮，動作極拘謹，倒是看得祁越有些失望了。

“不是，我只是喜歡這街道的氛圍，心情不好時便時常來坐坐。”他守著面前一碗面，也不拿筷子，眼瞧著那面都快坨了，朱雀著急了。

“越王爺有什么煩心事，也不能餓著肚子不是。我剛才吃著這面覺得滋味申可，你嘗一下試試？”

祁越看了看朱雀那雙秋水眸子，不知為何忽而又想起十年前的少女，竟鬼使神差拿起筷子，吃了一小口，點點頭：“好吃是好吃，不過我卻是吃不下去了。見衛姑娘吃的這么想實在是羨慕，要是我也像衛姑娘這般無憂無慮便好了。”

見祁越如同霜打了茄子般，朱雀便也沒了吃飯的胃口，問道：“你是怎么了，有什么樣的煩心事連飯也吃不下了。”

祁越聽著那話自然覺得十分親切，也就不藏著掖著的，打開了話匣子：“昨天不是跟你說，我要提親去嗎？就是將軍府的文嫻小姐。不知為何父王看中了那般脾氣火爆的姑娘，我反抗了半天還是要給我去提親，我可真不想娶那樣一位母老虎啊！”

朱雀笑了：“文嫻小姐我也是見過的，見她長得白凈端莊，不像是你口中所說的母老虎。只不過是性格豪爽了些，在我看來倒比一般女子有趣的多。再說了，就算老王爺給你提親去了，將軍府答不答應還令說呢。”

祁越嗤鼻：“就賀將軍那樣趨炎附勢的，見了皇子王爺的恨不得生十個閨女都嫁過去了，我父王一提親指定就答應了，連想都不用想。”

“賀將軍同意，不代表文嫻小姐同意。據我所知，文嫻小姐自由便是跟著賀老將軍長大的，若是她不同意，哭著去跟賀老將軍說去，那賀將軍豈敢違背他的命令，到那時，這親便也結不成了。”

祁越笑了笑，夸了句朱雀這注主意好，而后又擔憂：“可我這般玉樹臨風的王爺，京城中的小姐見了無不喜歡，她賀文嫻要是被我迷住了，那可怎么辦？”

朱雀嘴里的一口面都要噴出來了，祁越這小子是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不僅不想之前般壞了，連這自戀的本事都增加了不少了，真是佩服。

“越王爺，如若您對自己的長相那般有信心的話，要膈應文嫻小姐那只要從哪品行上下手了。自己糟蹋自己的名聲你總該會吧！去妓院，去勾欄，去賭坊，撿一樣隨便挑唄。”

祁越望著眼前舉止都甚和大家閨秀標準的淮南美人說出來的話卻同她那大家閨秀的氣派十分不和，一時間頓時覺得有趣起來。

他一拍大腿：“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呢。讓那賀小姐討厭我就好了，到時候就算是賀將軍有心應下這門親事，賀文嫻指定是不肯了，再加上賀老將軍這么一出面……啊呀，衛姑娘，今日見了你真是值了”說著便要把油紙里的包子送給她：“這包子送給你了。”

朱雀笑著說：“你買的就是你的，要是送我了豈不是要餓肚子了。”

祁越笑了笑：“你有所不知，我素來不喜歡吃包子，也不喜歡聞包子的味，我家府上原來有個廚子做了包子給我，還被我給攆出去了。”

“那你還買做什么？”

祁越聽了，低下頭看起來有些難過，但抬起頭來的時候卻仍是笑著：“我也不知道，有時候心情不好了，看一看這包子也就豁然開朗了，有時候不想捧著油膩膩的包子，我便站在人家包子鋪前門口聞那包子味，雖受不了那味道，那那煩惱呀不快呀通通都飛走了。”

朱雀這個時候很想上前摸摸祁越的腦門，試試他有沒有發燒，這都是些什么癖好啊。不會是腦子有毛病或者直接腦殘了吧。

正想著祁越便道別走了，臨了的時候不忘道一聲謝。朱雀聽了那聲道謝，望著那單純的笑臉，真的很難將他同十年前的那個壞小子聯系起來。祁越這冷不丁不壞吧，她還有些不習慣。

朱雀望著祁越送給她的包子，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總之，以后想扔他包子也扔不出去了，真是可惜了，那么壞的一小子，留著還能打著出氣，現在都這樣善良無害的，這世道怎么都這樣了……

小時候的壞人變好人，小時候的好人變壞人。

世道在變，人也在變。

小孩子終究有一天長大，終究有一天變成連自己都難以預測的樣子。

吃面的功夫，朱雀感嘆世事無常，那幾個包子沒胃口吃下去了，便送給了身后的小竹和月珠，付了面攤老板的飯錢朝梁香居走了。

雖說近些年來京城中的路多有變化，但到了梁香居的地界，朱雀一眼便瞧出來直通梁香居的那條小巷子。許是拓路的大人沒注意到這條巷子，又或者有人囑咐不要動他，這條小巷和十年前的一模一樣。

朱雀進了梁香居，便聞到香甜糕點味道，那味道直接將她喚回到小時候。

那店小二見糕點鋪里來了這樣一位美人，忙著笑臉迎上前：“姑娘想買些什么糕點？咱們糕點鋪子里的師傅都是老師傅，幾十年的手藝了，姑娘隨便挑一樣都是頂好吃的。”

那牙尖嘴利的小二一番說辭，惹得朱雀笑了笑：“我十年前來京城玩過，那時候便在這里買過糕點，我記得有雞油卷，茉莉茶酥餅還有栗子酥餅，現在這幾樣可還有？”

那小二連連點頭“有有有，咱們糕點鋪的師傅一直都沒換過，那幾樣可都是拿手的，姑娘可真有眼光。”

“我聽說十年前這間鋪子的主人遭了事，鋪子都封了伙計也都離京尋活路了，你們怎么還會是之前的老師傅呢。”

那店小二感懷一番嘆了口氣：“當時這間鋪子的主家是侯府，但侯府一夜之間滅了門，鋪子封了伙計散了。本以為這梁香居也就這般了，誰知三年后寧王殿下為太后守喪歸來，盤下這鋪面，又費了好些功夫將我們這些伙計召集起來，特別是做點心的老師傅都是好生派馬車接過來的這才把梁香居給重新置辦起來。”

原來桓哥哥守靈回來，便接過梁香居在接管了。

“要說起我們寧王殿下那可真沒的說，不僅沒有那皇子的大架子不說，待我們也是極好的。只要糕點做的好，月錢就給的高，咱們也都盡心盡力，這幾年把梁香居經營的是有聲有色也不辜負殿下一番用心。”

朱雀點了點頭，祁桓的好她從一開始便知道。她望了望柜子架上擺的粉紅點心走了過去，那店小二便跟了上來。

“姑娘，這糕點名為‘女兒果’原先梁香居并沒有，是我們殿下為懷念故人特意創制的，可滋味一點都不比姑娘嘗的那幾樣糕點差。您買幾塊試試？”

朱雀笑笑：“我在淮南的時候便吃過這女兒果，滋味甚好，便把這樣同我先前說的那幾樣挑一食盒裝起來吧。”

店小二痛快的應了聲，又利落夾起糕點，很快便裝滿一錦盒，遞給朱雀。

朱雀抱著那糕點盒閉眼一聞，那香氣縈繞鼻尖，帶給她無盡安心。

本來買完了糕點朱雀還想出去再逛逛，但小竹一個勁兒的催她說再逛下去這日頭便越來越毒了，還是早些回去避暑的好，朱雀一想她說的沒錯便也就不繼續逛下去了。

走進一狹窄小巷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個錦衣女子，滿頭珠翠雍容華貴美艷逼人，朱雀身后的長林小哥忙行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