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抱著相機,朝街道中心的沙袋堆走去。壁壘旁邊停著一輛車,孩子身上綁著的安全座椅就是從車上拆除下來的。</br> 走近后,她看清楚了。正是李瓚。</br> 他穿著厚厚的防護服,應該持續有一段時間了,額上臉上全是汗。</br> 或許是為了不給小孩子壓力,他的面罩扯了下來掛在下巴上。</br> 此刻他正蹲在地上,拆解著小孩身上綁著的安全座椅和炸.彈。他表情看上去非常平靜隨意,剪斷一根線的時候,還“嘖”地砸了下舌,笑著朝小孩兒眨了下眼。</br> 小孩兒前一秒還嘟著嘴,臉上掛著淚珠呢,頓時被他逗得破涕為笑。</br> 宋冉沒有打擾他,看見自己的影子靠近了沙袋,趕緊移開。</br> 她是個外行,卻看得出這次的情況其實很棘手。</br> 小孩的座椅背后全是炸.彈,而他身前纏滿了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膠線,跟座椅的背帶和安全扣糾結在一起,一團亂麻似的。</br> 這團亂麻已經被李瓚厘清了一部分,剪斷了一部分。</br> 座椅背后,紅色的倒計時顯示著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有十分鐘。</br> 李瓚心知情況危急,甚至沒功夫看后頭的時間,問那對夫婦:“還有多久?”</br> “九分三十秒。先生。”丈夫說。</br> 李瓚微抿了下唇,沒說話,神情沒透露出半點情緒,見小孩兒正一瞬不眨盯著他,他又溫柔沖孩子笑了下,說:“It’sOK.”</br> 他說完看向手中的線路,眼神凝重,仔細判斷著。時間不夠,讓炸.彈停爆是不可能的了,他剪斷的線路都集中在孩子左半邊身體。只要剪出足夠的空檔,把孩子抽.出來即可。漸漸,孩子的左腿和腰部剩下的線路越來越少,彰示著危險系數也越來越高,</br> 他下手之前,反復確認了很久。</br> 他逐漸放緩的動作讓趴在沙包墻外的孩子父母越來越緊張,雙雙屏氣凝神。</br> 這時,李瓚忽然對那對夫婦說:“請你們離開。”</br> 孩子的母親立刻哽咽起來:“情況很嚴重嗎,先生?”</br> 李瓚沒回答,只說了句:“您放心,我不會丟下他。請你們離開。”</br> 年輕的妻子還要說什么,丈夫卻拉住她搖搖頭,示意不要打擾浪費時間。</br> 女人抹著眼淚,祈求:“先生,我的孩子,請你一定要救救他。”</br> 李瓚理著線路,頭也沒抬,說:“女士,我活著,他就活著。”</br> 夫婦倆退去外圈,一邊退后一邊安撫小孩,讓他堅強。</br> 孩子見狀,也知道形勢危險,嘴巴癟下去,大眼睛里淚珠滾滾,又開始掉豆豆。</br> 淚水滴在座椅安全帶上,李瓚抬眸看他,微笑:“小家伙,幫個忙,好嗎?”</br> 小孩兒好奇,止了眼淚,軟糯糯地問:“我能為您做什么呢,先生?”</br> “相信我。”李瓚說,“你能做到嗎?”</br> “好的,先生。我相信你。”小孩兒不哭了,拿小手抹抹眼淚,嘀咕,“我能做到呢。”</br> 李瓚低下頭去,繼續分析著手中的電線。</br> 他至始至終注意力都極度集中,沒看見也沒發現宋冉一直在他旁邊,她和他僅僅隔著一道沙包堆砌而成的防爆墻。</br> 計時器上的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李瓚終于把小孩的左半邊腿部和腰部解救出來,只剩胸口了。</br> 他沖小孩兒搖了搖斷開的電線,小男孩兒立刻咧嘴笑了。</br> 突然“啪”地一聲。一顆子彈打穿了壁壘最高層的一包沙袋,黃沙飛濺。</br> 李瓚瞬間摟住孩子,將他平移向子彈飛來的方向,躲進沙包墻的死角里。</br> 宋冉也一瞬匍匐在地,躲在壁壘后邊,舉起攝像機。</br> 路邊孩子的母親大哭起來,被一個士兵拖著塞進路邊一棟房子里。</br> 街上所有維和兵立刻找就近的掩體隱藏起來,對著子彈來的方向連開數槍應敵;高樓之上,狙擊手緊急尋找剛才的子彈發出點。</br> 幾槍過后,一片安靜。</br> 宋冉慢慢探出頭望了眼,筆直的街道盡頭是一條T字路口。路口正對著一棟六層高樓,樓上全是窗戶,不知子彈來自哪扇窗。</br> 所有人都等著下一槍暴露位置,街上死一般的寂靜。</br> 突然,本杰明沖前方喊出一聲:“離開汽車!”</br> 下一秒,一發子彈打中一輛安有炸.彈而尚未被排爆的汽車。汽車頓時爆炸,車身燃燒著躍起半米之高,再轟然砸落地面。</br> 躲在車后的英國維和兵反應及時,在爆炸的一瞬撲開數米遠,滾過街心躲到宋冉這邊來。</br> 宋冉埋頭抱住腦袋,鐵皮碎屑和塵土跟下雨一樣往她頭盔上砸落。</br> 對方的子彈不斷打來,又一輛裝有炸.彈的汽車被引爆,響聲震天。作戰隊也毫不示弱,重型機槍手們對著那棟樓一通猛轟,樓上的玻璃窗全部打得稀碎,墻上砂礫飛濺。士兵們迅速開始反擊打掩護,一步步前移靠近那棟樓。</br> 宋冉滿臉沙塵,瞇著眼護著機器,又看了眼手表,只剩三分鐘了。</br> 這時,隔著沙袋筑成的墻,她忽然聽見里頭李瓚不知對那孩子說了句什么。幾秒后,孩子輕輕唱起了歌,是東國的民謠,宋冉聽好些孩子唱過,那清新的調子帶著一點點哀傷。</br> 周圍子彈聲、爆炸聲掀天;孩子的歌聲卻干凈悠揚。</br> 時間滴滴答答,李瓚用英語喊了聲:“有人嗎?幫我看一下時間!”</br> 宋冉捂著頭盔趴在地上,看著手表,用中文回喊過去:“兩分零八秒!”</br> 里邊沒回應了。</br> 只有孩子稚嫩的歌聲,在紛飛的炮火里輕輕地唱著。</br> 宋冉趴在地上,一邊盡量往外爬,拍攝戰況,一邊看手表。</br> 她渾身已經是汗液涔涔,又喊了聲:“一分零三秒!”</br> 里頭依然沒有回應。</br> 宋冉有些害怕了,她盯著相機屏幕想分散注意。可忽然身后一股力量,剛才滾過來的英國維和兵將她提了起來,護著她往路邊跑。</br> 宋冉倉促回頭,就看見壁壘里頭,李瓚低著頭,眼神極度專注,爭分奪秒排解著孩子胸前的電路線。他的側臉異常平靜而安靜,只有鼻翼上唇上豆大的汗珠暴露著他的緊張和急切。</br> 宋冉眼睛一濕,張了張口,想喊一聲“阿瓚”,可她沒有。李瓚的側臉一下子就看不見了。她被那個士兵拖去路邊,藏在一輛排爆過的汽車后。</br> 那士兵也意識到危機了,盯著手表,想喊又不敢喊。眼見只剩了十幾秒,他終于吼了聲:“LEE!”</br> 還是沒有回應。</br> “Giveup!It’sOK!It’snotyourfault!”(放棄吧!沒事的!不是你的錯!)</br> 宋冉看手表,13,12,11,10……</br> “9秒!”她喊出一聲!</br> 李瓚還沒有出來,而小孩兒的歌早就唱完了。</br> 壁壘里安安靜靜,外頭槍林彈雨。</br> 宋冉心臟像被一只手死死攫住,幾乎無法呼吸。她不自覺狠狠咬住自己手指,看著秒針一步一步走過,5,</br> 4,</br> 3……</br> 她快要瘋了。</br> 2,</br> 1——</br> “阿瓚!”</br> 喊音未落,李瓚一手抱著小孩,一手撐著沙包墻橫向躍起,從壁壘上翻滾而出,落到外墻壁下。就是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轟”的一聲,炸.彈爆炸,圍在四周的沙包墻盡數炸開,黃沙掀起撲天的沙浪,像魚.雷掉進了水里。</br> 宋冉捂緊耳朵,抿唇閉眼,五官皺成一團,她撲開眼睛上臉上的黃沙,定睛一看——沙包墻全部炸裂,李瓚埋在黃沙下,一動沒動。他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將孩子護在懷里。</br> “李警官!”宋冉沖過去,飛快撲開他頭上的沙土。</br> 他慢慢緩過勁兒,單手撐地坐起來,另一手還抱著那個孩子,手掌護著孩子的后腦勺。小男孩雙手緊緊摟著李瓚的脖子,毫發無傷。</br> “你沒事吧?”宋冉慌忙拿袖子擦他眉眼上口鼻上的黃沙。他皺著眉別著頭,自己也擦了一道,才勉強睜開雙眼。</br> “把他抱回去吧。”李瓚說。</br> 宋冉去接,可小男孩緊箍著李瓚的脖子,不肯撒手,不讓別人抱。</br> 宋冉于是問:“你站得起來嗎?”</br> 他屏著一口氣點點頭,表情卻有點痛苦。</br> 那個英國兵把他攙扶起來,宋冉跟在一旁托著小男孩的屁股,走去路邊。</br> 直到小孩的父母過來,那孩子才肯松開李瓚,撲進了媽媽的懷里。父母倆抱著孩子又親又哭,不住地對李瓚道謝。他只是擺擺手,笑了一下。</br> 待他們一家走了,李瓚坐到一戶人家的門廊上休息。宋冉溜爬過去的時候,見他滿面疲憊,仰頭靠在墻上閉目養神。</br> 聽到她的動靜,他睜開眼,問:“停了嗎?”</br> 宋冉探頭望一眼遠處:“還沒。但應該快了。剛才狙擊手打掉了三個據點。”</br> 他淡淡彎唇,又閉上了眼睛,是真累了。他臉上頭發上還沾著一些黃沙,脖子上衣服上就更不用說了。</br> 宋冉有些擔心:“你是不是受傷了?”</br> “沒有。”李瓚努力地睜開眼,低頭揉了揉眼睛,微笑,“從昨天到現在就沒睡覺,有點兒累。”</br> 宋冉沉默。</br> 何止是沒睡覺,還是高溫之下耗精力耗體力的連續高強度工作。</br> 她從包里拿出一瓶水給他:“喏。”</br> “謝謝。”他接過去擰開,仰頭咕嚕咕嚕幾下子,一瓶水喝了個干凈。</br> “忙得都沒時間喝水吃東西吧?”</br> 他笑一笑,表示默認,嘴唇干枯而微白。</br> 道路盡頭槍聲漸少,應該是控制住局勢了。</br> 街中央,爆炸過后,沙包的麻布袋子還在四處燃燒著。</br> 宋冉看著街上跳躍的火苗,忽然說:“我剛才以為你會死掉了。”</br> “是嗎?”</br> “嗯。”宋冉說,“那我的鏡頭就見證了烈士的誕生。”</br> 李瓚一下子輕笑出了聲,露出整齊的白牙:“不好意思了啊。讓你失去了大好機會。”</br> 宋冉真想瞪他一眼,但忍住了。</br> 她摳著相機帶子,問:“你在最后一秒把他救了出來。可如果最后一秒救不了,你會放棄他嗎?”</br> “不知道。”李瓚頭靠在墻上,手里的礦泉水瓶蓋擰開又擰上,“沒真到那一刻,誰也不知道。可能會放棄吧,算是盡人事了。”</br> “不過我覺得,即使是在最后放棄,也已經很了不起了。就像上次在加羅城,你跳上那輛有炸.彈的汽車。我那時覺得……”她輕揪著手指,抬眸直視他的眼睛,說,“很少見到那么無私的人。”</br> 李瓚原安靜聽著,聽到最后一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窘笑了一下,說:“不是,那是職責。再說了,哪怕不是出于任務,就是普通人,大家也都一樣。”</br> 宋冉覺得他自謙,卻聽他接下來說:“我覺得人骨子里有本能的善良。碰到危急情況,總有人把這份善意展現出來。你是社會頻道的記者,生活中這樣的事應該見過很多。”</br> 宋冉思索半刻:“是有很多。做新聞么,經常看到普通人成為英雄的時刻,但也有很多惡意的時候。”</br> “可能就像有些人說的,這個世界善惡守恒吧。”他靠在墻上,因疲累而嗓音低啞,表情卻平和安寧,“但還是挺好的,至少有善;還有一半呢。”</br> 宋冉看著他,一瞬間好像透過他明亮的眼瞳看到了他的內心,很清澈。她毫無防備被某種溫暖美好的力量擊中。</br> 那一刻,她很確定,她聽到了自己心里的一個聲音:阿瓚,你……</br> 但她沒有將那個聲音說出口,像是藏住了一個秘密。</br> 就像此刻的畫面也將是只屬于他和她的秘密——街上戰火紛飛,他和她一身塵土地坐在別人家的門廊里閑聊天地。</br> 他閉了會兒眼,忽又問:“你住的那片兒還安全吧?”</br> “安全的。”</br> “今天開始有宵禁,晚上不要出來了。”</br> “嗯。”她點點頭。</br> “不過……”他斟酌一下,還是說了,“如果你想了解這座城市年輕人的生活狀態,可以去一個叫dreaming的酒吧看看。”</br> 宋冉詫異:“現在酒吧還營業的?”</br> “對。”李瓚看了眼不遠處的薩辛,說,“要找當地記者一起,別一個人。注意安全。”</br> “知道的。”</br> 路盡頭槍聲停了很久了,李瓚把頭探出門廊看一眼,小型槍戰已經結束。本杰明他們打死了十幾個恐怖分子,正在清點人數。他這一動,牽動了袖子。</br> 宋冉盯著他袖口,指了下:“……你的繩子。”</br> 李瓚低頭一看,手腕上的紅繩斷了,夾在袖子里要掉不掉的。</br> “居然斷了。”他把繩子扯下來,說。</br> 宋冉思索半刻,問:“戴很久了嗎?”</br> “兩年了。”</br> 那就是親朋送的了。宋冉沒再多問來歷,只說:“我覺得,或許它真的給你擋了災禍呢。”</br> 李瓚想一想,說:“有可能誒。”</br> 宋冉說:“所以你還是弄條新的平安繩戴上吧。”</br> 李瓚旋著那根繩子玩兒,道:“我還真不知道這種繩子從哪兒弄的。”</br> 宋冉隨口說:“我知道。我到時給你買一個吧。”</br> 李瓚看向她。</br> 她也看著他,表情淡定,心跳砰砰。</br> 一秒后,他說:“好啊。”</br> 她抿唇:“你戴多大的。手腕多粗?”</br> 李瓚捋起袖子,取下作戰手套,給她看。</br> 宋冉盯著他的手腕看,很認真地目測了幾秒,發現無解。</br> 李瓚好笑,說:“你要量一下么?”</br> 宋冉心頭一熱,也不知怎么想的,斗著膽子伸手過去,拿拇指和食指在他手腕上圈了一道。</br> 李瓚被她輕圈著手腕,沒吭聲。</br> 宋冉余光這才看到他右手拿著那根紅繩,他本意是讓她拿繩子量。她的臉唰地發熱,也只能硬著頭皮裝不知道。</br> 她收回手來,困窘地拿右手拇指和食指卡著左手食指1.5指節的長度,筆畫給他看,說:“吶,這么粗。”</br> 李瓚看看自己的手,再看她的手,說:“我看你的手挺細的,估計一只手就能圈過來,還有剩余的。”</br> 宋冉拉袖子看:“怎么可能……”</br> 李瓚兩根手指圈緊她的手腕,拇指扣在了食指第二關節上。</br> 宋冉心里“嗚~~”地一下。</br> 他已經松開手,兩指圈著比給她看:“喏,這么點兒。”說完自己看一眼,還不太信:“居然這么細?”</br> “可能你手指比較長。”宋冉微紅著臉,語氣平靜地說。心卻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忍得很辛苦。</br> 這時,本杰明他們從那頭走回來了,像是要集合。</br> 宋冉看見,問:“是不是要走了?”</br> “嗯。”李瓚站起身,拍了拍頭發上身上的黃沙,扭頭看她,叮囑說:“注意安全。”</br> 宋冉點頭:“你也是。”</br> 李瓚走下臺階去和他的隊友匯合。</br> 本杰明他們一群人斜垮垮地站在不遠處,背著槍,沖李瓚擠眉弄眼地笑。</br> 薩辛也在叫宋冉了,她收好東西準備走。</br> 李瓚走下馬路,拎起自己丟在路邊的軍用包,忽然想起什么,回頭喚:“宋記者!”</br> “誒?”宋冉停下,回頭望他。</br> 他邊彎著腰在褲腿外側的口袋里掏東西,邊朝她小跑過來。他掏出一個拿餐巾紙包著的圓球遞給她,笑容竟有一絲靦腆,低聲說:“給你的。”</br> 他說這話時,眼睛亮得像星子。</br> 宋冉接過來,“哦”一聲。</br> 他笑笑,轉頭跑下馬路臺階。</br> 本杰明他們在遠處吹起了風騷的口哨。</br> 宋冉不明所以,撥開餐巾紙一看,是一顆新鮮的紅蘋果,好像還是美國蛇果的品種。那蘋果上頭有一小塊因撞擊而磕軟了。也不知……在兜里揣了多久。</br> 她愣愣的,抬頭看——街道開闊,天空湛藍;排爆過后,大街上漸漸人來人往,而李瓚和本杰明他們早已走遠。</br> “有錢的中國人。”薩辛看著紅蘋果,嘆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