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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9.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

    “皆繼天立極,開物成務(wù),大有功于生民、后世者也。先帝以菲德荷天佑人助,君臨天下,承正統(tǒng),伏念三圣去世悠遠(yuǎn),神靈在天,萬古長存,崇報(bào)之禮,不可不至。是用肇新廟宇于京師……”
    太廟前。
    文武百官靜默而跪。
    整個太廟內(nèi)唯有那用來禱告仙人的長香之氣,與帝王那悲戚之音。
    由享譽(yù)書圣之姿的孫靜禪親自所寫的祭文,帶著滿篇的歌功頌德,回蕩在眾人的耳中。
    不得不承認(rèn),孫靜禪的文與字皆無愧這份名譽(yù),一篇祭文帝文連最苛刻的老學(xué)糾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更別提這祭文在送與三公審閱時,便已經(jīng)得到了諸多贊譽(yù)。
    一手好字,一篇好文,又讓她這位飛馬宗的少宗主在群臣之中露了一次臉。
    也同樣愈發(fā)佐證了飛馬宗有資格輔佐越王的最佳詮釋。
    而眼下的少宗主以東宮屬官的身份跪在地上,臉上卻是一片淡然。
    戒驕戒躁,彰顯著文人的那份謙遜。
    同時,肅穆悲愴也是少不得的。雖然死的不是自己的爹,可好歹得配合一下不是?
    君父君父,亦君亦父才對嘛。
    太廟的整個祭典很隆重,由今日特別出關(guān)的國師所把持,如今已經(jīng)進(jìn)行了小半個時辰。
    接下來等念誦完祭文后,便是念誦經(jīng)文,再接著百官在叩首祭祀之類的就可以結(jié)束了。
    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并不算熬人。
    “伏惟尚饗!”
    最后,當(dāng)楊廣念完了最后一句,把手里的祭文丟入面前的鼎中后,伴隨著火光與煙氣而起,祭祀最重要的一步,終于走完了。
    接下來,便是國師主持的誦經(jīng)聲響徹在廟宇之中。
    ……
    臨近中午,伴隨著楊廣的龍攆出廟,祭祀徹底結(jié)束。
    百官跟隨而走。
    跪了一上午,有些大儒身子骨甚至都有些熬不動了,剛出太廟,便被各家近人趕緊攙扶住了身子。
    其中就包括全場唯一頭戴斗笠的李侍郎。
    李侍郎受傷的消息如今已經(jīng)漸漸傳開了,但真實(shí)情況是什么所知之人甚少。
    但流傳最廣的一個消息是,傳聞李侍郎去河北找諸懷打了一架。
    被傷了心脈。
    這消息一開始,是沒人信的。
    李侍郎瘋了?
    找諸懷的麻煩?
    所以這消息很多人真不信,可除此之外,又沒有任何解釋……
    李侍郎這幾年的榮寵,是不需要說的。陛下能把監(jiān)察天下的百騎司交給他,足以證明了其信任。而這位李侍郎確確實(shí)實(shí)也沒辜負(fù),無論什么消息,都可以讓陛下第一時間掌握。而受傷歸京的第一天,帝王設(shè)家宴款待,這份恩寵天底下除了人仙……連國師都沒有過幾次。
    可所有人還是想不通,李侍郎到底怎么受傷的。
    難不成真的是諸懷所傷?
    在眾人的不解中,身子似乎一天比一天虛弱的神秘侍郎被家里那位老仆攙扶著剛要上車,不知從哪冒出來了一隊(duì)內(nèi)侍端著托盤快步走來:
    “侍郎大人,陛下賜醫(yī)治心脈丹藥三顆。特地吩咐,直接拿了,無需謝恩,身子要緊。“
    這話的語調(diào)不高不低。
    想聽的人,一定能聽清楚。
    而這內(nèi)侍言語里那股屬于楊廣的榮寵,已經(jīng)表明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于是,哪怕身子再怎么虛弱,這位李侍郎依舊有些無力的拜謝后,才把丹藥拿了,給了老仆后,又對著百官作揖告別,在攙扶下上車馬,離開了。
    一路回到府前,李忠便看到了兩個灰衣人。
    沒多說什么,攙扶著女子下車,開府,女子在前,他在后,兩名灰衣人跟著一路進(jìn)了府邸。
    正廳之中,倆灰衣人拱手:
    “卯五九,丁三一,見過大人!”
    女子沒摘斗笠,可身子在聽到了倆人的編號后,卻不自覺有了一個前傾的動作:
    “說。“
    “回大人。”
    丁三一率先開口:
    “翔縣發(fā)報(bào),守初道長與玄奘法師驅(qū)車抵達(dá)后,見翔縣城外有河?xùn)|逃難婦孺民不聊生,顯圣于城外,灑出種子,落地成梁,于瞬息之間生出數(shù)千斤高粱,散于眾人。翔縣縣城聞訊而動……最后,守初道長與在孟津相救的一個女子一同入城,自書齋中購買五冊空白書本后,與騎虎的一品丹師孫思邈一同離開……”
    “……”
    情報(bào)剛說完,丁三一便察覺到了一絲冷意……
    但并不是針對自己的。
    可這份冷意也足夠讓人后背有些寒冷了。
    接著,平平無奇的聲音響起:
    “那女子的身份,還沒查出來?”
    丁三一剛要搖頭,忽然,卯五九拱手上前一步:
    “回大人,于栝發(fā)報(bào),此女子身份應(yīng)當(dāng)是博陵崔氏二房十一女,名為采薇。”
    “……崔采薇?”
    女子一愣,恍惚間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這個名字后,對一旁的李忠說道:
    “我若沒記錯的話……盧家的那個庶子……盧煥陽的親事,好像便是和她吧?”
    聽到這話,李忠也琢磨一下。
    可他也忘了。
    “去查查,忠叔,把這件事查清楚!把這個崔采薇……嗯,查的仔細(xì)些。”
    冷意,在最后那句話的停頓中消散。
    光聽前面那句話,三人都以為自家大人要把這崔家女給……
    而李忠仿佛什么都沒聽出來一般,點(diǎn)頭稱是后便走了出去。
    “繼續(xù)說。”
    “是。”
    卯五九拱手繼續(xù)說道:
    “大人,于栝有變。守初道長……”
    “嗯????”
    女子的目光又投了過來:
    “李守初在于栝!?”
    “呃……是。”
    “……”
    正廳之中,一片沉默。
    片刻,一聲嘆息:
    “唉……說吧,他又惹什么麻煩了?……那杜家二子在什么位置?丁三一,去發(fā)報(bào),去找忠叔,讓他把飛馬城的商隊(duì)行蹤告訴杜家二子,再告訴他,八月之前,我會籌集一千五百石糧食給他,作為代價(jià)……讓他趕緊去于栝把李守初給我?guī)ё撸 ?br/>     嘆息中夾雜著一種頗為頭疼的不耐與慍怒,讓丁三一大氣兒都不敢喘了,趕緊點(diǎn)頭,快步就往外面走。
    屋里就剩下了卯五九自己,女子卻頗為疲憊的靠在了椅子上,揮了揮手,一副躺平的模樣,說道:
    “說吧,這個李守初……又惹了什么麻煩。他把崔家人給得罪了?”
    “回大人,并無。”
    “這個李守初!!……嗯?”
    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不對勁,女子面紗之下的眼睛里已經(jīng)有了一絲荒誕:
    “……沒得罪崔家?”
    “回大人,屬下得到的消息是,于栝鹽礦遇地龍翻天……”
    “這不是得罪死了!?”
    “……”
    其實(shí)說實(shí)話。
    卯五九挺懵的。
    有些不解為何大人一直要把這些天災(zāi)往那個沒見過面,卻聽過的守初道長身上推。
    地龍翻天,和這個道士有什么關(guān)系?
    尤其是聽到大人那絮絮叨叨的:
    “那于栝的火玉鹽礦是老君觀用來煉丹助火的必須之物,他怎么能……李守初!!!!你……”
    這會兒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權(quán)衡利弊,怎么從崔家手里把人給要出來的女子并沒注意到手下臉上那一絲無語。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口疼。
    這道士……
    怎么就那么不讓人省心呢?
    我不說了么,出了事,去江南……你倒是跑啊!
    崔家……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更何況伱還把老君觀給得罪了!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剛走不過幾日,竟然就能得罪天底下兩個龐然大物?
    哦對,你還把“李家”給得罪了。
    你怎么就……
    怎么就……
    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廳堂內(nèi)響起了一絲銀牙咬碎的咯吱磨牙聲。
    而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的卯五九趕緊搖頭:
    “大人,此時并非因守初道長而起……道長才剛到于栝,不足半日時間,便發(fā)生了地龍翻天……”
    女子生無可戀的擺擺手:
    “你之所以這么說,是因?yàn)椴恢肋@道人惹麻煩的本事……”
    “不是……大人,守初道長遇地龍翻天,第一時間前去礦坑查看,而到達(dá)救人時,忽又遇地脈龍火自礦坑爆發(fā)……”
    卯五九趕緊快速要解釋,可一聽地脈龍火竟然爆發(fā),女子“噌”的一下起身,聲音都有些變型了:
    “你說什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她捂住了心口開始咳嗽。
    劇烈的咳嗽。
    卯五九下意識的要上前,可又不敢,卻見大人的手指著自己……
    這意思……是讓自己繼續(xù)說?
    于是不敢在耽擱,趕緊說道:
    “大人,守初道長與玄奘法師時龍火爆發(fā)時……”
    他開始講述情報(bào)。
    而伴隨著講述,心情大起大落的女子面紗之下,玉口微張……
    有些聽傻了。
    “最后,守初道長與玄奘法師完成了救數(shù)百人,同時壓制了龍火荼毒之舉后,暈了過去,被崔家人救走了。”
    “……”
    等他說完,整個正廳中便是死一樣的寂靜。
    ……
    片刻后,李忠去而復(fù)返。
    而卯五九已經(jīng)離開了。
    看著呆呆坐在椅子上,已經(jīng)摘了斗笠的女子,李忠趕緊說道:
    “小姐,已經(jīng)查明,這崔家十一女確實(shí)是那盧氏九子的婚配,只是三月之前翹家逃婚,我們的人當(dāng)時都調(diào)往了江南,對她的監(jiān)視就給放下了。至于其他的,還需要調(diào)查。“
    “……”
    聽到這話,女子沉默了一會,卻問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問題:
    “忠叔,我記得卯五九……是西北人,對吧?”
    “……?”
    李忠一愣。
    有些不解。
    但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
    “不錯,乃是朔方人。”
    “……把他調(diào)離吧。調(diào)去江南……找個熱一點(diǎn)的,蚊子多點(diǎn)的地方。”
    “……啊?”
    李忠有些懵了。
    這……發(fā)生什么了?聽小姐這意思,這調(diào)動可不是什么正常調(diào)動。
    怕不是……私怨?
    卯五九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因?yàn)樽约赫f話的大喘氣而給自己穿了小鞋。
    也不知道自己將來得喂飽多少蚊子……
    更不知道自家大人其實(shí)是個女兒身。
    如果他知道,一定會冒出和孔圣人一模一樣的話: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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