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之間,世界大有不同。
東方遙遠的天際,一束束明亮的曙光拋灑下來,溫柔撫摸著冷峻的大地,在短暫的時間里,周圍的氣溫已經開始緩慢回升。
初春的陽光是澄澈的,透明如孩童無邪的雙眸,映照清亮的天光云影,徘徊搖曳。
然而在阿萊格里的眼中,這片晨曦中卻躍動著無數明亮的光點,就像是午后陽光里懸浮的塵埃。它們似乎早就存在,只是在黑暗的夜里無奈睡去,卻又在曙光女神的呼喚著齊齊醒來。
在這群光點的包圍中,他感覺自己像是泡在了數九寒天的溫泉里,從內到外都是暖煦的。
可與此同時,他的心境卻出奇平靜,就如千年古井不生絲毫波瀾,無喜無悲的目光,掃視過身周的一切,竟然有種從云端俯視,萬物盡皆螻蟻的孤寒。
自己這是怎么了?
阿萊格里悚然一驚,擺擺頭想從這種思緒中掙脫出來,周圍的光點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旋即卻更加親熱的靠攏過來,如紛揚的雪片般落在其發梢衣角,然后飄然一閃,悄無聲息的沁入了他的肌膚內。
算了,眼下還是救治奧妮莎更為要緊,阿萊格里微微皺眉,恍然發現此時的自己,提起少女名字的時候,就如同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再無往日那種戒備與憐惜混合的復雜情緒。
強自壓下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極致漠然,阿萊格里上前幾步,在巨石前駐足。
不知道是迪奧斯還是哪位炎魔騎士,在粗糙的石面上,貼心的鋪上了一襲猩紅色的厚絨披風。昏迷的奧妮莎伏臥其上,膚色被映照的出奇蒼白。就像是流干了體內所有的血液,甚至隱隱泛著一股淺淡的青色。
與血液一同流逝的,還有少女本就微弱的生機。所謂的“油盡燈枯”,除了那些垂垂老死的幸運兒外,更多的時候,并非其生命的火焰燃燒到了盡頭。而是橫生的災禍,傾翻了盛放生命之油的燈盞。
這種過程,幾乎是不可逆的,一個人有限的生機,終將在不斷的折騰中消耗殆盡。
固然,不論是內心的自律還是諸如藥物之類的外力,都可以勉強延續幾年壽元。但是孱弱的人類,終究無法與半神抑或巨龍這樣的生命相比較,就像一個茶杯中的水。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比水缸還多。
阿萊格里猶豫片刻,伸手覆在少女曲線柔美的肩膀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如果說一個人的生機是杯盞中的水,那么奧妮莎的生命之杯早已見底。而且,這種生機的流逝,并不僅僅是短時間內發生的,這個過程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即使沒有殺手的那一記兇狠的背刺。她剩下的壽元也不足十年。在過去的人生中,苦難的遭遇如影隨形。平放的杯盞能夠最大限度的保存生機,她卻一直傾斜著,任憑杯中水潑灑流瀉。
正因為此,其他人怎么都沒有發現,這朵正值盛放季節的嬌艷花朵,根莖早已燃燒成灰。那些灰燼是最為肥沃的養料。卻帶著即將生效的致命毒素。
這是,飲鴆止渴啊。
阿萊格里低嘆了一聲,微微搖頭,在這一刻,少女體內糟糕狀況的沖擊下。他原本的情緒終于又搶占了上風。
油盡而燈枯,人死如燈滅。
命運之輪的轉動緩慢而必然,不知道碾滅了多少斷腸人的希望之火,讓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目睹,至親之人的雙目在其面前徹底閉闔。
而從古至今,無數年里,堪堪能逆轉這巨大輪盤的超卓手段,也是寥若晨星,少之又少。
可是恰恰,阿萊格里就知道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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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魔法不同,在完備的神術體系中,一個法術的名號越是簡短,它在體系中的序列和地位就越高。
因為這就意味著,這個神術被創設出來的時間非常早,甚至有可能出自神明之手。一個魔法,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完善進步,威力和效率也會逐步提升,但是神術中蘊含的力量,越接近神主的本源,自然就越加強橫。
比如,“救贖”。
光明神主的“救贖”。
隨著阿萊格里放開了對光明圣力的壓制,它們逐漸占據了他體內的所有關竅。與此同時,靈魂之海中的圣潮此起彼伏,不斷有迸濺的潮頭脫離海面,激起一道道熾白色的光束,直飛上天。
靈魂之海上空,阿萊格里曾經辛苦固化下來的,那些閃爍的魔法回路構造,盡數被洶涌的潮水沖刷下來,沒過多長時間,一眼望去,天幕中就再也無星辰璀璨。
而那些圣光束,則如鋒利的刻刀一般,在夜空中迅速鐫刻下光輝的紋路,將鳩占鵲巢的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散發著奧術秘密的無盡星空,轉化為光輝燦爛的光明天幕,在這個過程中,一段又一段濃縮在其中的信息,也盡數釋放了出來,百川歸海般匯入阿萊格里的靈魂之中,逐漸融合成渾然天成的記憶。
神明的偉力,從不因凡人的意志所變更,“神賜恩寵”的儀式既然已經啟動,就會一直一直的持續下去,百折不撓的持續下去,直到改造過程徹底完成的那一刻。
阿萊格里咬了咬牙,這種改變,絕對是他所不愿接受的。似乎感受到了這股抵觸的情緒,他體內潛藏的強橫意志驟然一掠而過,他身周晨曦中的無數光點,如飛蛾撲火般沖向他的軀體,光明的力量再次洶涌起來,反而加快了本就一往無前的步伐。
罷了罷了,如果終將如此,那么至少也要救下奧妮莎,也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阿萊格里如此想著,一手按住奧妮莎的肩頭,另一只手緊緊握住了深深插入她體內的殘刃,毫不猶豫的將其向上拔起。
本來流速漸緩的血液頓時迸濺出來,還沒等它們匯聚成流,阿萊格里的的左手已經橫過來,迅速按在了這道猙獰的傷口上。
鮮血迅速盈滿了他的指縫,本應腥熱的血液流淌,阿萊格里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絲寒意。
那是屬于死亡的冷寂。
似乎異常厭惡這種感覺,滂湃的圣光還沒用他控制,就已經蓬然爆發,將阿萊格里與奧妮莎盡數包裹在了其中。
旋即,圣光噴薄,直沖天際。(未完待續。。)
ps:(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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