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鳴和潘怡蓁在護士幫助下，回到了那個十字路口。
    此時，二人心頭都是無比沉重。
    剛才的一切宛如一場不真實的夢。
    唯一真實的只有手上的CT檢查單據。
    戴鳴看著魂不守舍的潘怡蓁，看得出她現在的情緒相當焦慮。
    “潘小姐，”戴鳴不放心讓潘怡蓁一個人回去，說道：“我送你回酒店吧。”
    “我不想就這么回酒店。”潘怡蓁忽然看向戴鳴，說：“那個女鬼……她恐怕不是什么畫里的虛構存在！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嗯？你，你想說什么？潘小姐？”
    “你跟我來。”
    隨后……潘怡蓁帶著戴鳴，進了附近的一家網吧。
    從包里面取出那些畫稿，潘怡蓁打開了一個論壇。
    這是一個名叫森然夜話的論壇，聽名字也知道里面發布的都是一些什么樣的帖子了。
    潘怡蓁指著這個論壇，說：“我在這個論壇已經有六級了。我準備把我們的畫發布在這個論壇里面！”
    “什么？”
    戴鳴這才明白潘怡蓁的意圖。
    “如果這個女鬼真的存在……如果還有其他人像我們一樣一直只能畫這個女鬼出來的話，那么或許就能有人看到帖子！”
    “有道理……我也來幫忙編輯帖子。”
    ……
    隨后，潘怡蓁和戴鳴用自己的小號，在其他論壇“轉載”自己的帖子，期望擴大帖子的影響力，只祈求不要被404了。
    忙完后，二人走出網吧，天漸漸暗下來了。冬季的夜晚，來得實在有點快。
    戴鳴和潘怡蓁在夜幕下，都有著一種強烈的無力感。
    “我……送你吧，潘小姐？”
    潘怡蓁看著身側的戴鳴，說：“我想了很多。如果我死了……”
    “別這么說！我們就畫個畫，怎么會死人！”戴鳴還是希望能安慰潘怡蓁：“你先別自己嚇唬自己！”
    “人生就是很多事情沒辦法盡如人意的。”
    潘怡蓁抬起頭，看著那無邊無垠的黑暗天際。
    “我小時候，我爸媽帶我去游樂場玩了一整天，然后，帶著我到了一家兒童餐廳，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怡蓁，以后爸爸媽媽就不會和現在一樣住在一起了，但是除了這一點外，什么都沒有變。怡蓁，你想和爸爸一起生活，還是和媽媽一起生活？”
    戴鳴雖然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但單單是聽潘怡蓁用如此平靜的語調說出這樣的話，都讓他覺得有些心疼。
    “是不是很奇怪啊？為什么，為什么我的父母會問我這樣的問題，讓我做那么殘酷的選擇？我從來沒看到他們吵架過，更不要提家暴了。而且，沒有人出軌，沒有什么小三，捉奸之類的狗血戲碼。兩個人就是，不愛了，沒有感情了，然后要我選擇只能和他們其中的一個生活，在他們陪我玩了一整天以后……”
    潘怡蓁說到這里，不知不覺已經是淚流滿面。
    戴鳴頓時有些窘迫，然而他翻遍全身，都沒有找出一包紙巾。路上的行人路過，不時投來目光，估計把戴鳴自動腦補成渣男了。
    “你看……”潘怡蓁攤了攤手，對戴鳴說：“人生就是這樣的，就是那么殘酷。我當時……哭著抓著他們的衣服，哭喊著求他們不要離婚，我不希望這個我只在電視劇看到的詞匯發生在我身上。我哭得那么傷心地求他們……時至今日，我還是不能理解他們到底為什么非離婚不可。”
    “這種事情……或許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吧……”
    “那一天，他們給我買了很多冰淇淋，很多……很甜。然后……那一天開始，一直到現在，我再也沒有吃過一次冰淇淋了。一次都沒有。”
    戴鳴想到了那句話：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我將來也許不會結婚。我不想草率地結婚生子，有一天不愛了以后，就對我的孩子說：孩子，你得在我和你爸爸之間選一個……”
    “我的父母都已經再婚了，也都生了第二個孩子，所以……如果我死了……如果……”
    “沒有那回事！”戴鳴拼命搖頭：“你爸媽就算離婚了，他們也一樣愛你的！我爸媽過去為了我操碎了心！他們一直擔心我畫這樣的畫是不是有嚴重的心理健康問題，所以一直以來都帶著我求醫。我媽媽抱著我說……她已經無所謂我能不能成為大畫家，她寧可要一個身心健康的我……”
    潘怡蓁沉默了。
    “你應該有個很幸福的家庭。”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戴鳴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潘怡蓁看著眼前的CT預約單據。
    “吶，戴鳴。”
    “嗯？”戴鳴一時間都沒發現對方叫了自己全名。
    “我想去見見我爸爸。我很多年沒見他了。如果我真的會……的話，我想再見見他。他就住W市……和我媽離婚后過了一年，他就和幾個朋友來W市創業了，之后，就扎根在這，沒有再回來過。”
    戴鳴隱隱推測，或許潘怡蓁父母離婚的真正原因，是三觀上的不合引起的。
    “你想去見他，但一直沒敢去見吧？”
    “我不知道……”潘怡蓁顯然心思很混亂，“反正，不是今天。等報告出來再說吧。也許，是醫生誤診呢，也許什么事情都沒有。”
    戴鳴將潘怡蓁送到酒店門口后，她回頭看了一眼戴鳴。
    “那，明天見。”
    “明天見。”
    ……
    戴鳴在回家的路上，滿腦子都是謝成俊那張嚴肅的臉龐，還有潘怡蓁那哭得梨花帶雨的面容。
    戴鳴拿起手機，不由自主開始搜索“被怨靈詛咒該怎么辦”……
    什么撒鹽，信佛，辦法事超度……戴鳴看著看著，實在不覺得有什么好辦法。
    “潘怡蓁……”
    戴鳴又默默念叨著這個名字。
    “希望我們都能好好地活下來……”
    此時，他坐在回家的地鐵上。
    距離到家，還有大概三班地鐵。
    他家就在地鐵終點站，所以此時地鐵上已經沒幾個人了。
    他覺得自己有些困了。
    按理說還有三站，他忍一忍也就到了，但眼皮卻是越來越重，反復打架。
    算了，睡就睡吧。反正到了終點站，站務人員自然會叫醒他。
    隨后，戴鳴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戴鳴發現，這一節車廂只有他一個人了。
    地鐵廣播提示，馬上要到站了。
    戴鳴拿起手機，剛一解鎖……
    一幅畫面展現在他面前。
    這是手機里的一款畫圖軟件，戴鳴也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安裝的了。
    此時，軟件開啟，展現出了一幅素描畫。
    那畫……一看，就是他的筆法。
    這竟然是……他畫的？
    讓戴鳴只覺得汗毛直豎，整個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畫上，正是眼前的地鐵車廂！
    畫里面，有他自己！
    而在他的對面座位上……
    正坐著那個女鬼！
    戴鳴放下手機，睜大眼睛看著對面的座位。
    眼前的這一排座位上，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戴鳴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渾身顫抖得宛如篩糠。
    地鐵到站了。
    戴鳴嚇得魂不附體，地鐵門一開，他就瘋了一般沖出去，拼命跑想閘機位置，刷了交通卡后，就沖向地鐵出口，這過程中，不斷地看向身后！
    “不要……你……你不要……不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