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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四十四章 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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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老爺子坐在榻邊，伸手去摸炕桌抽屜里的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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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下頭的人見狀就全都明白，老爺子這是私下有話要跟夫人說，屋里的婆子、媳婦子和丫頭登時退了個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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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取出裝煙絲的掐絲琺瑯盒子，打開蓋子推到老爺子面前，等他自己慢悠悠地填上煙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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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是鐘老爺子素來的習慣，每當他要說要緊事情之前，都會去摸煙袋，利用搓填煙絲的這點兒時間，再把想說的話從心里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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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屋里十分安靜，只能聽到落地鐘咯噔咯噔的聲響，老爺子今日裝填煙絲的時間特別的長，讓劉氏的心里有些惴惴，拿著火石、蒲絨在一旁伺候他點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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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鐘老爺子吸了幾口，這才道：“和親之事，以后家中誰也不許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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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聞言心下一個咯噔，見老爺子面色不好，沒敢直接問，而是迂回道：“慧春那孩子嘴上沒個把門，我這會一定讓她好生得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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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一直是個有分寸的人，可偏生遇到大房的事兒上，就每每有失偏頗。”鐘老爺子深吸一口煙，不等劉氏開口解釋，“自然，這里面也有我的不是，可在和親這種大事兒上，你怎么也犯這種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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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件事上劉氏的確理虧，聽了老爺子的話，羞愧地垂下頭道：“老爺，這件事的確是妾身的不是。但是慶春跟慧春年歲太過相近，婚姻大事又耽誤不得，妾身當時也只是為了安老2媳婦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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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罷了，事情已經過去。”鐘老爺子又把煙袋放在唇邊，卻也沒吸，只是凝神想了片刻，“太后已經有了口諭，讓慶春以后嫁在京城，你管好家里人的嘴，這些有的沒的，以后不許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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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聽了這話，差點兒碰翻了桌上的煙絲盒子，抬頭去看老爺子的神色，果真不是在玩笑，這才不敢置信地問：“老爺前幾日不是還說，和親之事十拿九穩，入宮也不過是為了相看，這才過了多久，怎么就起了這么大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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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這會兒可是打心里著急起來，當初是因為有和親之事擱著，她才放心沒有去管慶春的婚事，如今眼瞧著熱孝都過了一半，卻突然又說和親去不成了，就算是要嫁在京中，一個多月的時間既要找到合適的人家，又要準備嫁娶之事，哪里就有那么正好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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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天威難測，豈是你我能置喙。”鐘老爺子一袋煙抽罷，順手遞給劉氏去磕打煙灰，自己復又伸手揉搓煙絲，“慶春的婚事，你們也用不著太操心了，如今已經基本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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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一波一折的消息，讓劉氏差點兒燙到了手，扭頭試探地問：“可是老爺有中意的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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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丫頭是個有福的，你對她多上點兒心沒壞處。”鐘老爺子看著劉氏急切的模樣，突然間沒了與她深談的****，起身撣撣衣襟兒，沒頭沒尾地丟下這么一句話，背著手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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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頓時心里沒底，一面打發人去叫韋氏過來，她要詳細問問今日的事兒，另一面讓馮媽到前院兒去打聽，今日都有什么人到府上來見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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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韋氏不多時就來了，眼圈紅腫著，脂粉也遮掩不住，勉強掛著微笑上前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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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坐吧！”劉氏不耐煩再等她行禮寒暄，直截了當地問道，“今日在書房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當真看見慶春與什么男子拉拉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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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夫人，何止是拉拉扯扯，媳婦進院兒的時候，兩個人正摟做一處，別提有多不堪入目……”韋氏聽夫人這么問，只當她是要秋后算賬，用這件事來整飭慶春，登時來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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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打斷道：“那人你可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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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個……媳婦不識得那人，從未見過。”韋氏略有些失望地搖頭道，不過略一回憶，復又興奮起來道：“媳婦雖然不知，可老爺子院兒里的小廝似是識得，不若叫過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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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不長進也就罷了，如今反倒越發回去。”劉氏氣得訓道，“老爺子那邊的人也是你想問就能問的？繼續說，后來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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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后、后來，媳婦問了幾句，那二人卻壓根兒不予理會。那男人拉著大姑娘進了書房，媳婦便被寶貴給攔在了外頭……”韋氏的興奮勁兒被劉氏打壓了下去，也漸漸開始覺出事情不太對勁兒，話沒說完就半張著嘴吐不出半個字兒來，自己今日當真是讓慶春氣得迷了心竅，居然昏招一個接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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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男子拉著慶春進了書房，而后慶春是與老爺子一道過來的，就說明這件事老爺子是心知肚明，甚至有可能是樂得其成或推波助瀾的，而自己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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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見她自個兒也明白過來，恨鐵不成鋼地訓道：“現在想明白了？剛才還剛當著老爺子的面兒告狀，你腦子都給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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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韋氏無端被叫回來又挨了一頓訓斥，但是也知道自己著實錯了，不敢分辨，只低頭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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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好生回憶回憶，今日那男子什么形容模樣、穿戴打扮，都細細說來我聽。”劉氏轉回正事兒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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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韋氏絞盡腦汁地回憶，當時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一男一女相擁而立，哪里還顧得上細看那男人相貌，語氣不甚肯定地說，“那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紀，濃眉鳳目，身量高瘦……穿得是身兒青織金飛魚云緞的袍子，腰間系著青黑織錦團花腰帶，沒有掛香囊扇袋之類的物件兒，只垂著一方白色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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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聽得心里不住盤算，別的不說，只這青織金飛魚云緞的料子，就都是上用之物，自家年年經手再送入宮中，雖說沒用過卻是也見過的，而這料子也只供給皇上、太后和皇后宮中三處，尋常人家就算得了賞賜，怕也是擱在家里好生兒供著，恨不得能代代相傳才好，能這般做成尋常的便服穿戴，定然不是尋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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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此時，馮媽那邊打聽到了消息，進屋回話道：“夫人，今日登門與老爺子商議公事的有三位大人，第一位是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戚冬鴻大人，第二位是太常寺左少卿呂軒大人，第三位是大理寺丞邵世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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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聽了這三個人，心里頓時就有了數，禮部和太常寺的人來，應該都是為了商議今年太后壽誕之公事，只有最后的邵世彥，是個平素不該出現在自家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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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韋氏也并不是太過蠢笨，猶疑地問：“夫人，難道媳婦撞見之人，竟是鎮國公府的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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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沒有答話，眉頭緊緊地鎖著，她想不通慶春是怎么攀上鎮國公府的這個高枝兒，慶春的一舉一動基本都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雖說身邊沒了貼身的眼線，但也不可能會有什么私會男人的機會，難道就因為入宮赴宴，只一日的功夫就發生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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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婆母……”韋氏見夫人沒有說話，等了半晌才又大著膽子道，“若真是鎮國公府，那咱家如何高攀得起？可如今咱家的姑娘，讓人家腰也摟了、臉也摸了、手也拉了……這事兒可如何是好？老爺子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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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劉氏細細咂摸著剛才鐘老爺子說話時的語氣和神色，尤其是最后那句聽似沒頭沒腦的話，如今想來卻無一不是在提點自己，但老爺子卻一句都沒有明說，想來應該是尚未板上釘釘，怕自己再走漏風聲惹來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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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想到這兒，她的臉登時一板，對韋氏斥道：“剛得了教訓還不牢牢記著，管好你自個兒的嘴，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這次老爺子已經是震怒了，我為你們娘倆兒好言好語說得磨破了嘴，這才勸得消了火氣，你如今還想往刀口上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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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韋氏聞言下意識地縮縮脖子，連聲道：“媳婦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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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回去告訴二丫頭，這個月不許踏出院門一步，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房里抄女則和女訓，每日打發人把抄好的送來我看，如若字跡不端或偷工減料，就再延一個月的禁足。”劉氏瞇縫著眼睛說，“我還就不信扳不過來她那個臭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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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將兒媳打發走之后，劉氏讓人備轎去了寶華園，把劉雁瑩驚了一跳，忙迎出來道：“姑母有什么事兒來傳一聲，我過去聽您吩咐不就是了，怎么還親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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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這把老骨頭，也得時不時活動一下。”劉氏笑著往里走，“再說你們初來乍到，雖說你二嫂不會虧了你們，可也怕那起下人不按吩咐辦事，我自己過來瞧過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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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進屋見楊雯婕迎出來行禮，劉氏伸手拉住她道：“我聽說今個兒你幾位舅母都給了見面禮？可還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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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位舅母對我都是極好的，雖說還沒見到大舅母的面兒，但慶春姐姐卻也十分和氣。”楊雯婕的臉上掛著羞赧的笑意，“只不過東西都太過貴重，讓我心下好生不安，真跟母親說著，要去給三位舅母請安道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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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想去請安道謝自是好的，是你的一番心意，不過她們也不缺這點兒東西，你安心拿著就是。”劉氏語帶暗示地說，“慧春今日犯錯讓我罰了禁足，怕是不能陪著你了，底下兩個丫頭都還小，你若是呆著悶得慌，就去尋慶春一處做伴兒也是好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