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寧決定去京市參加會議,至于滬市舞蹈學校的邀請則婉拒了。</br> 相比于教導學生,她還是更喜歡自己跳舞,她享受站在舞臺上的感覺,也一直覺得,她是屬于舞臺的。</br> 沈嬌寧被邀請參加京市會議的通知,是團里領導給她的,沒多久,領導們就專門喊上她一起開了個會,主要是說文工團對文藝工作的一些建議,讓她到時候去了不至于沒有話說。</br> 也是怕她亂說話,比如前段時間排擠芭蕾什么的,這種丑事要?是傳到京市大領導耳朵里去了,綿安市文工團的領導可能得換一茬。</br> 沈嬌寧都微笑著應下,表示記住了,絕對不會亂說話。她還沒那么無聊,當然她也不準備說領導們提供的套話,她有自己想要說的話,這種寶貴的機會當然不能浪費。</br> 很快,其他人也知道沈嬌寧要?去京市參加文藝工作會議了,這是有可能見到京市那位大領導的!</br> 大家激動壞了,現在的人都以能見一面大領導為最高榮譽,沒想到沈嬌寧這就快要?實現了!</br> “天哪,人和人真是沒法比。”賀平惠喟嘆道,“我要?是早知道你會有這樣的造化,你一來文工團我就要抱緊你大腿呀!”</br> 沈嬌寧笑道:“你現在抱也不晚呀。”</br> 大家都盤坐在排練室的地上,坐成了一個圈,賀平惠正好在她對面,聞言立刻往前一撲,抱住她一個膝蓋:“我宣布我抱到了!”</br> 焦夢玉也很感慨:“我到現在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把桿練下來就走不動路了,當時我說什么來著?你起步晚,但是進步也會更大,現在這個進步速度可真夠大的。”</br> 大家一致贊同?。</br> 和其他部門的人不一樣,芭蕾成員們是一點點看著她進步起來的,好像也就是每天比前一天進步了一點,可是拿現在和大半年前一比,這分明是每天進步一大截才能有這么大的進步啊。</br> 沈嬌寧想了想說:“好像就是之前排舞劇那段時間,特別專心,沒有想別的任何事,就想把動作跳標準了。我要?是示范都不標準,那就沒法告訴你們要跳成什么樣呀,不知不覺就進步了。”</br> 她強悍的體力?也是那段時間練出來的,瘋狂地排練,還要?指導其他人,解決各種困難。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有過很多?次快要?崩潰的時候,但是不行?,她是主導者,如果她都崩潰了,這個團隊還怎么堅持呢?</br> 就是在這樣一次次臨界線邊緣的咬牙堅持中,她完成了在很多?人看來都不可能完成的事。</br> 說著說著,大家又?有些感動,當時被逼到走投無路,自己開辟出了一條道路,如今回望,滿路荊棘已然變成碩果。</br> “小寧,那你要?是見到大領導會不會緊張啊?你準備說點什么?”</br> “還行?吧,也不一定能見到,如果有機會的話,會說說關于文藝發展方向的事。”</br> 她希望芭蕾可以得到更深挖掘,本土化的要?發展,西方的傳統芭蕾也不應該拒之門外,總之,藝術永遠應該是多元化的,不應該單一單調。</br> ……</br> 部隊文工團考試開始了。</br> 沈嬌寧請了一天假,自己拿著舞鞋就去了。</br> 她去得早,好多和她差不多?年紀,甚至比她還小一點的男生女生一起在門外等待。</br> 他們看起來有些緊張,應該都還沒有太多舞臺經驗,畢竟很少會有人像沈嬌寧一樣,先去市團呆一年然后再考。</br> 能進市團的人,大多都很安于現狀,不想再折騰了。</br> 考試開始了,不斷有人進去,然后垂頭喪氣地出來,有好幾個小姑娘甚至是哭著出來的,她們說:“考官太兇了,沒跳完就開始罵人。”</br> 舞蹈片斷是自備的,有時候考官也會要?求他們跳某個片斷或者動作,要?是正好沒練過就慘了,今年的考試基本上過不了。</br> 沈嬌寧被排在中后的位置,輪到她的時候,已經有一大半人走了,也清楚了這次的考官好像真的很兇,不知道季老師有沒有來。</br> 她一進門,還沒來得及看?季老師在不在,就聽一個人說:“來個揮鞭轉。”</br> 她很快反應過來,這就是考官的指定動作。</br> 這是個基礎動作,學過芭蕾的都會,沈嬌寧覺得自己運氣挺好,走上去就開始轉。</br> 考官沒說轉多久,她就只好一直轉,季玉蘭看不過去了,說:“行?了,停下吧,基本功過關,合格了,秋天來部隊報道。”</br> 沈嬌寧聽到了季玉蘭的話,停下來,從她手里接過一張憑證:“謝謝季老師,不看?舞蹈了嗎?”</br> “可以了,很穩,完全符合我們的要?求。”</br> 沈嬌寧應了,高高興興地走出考場。</br> 雖然本來就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是通過得實在太容易了。季老師可能有之前合作的原因,可是另一個考官也完全沒有阻攔的意思,可見她轉得很好!</br> 先前那個考官還在發懵:“季老師,你看?清她轉了多?少圈了嗎?她怎么能轉這么久啊?你為什么喊停,我還想看看?她到底能轉多?久呢?”</br> 季玉蘭道:“行?了,你要?想看她轉多?久,那后面的人今天都不用看了。誰讓你一開始輕視人家?過年演出的時候,曹麗,我們的喜兒,她,我們的白毛女。”</br> 曹麗已經是部隊有些資歷的演員了,除了喻可心天賦更好一些,接下來就是曹麗。剛剛那個小姑娘居然躍過曹麗跳白毛女:“您也不早提醒我,不然我肯定讓她跳個有難度的。”</br> 不過這些,沈嬌寧都不知道。</br> 她回到文工團,第一時間跟大家分享,并且接受了大家的道賀。</br> 可惜顏嘉明不在,他最近忙著要?再找一個女芭蕾演員,綿安市文工團決定把《女兒》作為未來團里的特色舞劇,一直演下去。</br> 沈嬌寧以后不能再跳主演了,但作為編排者,她的名字會一直留在綿安市文工團,被一個跳這支舞的人知道。</br> 她覺得自己今年好像一切都特別順利,顧之晏說,部隊除夕包那么多?餃子,可是只有一只是包了銅錢的,被她咬中了,可能運氣真的降臨到她身上了吧。</br> 部隊考試順利通過,她收拾了一下行?李,準備出發去京市參加會議。</br> 會議的安排人員很細心,把往返車票隨通知一起寄過來了,她只要過去,到通知里寫的招待所入住,按時參加會議就行?。</br> 沈嬌寧帶的東西不多?,除了換洗衣服,只帶了一雙舞鞋、一套練功服和一些吃的。</br> 現在的交通太不方便了,坐火車到京市,居然要幾天時間。沈嬌寧倒不是不坐不了車,她是遺憾這幾天都沒法練功——雖然是臥鋪,但車上人來人往,她不喜歡被人當大熊貓看。</br> 她在車上,要?么坐,要?么躺,這會兒很多?人出門都帶</br> 著一大堆行?李,擁擠且潮熱,她連散散步活動一下的心情都沒有。</br> 沈嬌寧最終選擇躺著。太無聊了,什么都干不了,不如躺著好好休息,躺著似乎還能涼快一些。</br> 老式的綠皮火車搖搖晃晃,讓她有一種隨著潮汐晃動的感覺。</br> 極致的無聊也意味著空閑,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太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次了,她重新想起那個讓她產生幻想的意象,星星。</br> 星星于她而言,意味著夢想。</br> 那是在雙彩縣夏天的晚上,她偶然抬頭所見,如今又?一個夏天快要?到了,她離她的夢想更進了一點。</br> 她要從土壤里扎根去摘星星,目前看?來,第一步完成得還不錯。</br> 沈嬌寧想到這里,余光看?到一個綠軍裝從旁邊走過去,看?著有些眼熟。</br> 她一骨碌坐起來,穿上鞋,往綠軍裝過去的方向走,終于看清了那個人。</br> 太好了,她不用無聊了。</br> 沈嬌寧喊他:“顧之晏!”</br> 顧之晏回頭一看?,眼里也很驚訝:“你怎么在這里?”</br> “去京市啊。你呢?”</br> “我也是。”</br> 沈嬌寧嘶了一下:“去京市,你買了坐票?要?好幾天呢,一路坐著過去?”</br> “嗯。”</br> 沈嬌寧佩服起他來了,不過還是說:“你過來陪我說說話吧。”</br> “好。”</br> 顧之晏拎著他的大包走出座位,一起到沈嬌寧的臥鋪。她是下鋪,正好方便坐著說說話。</br> 他帶的東西也不多?,總共就這么一個包,沈嬌寧看?了一眼,幾乎都是吃的。</br> “都是我奶奶給我準備的,其實哪吃得了這么多?,她就擔心我在外面餓著。”顧之晏說,“不過現在你可以幫我一起吃,她知道了肯定高興。”</br> 沈嬌寧自己也帶了些吃的,跟顧之晏互相分享。她一個人的時候覺得沒什么胃口,有人陪她一起吃,就覺得有點餓了。</br> 她拿了一張顧奶奶做的雞蛋餅,比食堂里的更香:“你現在已經調回省會了嗎?”</br> 他應該是從省會火車站上來的。</br> “還要?再過幾個月才能調回去,這次正好在省會結束任務,就回了趟家。”</br> 顧之晏家是在省會,可是他在綿安也有一套房子。</br> 沈嬌寧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家房子挺多的啊。”</br> “嗯,是不少,不過你也有啊。”</br> “我?我哪有呀?你說沈家的宅子?嗎,我可不想去住。”</br> “當然不是,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房子,沈叔叔沒有告訴你嗎?”</br> 沈嬌寧皺眉,搖搖頭。</br> 沈首長只說她母親有財產留給她,沒說財產里到底有什么。之前他們因為一條項鏈起爭執,她就以為母親留下的東西,應該都是珠寶首飾之類的,最多?還有一些錢。</br> 顧之晏說:“可能你還小,所以沒有告訴你吧。你媽媽留給你的東西,遠遠比你想象的要?多?,你一輩子?都不需要?為錢發愁……”</br> 他說到這里,忽然想起自己看?到過她的診斷報告,醫生說她發育期重?度營養不良,把這孩子逼到寫信要錢。</br> 顧之晏看著小姑娘小小的瓜子?臉,下巴尖尖的,好像在委屈,睫毛似鴉羽般顫動。比過年時好了一些,但還是很瘦……</br> 他就說:“如果這次有時間,我找沈叔叔談談,你現在也長大了,可以把你媽媽的東西交給你自己保管了。”</br> “房子是在京市嗎?”沈嬌寧問。</br> “不是,在滬市,一個小洋樓,你外公外婆留下來的。”顧之晏以為她想要京市的房子,“如果以后你到京市,不想回家,可以來我家住,我家的房子基本都空著,我爸和我有事去京市才偶爾住一下。”</br> 他說完,發現沈嬌寧沒反應,轉頭一看?,她居然眼睛都紅了。</br> “怎么了?因為房子嗎?房子不貴的,想要就給你買。”</br> 沈嬌寧搖搖頭,她不是難過,純粹是氣的。顧之晏說滬市的小洋樓,她突然想起來,書里寫沈依依和趙嘉石的美好生活時,有一段就是他們在小洋樓里的甜蜜日常。</br> 滬市小洋樓很多?,但她直覺書里寫的那一幢,一定就是原主母親留下來的那幢。原主死了,什么都成了沈依依的!</br> “滬市挺好,我就喜歡滬市的小洋樓。”她氣呼呼地說,“等我老了,就住在小洋樓里養老。”</br> “你喜歡還生氣什么?快吃吧。”</br> 沈嬌寧咬了一口雞蛋餅,突然想到一件事,問:“你在京市待多?久啊?回去的票買了嗎?”要?是回去也能一起就好了。</br> “買了,六月三號,回綿安的。”</br> 太不巧了,沈嬌寧的那一張回程車票,比他早了一天:“你能早一天走嗎?要?不我晚一天走吧。”她把車票拿出來,“你看?看?,我們沒約過能撞上,我想約一下,反而錯開了。”</br> 顧之晏一看?,笑了:“還真是。你一個人坐火車害怕嗎?”</br> “我是怕無聊。平時一直練功,突然不能練了,就特別特別無聊。”她的整個生活都是由芭蕾搭建的。</br> 顧之晏想了想,從他的大包里翻出兩本書:“吃完飯就看?書吧,看?書就不無聊了。”</br> 他居然還隨身帶書。</br> 沈嬌寧挺意外,拿過書看了一下,一本是講軍事指揮的,另一本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br> “做軍事指揮,是不是危險性會低一些呀?”她問。</br> “可以這么說吧。”</br> “那你是準備做指揮了嗎?”</br> “現在還不準備。”</br> 她就知道,要?是顧之晏這么早就開始當指揮,就不會有后面殘疾的事了。好在離事情發生還有一段時間,她還能繼續想辦法勸勸。</br> 他們吃完,就一起在看書。</br> 沈嬌寧當然看不懂什么軍事指揮,她在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br> 這本書很厚,放在平時不是她會去看的類型,但是車上沒有其他事情,也就看下去了,一直看到晚上,外面天黑。</br> 顧之晏又陪她吃了一頓晚飯,把書留在她這里:“我過去了,你早點休息,有事就來找我。”</br> 沈嬌寧還不想睡,也站起來:“我送送你。”</br> “就這兩步路還送?”</br> “其實我就是找個理由活動活動……”</br> 顧之晏只好讓她送。</br> 對面鋪位的大娘見了,笑著說:“小倆口感情</br> 真好,兵哥也知道疼人,就讓你睡臥鋪,自己都舍不得。”</br> 沈嬌寧臉紅了一下,趕緊說:“不是不是。”率先走到了過道上,又?催顧之晏,“你快點。”</br> 男人身材挺拔,兩步走到她身邊,比她高了大半個頭。知道小丫頭害羞了,沒再打趣她,大步往坐鋪走去。</br> 沈嬌寧說了要?送他,就真跟著他過去了。她每天運動量很大,現在一整天沒動,反而覺得不舒服。</br> 顧之晏到了他原本的座位旁,沈嬌寧跟著他后面,還在想他站在那里干什么,側過去一看?,發現他原本的座位被人占了,占座的人態度還很不好。</br> 他剛剛不在,別人坐著休息一下也沒什么,可是他都回來了,那人非但沒有要?還給他的意思,還一臉理所當然。</br> 對方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帶著個六七歲的男孩,坐在顧之晏的座位上,不動如風。</br> 老頭說:“我年紀大了,還抱著孫子?,你是軍人,總不會要?跟我們搶座位吧?軍人就是要為我們服務!”他孫子?正是人憎狗嫌的時候,爺爺說完,孫子?還扮了個鬼臉。</br> 沈嬌寧聽得不爽,軍人的責任明明是在戰場上保家衛國,他們執行任務,流血流汗難道還不夠嗎?還要?在火車上被人道德綁架?</br> 她輕輕推開顧之晏,自己走上前一步,說:“那座位是我的,大爺,我也還沒成年呢,你讓我一路站到京市,也是殘害祖國的花朵。”</br> 她決定了,寧可自己在這坐著,把臥鋪讓給顧之晏,讓他今天好好休息休息。</br> “你再沒成年也那么大了,可我孫子?才多?大?你忍心讓他站一路啊?小姑娘家家的,心怎么這么狠呢?”老頭說得理直氣壯。</br> 沈嬌寧被氣笑了:“你們自己沒買座位啊,這是我花了錢買的,你占了座位倒是把錢還給我啊?”</br> 老頭好像被她激怒了,把孫子?放下來,站起身道:“你這是敲詐!我要?去告你!”</br> “你去告啊,你現在就叫列車員過來給我評評理。”</br> 顧之晏發現對方胡攪蠻纏,不想跟這樣的人糾纏上,在旁邊拉她:“我們走吧。”</br> 沈嬌寧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那邊列車員已經聽到動靜過來了,但他一過來,一老一小就一起痛哭起來,說沈嬌寧欺負他們。</br> 顧之晏趕緊把車票拿出來:“真是我們的座位,也沒有欺負他們。”</br> 列車員上去勸老頭離開,根本勸不動,過了一會兒,連列車長都來了,一老一小哭得更慘了。</br> 顧之晏想了想,拉過沈嬌寧,主動說:“座位確實是我們的,但是他們一老一幼,我就把座位讓給他們也沒什么。不過他對我妹妹說了一些過分的話,我希望他能道歉。”</br> 列車長正犯愁這事不好協調,顧之晏愿意主動讓座位當然再好不過,跟老頭說:“人家同?意把座位讓給你了,也不要?你的錢,你快賠個不是,再跟人家道個謝啊。”</br> 老頭立刻止住了哭聲,擦擦眼皮,漫不經心道:“謝啦。”</br> 沈嬌寧真生氣了,甩開顧之晏,轉身就往自己的臥鋪走。這老頭根本就不是那種真需要?別人幫助的人,他就是倚老賣老,顯然不是第一次這么干,連他孫子?都做得很熟練了。</br> 列車長也覺得確實氣人,但是他怕這種老賴真鬧起來,在火車上會有危險。顧之晏已經說了讓座,事情就算解決了,老頭不道謝,他道謝;老頭不肯賠罪,他替老頭向顧之晏說。</br> 但顧之晏根本沒注意列車長在說什么,急急地去追沈嬌寧:“嬌嬌,別生氣了,我站一晚沒關系,以前執行任務也經常這樣。”</br> 沈嬌寧正在氣頭上:“你樂于助人,尊老愛幼,就我不懂得禮讓,行?了吧?我告訴你,別想到我那里休息,白天也不行?,你就站個兩三天站回去吧!”</br> 她說完,捂上耳朵,不想聽他說話。到了臥鋪,直接躺下,背對著他。</br> 顧之晏見狀,輕嘆一聲,到底沒說什么,省得惹她更生氣。</br> 沈嬌寧好一會兒沒消氣,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去幫顧之晏要回座位,顯得她自作多?情似的,尤其是她那時候甚至想把自己的臥鋪讓給他,太蠢了,幸好沒說出來。</br> 她氣著氣著,居然睡著了,等再次醒來,一看?手表,已經凌晨三點。</br> 睡了一覺,心中的不平消了很多?,她揉揉眼睛,起來去上廁所,看?到不遠處一個高大的背影。</br> 他還真說站就站,沈嬌寧心道,她也要?說不理他,就不理他。</br> 結果等她上完廁所出來,又?看?到那個背影,心里就有些軟了。</br> “你過去睡吧。”她語氣不太好地拉過顧之晏,“站得那么筆直的,你當站崗呢。”</br> 顧之晏一看?是她,深邃的目光都柔和了一些。</br> 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那兩個人不是好人,你是關心我。”</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2-2019:33:25~2021-02-2023:56: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橘10瓶;Mirror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