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秋濃連連叫了她好幾聲，圣羽才回過神來。</br> 她已將周圍的侍女全都屏退下去，自也命人將小桃子帶了下去。</br> 她的手落在心口上，輕輕撫了撫，像是要將那一股子震驚全數壓制下去。</br> 而后，她又親自給自己倒了水，連連喝了幾杯才終是平復下來。</br> “白帝回宮……怕是這天宮又不得安生了。”圣羽坐在軟椅上，腦子里還在回憶那個人的模樣。</br> 可想來想去，也只要一幅畫，頂多一座雕塑而已。</br> 她在天宮生活了這么多年，都從未見過白帝本人是何模樣。</br> 只是幼年時，父親與她道過，白帝與她家里，還有一段淵源的。</br> “郡主，那您接下來是有何打算？當真是要與神殿的那位大殿下成親么？”秋濃又將殿后的話原封不動的轉給了她。</br> 圣羽此時哪有什么心思，她滿腦子都是白帝回來的事。</br> 在這之前，她也曾想過，她是否可將夫君的人選落在白帝身上……那個想法只是冒出來一下便被完全否定了去。</br> 她雖未見過白帝本人，卻也聽過白帝之事。</br> 他生來便是斷情絕愛之人，不會與任何人結成仙侶的。</br> 即便當年天帝有心將天宮長公主許配與他，都被白帝直接拒絕了。</br> 也是從那時起，再無女子敢靠近白帝半分。</br> 連天帝和長公主的面兒都不給的人，其她女仙又有什么資格。</br> 圣羽是個聰明人，便也放棄了這想法，轉而求其次。</br> 尋了天書上的天命之人……扶淵。</br>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白帝居然回來了。</br> “天宮那邊還有什么消息嗎？”圣羽將跟前的信件抹去，問道。</br> “長公主每日都往北宮跑，卻連北宮的大門都未得進。”秋濃道，“天宮在傳聞，白帝此番修行，似負傷而歸。”</br> “卻也沒個準信，誰也沒見到他，就連天帝那邊……”</br> 秋濃搖搖頭，也不敢腹誹白帝什么，這人之強，即便隔著這么遠，卻最好是半點也別起不敬之心。</br> 圣羽也沉默了下來，她靠在軟墊上，心里一片漣漪。</br> ……</br> 天庭，北宮。</br> 離白帝回歸已有好一陣子了，素來就冷冰冰的天宮，好似因此愈發的清冷下來。</br> 往日里還能見著彩云之中有不少仙娥飛舞，因白帝歸來，那些飛舞的仙娥都好似少了不少。</br> 北宮，顧名思義，位于天宮之北，上方便是北斗七星之光。</br> 巨大的北斗之星懸浮在北宮之上，在仙氣飄飄的彩云之中，交織出一副壯麗的畫卷來。</br> 北宮外，原本種了很多花樹，多年前，因為白帝離宮修行，這些花樹沒了強大仙力的灌溉的，嘔枯萎了不少。</br> 如今白帝剛歸，便是連帶著這些樹都活過來了。</br> 一望十余里，綿延著將整個北宮籠在其中，美麗夢幻卻又大氣磅礴。</br> 北宮里，伺候的宮人極少。</br> 白帝喜靜，宮里除了養了一些仙花仙草，便也只養了些兔子，就是這些年白帝不在，那些兔子也被養的白白胖胖，一個比一個珠圓玉潤。</br> 往日的部下幾乎都在這宮里養兔子了。</br> 夜深時分，北斗之光盡數灑下，將整個北宮都染上了一層銀芒。</br> 北宮里沒有生燭火，一只只玉兔在花園里來回的蹦跶，窸窸窣窣之聲在靜謐的夜格外明顯。</br> 白帝寢宮，似比旁處還要冷上幾分。</br> 寢宮很大，又很空，輕紗幔幔，仙氣靈動。</br> 唯寢宮最中心處，是一張寒玉床。</br> 玉床四周，也籠著白色的輕幔，在床榻上，則半依著一人，長發曳地，眸眼輕閉。</br> 一身白衣似畫，發如墨染，眉心處是一道微閃的銀白色圖騰。</br> 他膚如古玉，臉上卻似籠著一層化不開的薄冰。</br> 連睫毛上都凝了寒霜。</br> 他便這般靜靜的倚在寒玉床上，一手撐著太陽穴，靜靜的聽著風吹動輕幔的聲音。</br>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睫毛才終是微微一動，眸眼拉開一條縫隙來。</br> 一瞬間露出的，便是那絕代風華。</br> 那是一雙狹長的鳳目，眼尾處似染著桃花一樣的紅，噬魂銷骨的好看。</br> 他只是半睜著眼，手指輕輕的在寒玉床上叩動了幾番。</br> 床榻上頓時寒氣四溢，將其全然籠罩。</br> 而此時，才見得他動了動身子，終是從寒玉床上下來了。</br> 赤足而下，這人生的極美，便是連腳都是好看的。</br> 就好似畫師用畫筆精心描摹而成，每走一步腳下都蕩開一陣仙氣。</br> 他一步一步從寒玉床上走下，直走到寢宮中心。</br> 他一去，那里便憑空凝出了一塊多棱鏡。</br> 每一面鏡子都閃爍著彩色流光，其上仙氣十足，方方面面，都毫不掩飾的倒影著他的模樣。</br> 那多棱鏡有十八面，唯在背面，映照出的卻是另一個人的模樣。</br> 白帝只靜靜的凝視著里面的人影，良久，他終是開了口，“本帝活了這無盡歲月，倒是第一次被人覬覦了仙身。”</br> 非凡被覬覦，還讓這神魂入了體，強行占了進來。</br> 他看著那人影，想要再看清楚一些，越是想看清，那人影便好似愈發的模糊起來。</br> 只能隱約見到一抹金色。</br> 若非他方才歷經一場大戰，身負重傷，也不至于讓這神魂有了可乘之機。</br> 鏡子里，那金色的人影只站在那里，他好似存于另一世界，又好似近在眼前，卻始終未開口說一句話。</br> “不知你究竟是想占據本帝的仙身，還僅僅是想滋養神魂呵。”</br> 白帝伸了手，指尖在多棱鏡上輕輕一觸，就見得那鏡子頓時四分五裂，在他跟前化作一片白霧消散了去。</br> 他的指尖微微出了血。</br> 白帝放在唇邊輕輕一吮，唇角當即便染上一抹嫣紅。</br> 那雙狹長的鳳目里，則是泛起了一層淡淡暗金色，他輕聲道，“有意思……”</br> “白帝殿下，長公主又來求見了。”正此時，殿外又有聲音傳來。</br> 白帝揮了揮衣袖，“不見。”</br> 殿外的人頓了頓，“長公主道今夜若然再見不到殿下，她就日日來，夜夜來，直到殿下肯見她為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