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師問這話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扶淵竟是覺得有一絲絲熟悉。</br> 宛若很多很多年前，好似有人也曾問過他相似的話一樣。</br> 他的腦子里甚至又浮現出常常在夢中出現的那個背影，紅衣黑發，渾身鎖鏈，滿地殘肢。</br> 只是那個夢境，已經許久沒再出現過了。</br> 扶淵還未回他，大帝師又突然道，“殿下常年為夢境所困，在千境湖中，有一輪回鏡，殿下若能前去一觀，或許能解夢中之惑。”</br> “屆時，殿下再道值還是不值罷。”</br> 身為神殿大帝師，護佑神殿自然是他的不可推脫的責任，而扶淵是這么多年來神殿血脈最強者，為帝師者，豈能輕易讓他為了一段孽緣而葬送前程，更何況，這其中還包含著神殿的前程。</br> 末了，大帝師又兀自走回了他的蒲團處，就地打起座來，他周身又涌出大道自然之力來，眸眼微閉，不再多言。</br> 扶淵站了片刻，未做打擾。</br> 千境湖，那是敖側妃的地方。</br> 他走出帝師樓的時候，言焰正候在外，他朝扶淵行了一禮，便將手中一沓折子遞了過去，“殿下想知道的東西，都在這里面了。”</br> 扶淵瞥了一眼，隨手收在了衣兜里，繁星之下，他似乎比畫還虛幻。</br> “私派一些人，護著凡間溫家安全。”</br> 言焰愣了一下，上界之人，多多少少都是瞧不起凡塵俗世的，更何況，還要他們去守護幾個凡人的安危。</br> 而大殿下開了金口，他自然不敢不從。</br> 待大殿下離去時，言焰還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良久，那一刻他明白了，當年雷厲風行的大殿下，此番已是軟肋深種。</br> ……</br> 神殿殿主的確履行了他的諾言，請了煉丹師千玖親自為司錦萱調理仙元。</br> 這一調理便是整整三日時光，千玖耗了不少丹藥在她身上，司錦萱自是受益匪淺。</br> 她安安靜靜的在神殿待了三日，到了第四天時，深夜時分，她才離開了司側妃的偏殿。</br> 神殿的地圖，司岫早就交給她了，這些年來，司岫也陸陸續續安排了不少人在司側妃身邊，要拿到一份神殿地圖，并不算特別難的事。</br> 只是司錦萱此番來此，一心想要的是輪回鏡，她耗了不少精力才知曉，那輪回鏡的下落。</br> 神殿坐落在重華島上，而重華島是指數十座連綿的群島，神殿所在的是重華島的主島而已。</br> 主島漂浮在虛空之中，四周都是層層疊疊的仙霧，偶爾還有仙鶴飛過。</br> 單單是這一座主島，卻也是極大的。</br> 只是從司側妃的偏殿出來，都花了她一炷香的時間。</br> 在主島正下方，則是千境湖，她早前就聽司岫提起過，那湖底修筑著一座龍宮，住著神殿殿主最心愛的妃子，敖妃。</br> 司錦萱只是找了一處視野俱佳的地方，從高高的主島往下看，撇開重重仙霧，能見著平靜的湖面在月色下泛著粼粼波光。</br> 而主島上的天河，則分別從八個方向垂落下去，如銀簾一樣的天河之水盡數沒入了島下的千境湖，偶爾還能瞧見幾尾仙鯉從千境湖中躍起，順著天河一路逆游到了主島之上。</br> 司錦萱只是看著，并未立即前往千境湖，她并不認識那位敖側妃，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人，自然更不知道千境湖下是個怎樣的情況，貿然而動，只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br> 她得想個辦法，將那敖側妃引出來，主動與她打好關系，或許不用費什么力氣，那敖側妃便肯將輪回鏡與她一用。</br> 司錦萱默默的看著那些奮力躍起的仙鯉，便此刻，有神殿的仙娥經過，見了她，還沖她行了禮。</br> “司姑娘，夜深還未休息嗎？”</br> 司錦萱并沒有躲躲藏藏，她坐在一處高高的臺階上，沖著仙娥們輕輕一笑，“睡不著，出來欣賞一下神殿的風景，這些仙鯉當真是奇特，我以往在別的地方尚未見過。”</br> “那是敖妃娘娘從娘家帶來的，自然不是凡品，這些都是敖妃娘娘心尖兒上的寶貝，司姑娘看看就行，可千萬別動手去抓。”仙娥們仔細提醒著。</br> 司錦萱瞇了瞇眼，臉上的笑意未退，“自然，神殿的東西旁人皆碰不得，我當是懂這個道理的。”</br> 話落，她不免又多問了仙娥們幾句，“那位敖妃娘娘的娘家，到底是什么背景呀？”</br> 仙娥們有些尷尬，只道，“殿主有令，不可在神殿私自談及敖妃娘娘的事，司姑娘還是收起這份好奇，好好在神殿調理仙元吧。”</br> 話落，仙娥們也紛紛退去，似不愿再與她多說。</br> 關于敖妃的背景，就連司岫也未曾與她多說什么，這神殿的每個人，談起敖妃的時候都像是在避諱什么。</br> 便是私下里多說幾句都忌憚的不得了。</br> 可想而知，這受寵必是極受寵的。</br> 司錦萱只是稍稍動動腦子，便猜測那敖妃多半是神殿殿主愛而不得之人了。</br> 男人的尿性就是如此，得不到的永遠是最香的，恨不得當祖宗供奉起來一樣。</br> 她在臺階上又坐了片刻，過了許久目光才從那些仙鯉上收回，剛一站起身，又見不遠處的宮殿，有一道紫芒沒出。</br> 一瞬間的功夫，幾乎是快到看不見。</br> 她立即將那方向與神殿地圖重合起來。</br> “大陽宮？”</br> 司錦萱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夜宴上見到的神殿大殿下，才驚覺自己竟是將他的模樣記的一清二楚。</br> 她有些驚詫，自己除了夜寒之外，竟還會如此清晰的記著一個人的長相。</br> 好似只要給她一支筆，她當場便能將其模樣畫出來一樣。</br> 待她回過神時，已是鬼使神差的朝著大陽宮的方向而去。</br> 輪回鏡之事急不得，大陽宮的扶淵大殿下，倒是讓她很是好奇。</br> 她那個庶姐司爾珍厭惡敖妃至極，多半是指望不上的，而這位神殿大殿下，或許便不一樣了。</br> 若能借助扶淵之力，或許她想要拿到輪回鏡，便并不是特別困難之事。</br> 等司錦萱回過神時，人已經落在了大陽宮的側門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