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初接過她手里的包,放進后備箱，然后上車，提醒她系好安全帶。</br> 車子啟動,緩緩開出大學城。</br> 顧挽邊拿紙袋里的早餐，邊問季言初：“言初哥,我給你買早飯了，要吃嗎？”</br> 季言初握著方向盤,隨意朝她這邊瞥了一眼：“買的什么？待會兒到了吃吧,現在開車不方便。”</br> “路還遠著呢，等到那兒都涼了。”</br> 顧挽低著頭,已經剝開了一個茶葉蛋，很自然地送到他嘴邊：“我喂你吧，這樣也不耽誤開車。”</br> 季言初垂眼看著送到嘴邊的雞蛋，一時有點不適應,又側眸看了看她,小姑娘一臉純粹坦然,甚至還心無旁騖地催他：“吃啊？”</br> 如此,季言初也不扭捏了，直接咬了一口。</br> 光吃雞蛋有點噎，顧挽又拿出一盒豆漿,插上吸管,照例送到他嘴邊。</br> 他似乎已經適應,并且還挺享受,直視前方路況,只微低著下巴，就勢吸了幾口。</br> “別光顧著喂我，你也吃。”</br> 顧挽哦了聲,自己也剝了個雞蛋來吃，然后也開了盒豆漿，小口小口抿著。</br> 車里沒有開廣播，只有兩人咀嚼東西的聲音，顯得過分安靜。</br> 季言初偏頭，看著小姑娘捧著豆漿有點呆的樣子，怕她無聊，便說：“顧挽，連上藍牙放點歌來聽。”</br> 聞言，顧挽稍稍坐直身子，看到他丟在控制臺的手機，誤會了意思，拿過來按亮屏幕，送給他：“解鎖。”</br> 反正聽誰的都一樣，季言初也沒解釋，直接報密碼：“1225”</br> 是他的生日。</br> 顧挽解開鎖，連上藍牙，打開音樂播放器，看了眼歌曲列表：“怎么全都是顧遠的歌？”</br> 季言初：“都是你哥讓我買的，說是為了打榜，我看買都買了，不聽白不聽嘛。”</br> 顧挽懶懶點開第一首，顧遠的聲音一出來，她瞬間將手機扔回原來的位置：“難聽死了！”</br> “哪有這樣說你哥的？”季言初笑出聲，“這要是被他粉絲聽到還得了？”</br> 顧挽嗤之以鼻：“他今年出的那首單曲好像沒有爬上top1哦，過氣佬有什么好囂張。”</br> 吐槽完，她繼續吃早點，又給季言初喂了口包子，再遞上豆漿。</br> 季言初壓根沒看，她喂什么就吃什么，如果是吸管，也就自然而然的含住吸管喝豆漿。</br> 突然</br> 顧挽瞥到他正喝的那盒豆漿似乎不對，還有一大半的量，她記得季言初的那杯喝的已經沒剩多少了。</br> 隨即，她意識到什么。</br> 松開自己正咬著的吸管，把豆漿杯拿開來一看。</br> “………………”</br> 剎那間，她仿佛被什么燙到了似的，將他正喝的豆漿杯一下子抽了回來。</br> 動作太快，豆漿灑了點在他身上。</br> 季言初抹了下嘴角，不明所以地看過來：“怎么了？”</br> 顧挽忍了又忍，終是控制不住臉紅，低頭盯著手里的兩杯豆漿，艱難地解釋：“好、好像……喝錯了。”</br> 季言初眨了眨眼，下一秒，明白過來。</br> “……”</br> 他無意識啊了聲，尷尬地撓著鼻尖，盡量擺出一副不在意的輕松模樣，干笑道：“你這丫頭，怎么稀里糊涂的？”</br> 他目視前方，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開始一本正經的胡扯：“不過，以前我和你哥就經常共用一個杯子喝水，要說間接接吻的話，那我初吻還給了你哥呢。”</br> 顧挽嚯一聲坐直，眼神復雜地看過來。</br> 他抵唇輕咳：“我的意思是說，這就一挺正常的小事兒，你不用太在意。”</br> 顧挽微微松口氣，乖乖哦了一聲，似乎被洗腦成功，緩緩靠回椅背，開始接受他的那番說辭。</br> 然而就在此時。</br> 車內音響里的歌切到了下一首。</br> 歌名：間接接吻</br> 顧遠矯揉造作的嗓音，撕心裂肺的嚎著</br> 我喜歡你不敢表明</br> 只敢對著你的唇印間接接吻</br> 每晚想入非非的夢</br> 在那夢境里我一次次恣意銷魂</br> 顧挽：“……”</br> 季言初：“……”</br> 季言初當機立斷，關掉音樂，打開廣播。</br> 直到廣播里播放路況的溫柔女播音員的聲音出來，他才有種仿佛溺水的人，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空氣的舒暢。</br> 顧遠這個死變.態，寫的什么淫.詞艷曲，靡靡之音？</br> 真、的、難、聽、死、了！</br> 他心想，下次就算那狗跪下來求他，也絕不再買他的歌。</br> …</br> 常春藤敬老院。</br> 顧挽還是五年前來的，那時候院子沒有現在大，而且原來的宿舍樓好像重新翻修了，變得煥然一新。</br> 她提著樓下買的一些水果和適合老人家吃的糕點，跟在季言初后面。他還是那副樣子，與這里的人很熟，沿途遇到的都會笑著打招呼。</br> 仿佛情景重現般，顧挽默默跟在他身后，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的背影。</br> 他身形高大，卻清瘦，利落的短發下面，露出的那截脖子，膚色白皙。</br> 看一眼，很容易教人心動。</br> 顧挽無端又想起前幾天，她看到的那截腰身，勁韌有力，溝壑勻稱。</br> “呼”</br> 呼吸微微亂了節拍，她壓抑住，很小心地吐了口氣，然后小跑著追上前面的人。</br> 姥姥的房間還是二樓最里那間，顧挽記得很清楚，位置沒變。</br> 季言初推開門，發現屋里沒人。</br> “八成又去了良娣奶奶那兒。”</br> 他讓顧挽把東西放在客廳矮幾上，跟她說：“良娣奶奶就住我姥姥樓下，一層，我們去看看？”</br> 顧挽點頭，跟著他又往一層跑。</br> 和二樓同樣位置的一個房間，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爭吵聲。</br> “讓你孫女斷了念頭吧，我家言言不可能看得上她，你們趁早死心。”</br> 這是姥姥的聲音，季言初微一皺眉，無語地扯了下唇角。</br> 緊接著，另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傳出來，似乎因為掉了牙的緣故，話音有些漏風。</br> “你說了不算，我家聞雅和言言是同學，又是同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他倆關系那么好，說不定早就在一起了，只是你不知道呢。”</br> 姥姥氣急敗壞：“你，你個老東西，你不要胡說。”</br> 這話不僅刺激到了姥姥，也刺激到了門外的顧挽。</br> 聞雅是誰？</br> 同學，同行，關系好？</br> 早就在一起？</br> 一些列的問題，如颶風過境般在她腦子里洶涌肆虐。她偏頭去看身邊那人，只看到他一片淡然的眉眼。</br> 顧挽抿抿唇，什么都不敢問。</br> 眼看著兩個老人家吵得不可開交，沈姨和另一個護工從中勸和，但吵鬧聲不止，效果甚微。</br> 季言初一把推開門，聲音卻溫和：“哎喲，老遠就聽到你們在吵了，這是怎么了又？”</br> 吵得熱火朝天的兩個老人同時噤聲，一齊向門口看過來。</br> 姥姥看到他的那一刻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眼神一亮，但下一秒，看到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女孩子，瞬間又愣了愣。</br> “言言。”</br> 倒是良娣奶奶先叫了他，小步挪過來，拉著他的手問：“你自己說，我家聞雅漂不漂亮？你喜不喜歡她？”</br> “呃……”</br> 季言初有點哭笑不得，老人如孩子，這話叫他該怎么回答？</br> 但是還沒等他回答，姥姥突然又開口了：“朱良娣，這回活該你要死心了。”</br> 她指著顧挽，眉開眼笑道：“看看，我家言言都帶女朋友來了！”</br> 季言初：“？”</br> 顧挽：“？”</br> 顧挽左右四顧一圈，確定她指的不是別人，才訥訥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嗎？”</br> 姥姥笑得越發開心：“可不就是你嘛！”</br> 顧挽一呆，嚇得連連擺手：“姥姥您搞錯了，我不是”</br> “行啦。”</br> 姥姥不由分說打斷她，招手讓她過來，笑瞇瞇的說：“你推我回去吧，我只要我外孫媳婦推我。”</br> 季言初巴不得快點抽離這混亂的場面，于是也對顧挽使了個眼色，抿著壞笑道：“趕緊走趕緊走。”</br> 一行人出了門，走電梯上二樓回了房間。</br> 姥姥迫不及待回頭向季言初求證：“這是你女朋友，對吧？”</br> 季言初順手給顧挽倒了杯水，然后在姥姥面前蹲下，像哄個小孩子那樣，在她額頭響亮地親了一口。</br> “程玉珠女士，我答應您，會盡快幫您找到您的外孫媳婦，但是呢……”</br> 他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顧挽。</br> 顧挽被這一眼勾得提起了嗓子，下意識握緊水杯，無聲期待著。</br> 下一刻，就聽到他那慵懶的嗓音，慢條斯理的說。</br> “她不行，她是妹妹。”</br> 聽到這句，顧挽心里有個東西一直往下沉，她垂著眼，盯著杯子里的水，好半天都回不了神。</br> 她的情緒內斂，季言初并未察覺異樣。</br> 說完溫柔地揉了把姥姥的臉，繼續像對待一個孩子那樣囑咐：“所以啊，以后別再這么說了，小姑娘臉皮薄，會生氣的。”</br> 姥姥委屈巴巴瞅了一眼顧挽，不死心道：“長得這么漂亮，為什么不行？”</br> 季言初足夠耐心，又溫和地重復一遍：“因為她是妹妹，而且才十八歲，還太小。”</br> 姥姥理直氣壯地反駁：“那你等兩年，她不就長大了？”</br> “……”</br> 怎么跟她講道理都講不通的樣子，季言初撫額，有些無力，索性敷衍的說：“行行行，那過兩年咱們再說，好嗎？”</br> 為了轉移話題，他從矮幾上的袋子里掏出一盒蛋糕，遞給她。</br> “這是顧挽給您買的蛋糕，又甜又軟，要不要嘗嘗？”</br> 姥姥感興趣地接過蛋糕，打開用小勺子挖了一勺，嘗了口，隨即兩眼一瞇：“甜，好吃。”</br> 她把蛋糕盒子攏了攏，說：“你推我去一樓吧，我給良娣也嘗嘗。”</br> 顯然，剛才吵架的事她已經忘了。</br> 季言初直搖頭，無奈到想笑：“好好好，送你去找良娣，相愛相殺的玉珠良娣。”</br> 看他們又要下一樓，顧挽默默放下水杯，站起來準備繼續跟著，一抬眼，視線恰好與姥姥的撞在一起。</br> 姥姥忽然臉色一僵，眼里閃過一絲迷茫。</br> 隨后回頭，仰起臉看著身后的親外孫，又驚又喜的問：“這是你女朋友？”</br> 顧挽：“……”</br> 季言初：“……”</br> 敢情這茬兒也忘了？</br> 作者有話要說：在哥哥的氣氛烘托下，四舍五入算是親了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