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畫室在新年過后沒多久,便轉給了畫室里另一個老師。余今安自己帶著這些年的積蓄準備來一場說走就走的環球旅行。</br> 臨行前，她找到了顧挽的家，把顧挽展覽在畫室里得過獎的作品都帶到顧家,擺在了陶嘉慧的眼前。</br> 對于顧挽學習上的事，陶嘉慧其實有些。就跳級的事情,老師和顧挽自己都提過好幾次，但次次都被駁回。</br> 顧挽原以為,讓父母接受她學美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從小，陶嘉慧就灌輸過以后讓她傳承父母衣缽的思想。</br> 可沒想到,結果出乎意料的順利，陶嘉慧表示，只要她是真的感興趣，并不會過多干涉她的選擇。</br> 過完新年,高三生開始邁入最后一個學期。</br> 顧懷民研究所的項目暫時告一段落,為了幫顧遠備考做充分準備,陶嘉慧提前從一線退居下來,調入文職部門，終于能像普通上班族一樣朝九晚五，也開始有空顧得上這個家。</br> 顧挽正月十六開學,除了按部就班的上下學,去畫室上課,其余放學時間都用來給顧遠補課。有了陶嘉慧的鐵血政策加持,顧遠還算認真上進。</br> 雖然成績在顧挽眼里還是爛得不能看,但至少，之后每次月考，名次都在上升。五月摸底考試,顧挽就他的分數幫他估摸了一下，考個本市的三本還是有希望的。</br> 很快六月來臨，顧挽早早提前請了兩天假，顧懷民和陶嘉慧也分別調休，一家四口齊齊上陣，將顧遠送進了考場。</br> 兵荒馬亂的兩天過后，六月八號晚上，顧挽偷偷躲進房間給季言初打了個電話。</br> 平時她都只是發一些只言片語的問候短信，在他高考沖刺階段，不敢過多打擾他。</br> 電話撥過去，很快就被接通了，顧挽等著他的那聲喂，但他卻一時沒說話。</br> 顧挽猶疑地叫了聲：“言初哥？”</br> 等她開口了，這邊才低低淺淺地笑了，緩緩的電流帶出他的氣息，顧挽無端心口一緊，呼吸微滯。</br> “怎么？”他懶洋洋的聲音，昭示著他此刻的放松，“你可算是想起我了？”</br> 顧挽很直接：“想問問你考的怎么樣？”</br> “沒良心！”</br> 他嗔了句：“親哥哥考完才想起來問表哥哥。”</br> 雖是嗔怪，但他言語里飽含笑意，似乎心情很好，顧挽眉間略松，篤定的猜測：“看來考得不錯？”</br> 他笑笑算是默認，問起顧遠：“你哥呢，剛給他打電話都沒人接?！?lt;/br> “班級聚會，說是吃散伙飯?！?lt;/br> 顧挽怕他失落，故意抹黑顧遠來安慰他：“顧遠最后的狂歡吧，畢竟等成績出來，他死期也到了?！?lt;/br> 聽到那頭爽朗的笑聲，顧挽也跟著彎了下唇角。</br> 頓了半秒，她問：“言初哥，你準備報哪所大學？”</br> “暨安大學?！?lt;/br> 那邊幾乎沒做過多考慮的說：“姥姥在這邊，我也沒必要再去別的城市，況且暨大在全國也算是排的上號的重點本科院校，能考上再好不過?！?lt;/br> 顧挽垂著眼，緊握著手機，默不作聲地聽著他的話，手指在書桌上無意識地畫著圈。</br> 雖然答案早就心知肚明，但聽到確切回答，胸口還是忍不住發堵。</br> 她忽地抬眼，有些不死心的再問：“那大學畢業后呢，你就直接在暨安工作了？”</br> 這就有些久遠，季言初不太確定：“可能吧，但也要看具體情況。”</br> 顧挽抿抿唇，沒什么情緒地哦了聲。</br> 這是不是就說明，以后，他真就沒可能再來迎江了？</br> 迎江離暨安那么遠，坐動車都要四五個小時，如果沒有足夠重要的理由，好像真沒必要那么辛苦的趕過來。</br> …</br> 六月底，高考成績出來，顧遠發揮超常，居然奇跡般達到了本市的二本線，一家歡天喜地，比中了幾百萬的大獎還開心。</br> 顧挽后來也短信問過季言初的成績，以他的分數，暨安大學已是囊中之物。</br> 九月新生入學，對于顧遠來說，在本市上學和高中生活區別不大，沒什么太多的新鮮感。</br> 顧挽邁入初二，課程依舊讓她覺得簡單又無聊，畫室那邊的課繼續在上，為經過了父母同意，她放心地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畫畫上面。</br> 季言初進入大學之后，整個人就忙碌了起來，除了兼顧繁重的學業，他似乎找了很多兼職在做，顧挽每次發信息給他，他總是很晚才有時間回，顧挽害怕給他添麻煩，久而久之，短信漸漸也發得少了，只在重大節日還有他生日的時候，會準時給他打一個祝福電話。</br> 時間就這么平平淡淡日復一日的往前走。</br> 顧挽中考完那年暑假，顧遠吃飽了撐的，跑去參加了一檔名為好男聲的歌手選秀大賽。</br> 他本來是抱著去玩的心思，一家人也都認為，以他那唱歌像號喪的嗓子，海選就得刷下來。結果也不知他是走了什么狗屎運，先是拿了迎江賽區的冠軍，之后一步步居然拼進了全國總決賽，最后在這個暑假臨近尾聲，如他當年高考的奇跡重現般，拿了個全國總冠軍。</br> 一家人繼續認為，他也就是被包裝的好，流量明星嘛，紅得快，糊得也快。</br> 然而比賽結束，顧遠被圈內鼎鼎大名的星輝娛樂簽下，正式成為旗下藝人，很快，公司給他出單曲，出唱片，人氣直線飆升，成為新一代樂壇小王子。</br> 至此，一家老小還在堅信，運氣運氣，包裝包裝，不出三年，鐵定糊個底穿心。</br> 顧懷民更是想得周到，提前托研究所的領導，好說歹說，給他預留了個行政文員的工作。</br> 時刻準備著，他這邊下崗，那邊可以無縫上崗，也不至于餓死。</br> 為顧遠的關系，顧挽進了高中之后，身邊開始多了一些朋友，但大多數不是為了要顧遠的簽名唱片就是有關他的其他周邊資源的。</br> 顧挽也不吝嗇，基本有求必應。</br> 她的同桌劉夏，就是一枚典型的顧遠腦殘粉，進高中第一天和她坐在一起，顧挽就要忍受她說話三句離不開顧遠。</br> 她原來是十四中的，正為顧遠高中是在一中讀的，拼了命才考到一中來，將來還要考顧遠同一個大學，終極夢想是嫁給他。</br> 她說這話的時候，顧挽怕她以后反悔，當即拿出紙筆，一下拍到她面前：“空口無憑，落筆為證！”</br> 倆人的友情，也正是為顧挽這句話，從此奠定了堅實的基礎。</br> 顧挽喜歡劉夏直爽熱烈的性格，敢愛敢恨，把所有喜怒哀樂都體現在臉上，連這個年紀最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也能膽大包天地成天掛在嘴上叫囂。</br> 喜歡與不喜歡，都沒半點藏匿。</br> 不像她，隨著年齡的增長，膽子反倒更小，越來越沒出息。</br> 在她能夠確認自己對季言初存著一種什么樣的心思之后，更像是做賊心虛，從前仗著年紀小的那些肆無忌憚也漸漸不再理直氣壯。</br> 十六歲的少女，羞于啟齒的秘密總是害怕被人發現，惴惴不安地揣在懷里，為了杜絕一切可能泄密的事故發生，她不敢再寫日記，不敢跟任何人談及有關喜歡的話題。</br> 甚至連發給季言初的信息，也開始謹言慎行，變得少言寡語，一板一眼。</br> 偶爾季言初發信息過來，也會調侃著譴責：你現在都不愛跟哥哥說話了，是不是快把哥哥忘了？</br> 有時候，季言初似乎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一人悵然，跟她說：好幾年沒見你，現在都不知道你長什么樣子，或許路上遇到，哥哥都認不得你了。</br> 而她總是寥寥數語，以畫室的課業繁重為借口，顧左右而言他地搪塞過去。</br> 次數多了，季言初也禮貌性地不再過多打擾。</br> 此后幾年，他們的關系似乎漸漸走向疏遠淡漠。</br> 可只有顧挽自己清楚，對他的喜歡，已經在某個地方年復一年的發酵，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被淡化，反而變得越來越濃烈。</br> 本來，喜歡他這件事，發生就發生了，顧挽的打算就是自己捂著這個秘密，也從沒認真考慮過要去爭取一個什么樣的結果。</br> 直到高二那年，顧遠和某個合作的女明星傳出戀愛緋聞。</br> 時至高二文理分班，許多一起玩得要好的朋友也即將面臨分別，去別的班級，情緒使然，當時劉夏得知顧遠緋聞的時候，哭得有些失控。</br> 顧挽向來不會安慰人，緋聞她一時也不知真假，只能猜測性的寬慰劉夏：“或許只是炒作，娛樂圈男女明星經常這樣。”</br> 劉夏深受打擊，即便是炒作，似乎也不能接受。</br> 她告訴顧挽：“其實我最傷心的并不是他和別的女星傳緋聞，而是我突然發現一個事實。”</br> “我比他小那么多，就算我拼盡全力的一步步跟著他走過的腳印去追趕，也始終追不上他的步伐，況且……”</br> 她失魂落魄地趴在座位上，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她說：“顧挽，我太渺小了，他根本看不到我，也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在不知名的角落那么深切地喜歡他。他不知道，所以，當某天他遇到心儀的女孩之后，會毫無顧忌的喜歡上她，而我，一點辦法都沒有。”</br> “顧挽，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屬于別人……”</br> 那一刻，顧挽像被什么東西迎頭敲了一棒。</br> 也才突然清醒的意識到，季言初未來是不是也會遇到心儀的人？</br> 遇到那個人之后，是不是也會毫無顧忌的喜歡？</br> 而她，束手無策，也只能看著這些發生，然后不得不去接受？</br> 不可以?。?lt;/br> 她！不！能！接！受！</br> 某種強烈的情緒開始破土而出，滋長蔓延，如藤蔓般迅速攀爬到最頂端，結成密不透風的網。</br> 顧挽在此刻，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她對季言初，不僅有按捺不住的喜歡，更有勢不可擋的占有欲。</br> 也是在這一年，顧挽把未來大學的目標，果斷地從帝城美院改成了暨安美院。</br> 作者有話要說：意識到危機，還不快行動，再晚哥哥就要被搶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