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顧大人!”天寒雪深,顧府卻門庭若市,同僚都來祝賀顧士均復位刑部尚書,真心或者假意,反正面子上都比自己生兒子了還高興。
“多謝諸位同僚!多謝多謝!”顧士均面色溫潤,讓人有點驚訝于這位曾經孤傲冷峻的才子,現在卻是這般親切溫和。
宴席散去,顧士均站在門廊下,望著院中蒼翠挺拔的柏樹,怔怔出神。
“夫君終于沉冤昭雪,復位尚書了。”顧夫人將一件黑狐裘領的披風披在顧士均身上,顧士均轉過身,讓夫人為他系好系帶,顧夫人眉如遠山、目似秋水,是最溫婉柔情的江南女子樣貌,終溫且惠,淑慎其身。
“從前是我太過天真,對人不加防備,白白讓他們栽贓了這貪墨的污名,也讓夫人隨我受了許多苦。”顧士均牽著夫人的手,朝向院中走去,昨日大雪,尚未叫下人掃除,兩個人就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著,看著白雪盈樹,邊說話邊賞景。
顧士均:“朝中局勢復雜,他們的手段又狠辣難測,雖然這次得以翻身,但只要回來了,就又是沉浸在了這波云詭譎之中,刑部之中,雖然剔除了上次參與布局的人,但也難保不會有尚未浮出水面的。”
顧夫人停下腳步,指著院中最高大的一株柏樹,對著顧士均說:“夫君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咱們說過的話嘛?”
顧士均想起,去年歲末他抑郁寡歡,也是這樣一個雪后,顧夫人強行拉著他出門去郊外柏林,對他說:“柏樹蒼翠,雪落其上,就算此刻不承其重,終有冰消雪融的一天,夫君該像這柏樹,任何大雪都難易其根,難掩其色。”
顧夫人:“今日我想說,夫君不僅有松柏的心志,更是進士出身的才子,當年是我們太單純,輕信于人不加防備,如今既然我們回來了,那夫君便去斗,以夫君的才智,皇上的信任,不見得會輸,況且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顧士均看著夫人星眸閃動,白皙俊俏的臉上神色舒展。
顧夫人:“除了皇上,夫君這次也該多多感謝佟大人,我想夫君該親自上門答謝才好。”
顧士均:“過兩日,你我親自去佟府。我聽說佟大人喜歡騎馬,就送我從松江府帶回來的顧繡洗馬圖吧。至于佟夫人”
顧夫人:“夫君不必擔心佟夫人,回來之前,我讓菱芷采購了許多攬朝霞的胭脂,剛好送與佟夫人一些。”
顧士均:“菱芷?是那個我們數月前救下的小姑娘?”
顧夫人:“是的,就是她,我見她聰明伶俐,況且,又是陪我們一道從松江府過來的,我們剛救下她不久,佟大人就在朝堂上提出了重查貪墨案,雖是皇上的授意,她也算個福星呢。”
顧士均笑道:“是夫人心善。”
紫霞宮
“云汀,給本宮更衣。”昭華吩咐道,
“殿下要去校場嘛?”云汀問,
“嗯,披那件紫色云錦里的狐裘大氅”昭華邊說,邊放下手里的戰國策,起身走入暖閣。
校場的雪已經被宮人除去,昭華挽弓練習射箭,這是她最近最喜歡的活動。
“給鄭大人請安。”云汀福了福禮,
昭華聽到,目光猶自盯著前方,待一壺箭射盡,方才轉過身,對鄭桓笑了一下:“怎么樣?”
“公主的箭術愈發精進了,只是這天寒雪凍,不想公主會來校場。”鄭桓臉上綻起笑容,酒窩深深,饒是這被折御卿的神顏訓練過的公主殿下,看著他也覺得頓時心情明亮。昭華于是把弓交給奴才,對著鄭桓說;“鄭侍衛不是也來校場了嘛?”
“原是今日上午當值,換崗后忽然想來這邊走走,看到殿下這么精湛的箭法,甚是賞心悅目。”鄭桓解釋道。
昭華笑了一下,隨即吩咐道:“既然已經休沐了,那便陪我賽賽馬吧”旋即轉身,命人牽出墨風和另一匹馬。兩人翻身上馬,昭華用鞭子指著校場外小溪的方向:“先到金溪者為勝。”
校場外尚未清理積雪,兩人縱馬驅馳,馬蹄過處,碎雪紛紛揚起,馬背上昭華腰背挺直,狐裘大氅微微揚起,側臉精致,風姿綽約,看得鄭桓有些失神。
“竟然是我贏了。”昭華勒停馬,饒有興致地看著鄭桓:“你有心事?”
“沒有,是公主騎術進步神速。”鄭桓略微有些尷尬地回答,
“我才不信,你的騎術可不是浪得虛名哦”昭華笑道,看著鄭桓,
“這幾天當值有些累了,故而輸給了公主”鄭桓只得扯謊。
“那我放你回去吧”昭華道,
“無妨,臣隨公主沿著金溪慢步,雪后翠林,金溪暖陽,不失為美妙的盛景。”鄭桓心里不大想走,不知為何,今日來校場,便希望遇見昭華公主,此刻更是想同她多待一會兒。
昭華策馬慢步,水光瀲滟,風景晴好,鄭桓想說些什么,卻不知怎么開口,便只是隨著昭華慢慢地策馬,
“令尊鄭大人,聽說又打了幾場勝仗,保護了沿海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真是我朝的棟梁,令人好生敬佩。”昭華側過臉,看著鄭桓道,
“我父親深諳兵法,著有兵書數卷,他根據地形針對性地設計出了多種陣法,且他的士卒都是父親親自挑選親自訓練的,士卒熟記陣法,演練得當。他還是一位兵器專家,改造發明了各種火攻武器,能夠建造戰船、戰車,使我軍水路裝備均優于敵人,自然能取勝于敵。他曾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提起父親,鄭桓滿是驕傲與欽佩,不自覺地言辭多了些。
昭華看著他的神情,知道他們父子感情一定很好,聽到最后一句,便隨口問道:“不知這次我父皇對令尊有何封賞?”
鄭桓面露難色:“并無封賞,只是官復原職。”
昭華有些驚訝:“鄭大人之前曾因何事被罷免了嘛?”
“是給事中郭佳斌等人彈劾我父親通敵,若沒有這幾次的勝仗,恐怕我父親要被治罪了。”鄭桓面色憤懣,嘴角露出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