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御卿心里不禁贊嘆,公主真是好手段,此事若成,是為公主添一臂膀;此事若敗,也牽扯不到公主身上,都是我在沖鋒陷陣,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公主與此事有關。可我現在,也不能不做,不然,得罪了公主,恐怕翰林院也呆不了了。
折御卿不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說“微臣愿為公主效犬馬之勞。”
佟敏佟大人喜好馬術,常去京郊的馬場騎馬。昭華曾暗中賞賜了折御卿大量金銀,折御卿便有錢購置好幾匹上乘的蒙古馬,養在佟大人常去的馬莊里。
這時正是洪元九年九月,天朗氣清,正是那句“秋風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徹骨的清澈,心境澄凈,不像繁華濃艷的春天那樣讓人輕狂,非常適合騎馬。
九月十三日,佟敏照例去馬莊騎馬,在馬廄里,看到了那幾匹體魄強健、胸寬鬃長的蒙古馬,不禁向馬廄的小廝詢問“這是哪位大人寄養的?”
“這是文華殿大學士折御卿折大人的馬,前幾日剛從韃靼運來”小廝趕忙回答。
“真是好馬啊!折大人今日可在馬場?”
“容奴才去看看賓客記錄,請佟大人稍坐片刻”
“去吧”佟敏一揮衣袖,那小廝便忙不迭地往記檔房跑去。
不一會兒,那小廝便跑回來回復道,“回佟大人,折大人今日沒來”
“啊,真是可惜”
翌日早朝后,佟敏攔住折御卿,“昨日我去京郊馬場,看到幾匹極品蒙古馬,聽說是折大人的,不知可否告知購買渠道,這種馬,本官也非常喜愛,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購買啊”佟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佟大人真是好眼光,這幾匹是我幾年前遣人從韃靼與咱們邊境的貿易中買的極品小馬駒,先前一直養在外面,這幾匹都是六歲,因為韃靼只賣馬駒,佟大人要買,恐怕要幾年后才能有成馬,不如我先送大人兩匹。”折御卿溫和道
“這怎么好意思”佟敏有些為難地推辭。
“這有什么,大人不必客氣,我雖愛馬,卻并不善騎,送與佟大人這樣的伯樂,才正是合適,大人若是覺得不妥,等佟大人的小馬駒長大,再送還給我就好了”折御卿語氣恭敬溫和,態度不卑不亢。佟敏心里便放心了些。
“那便多謝折大人了”佟敏道。
自此之后,佟敏與折御卿常常一起去馬莊騎馬,偶爾縱馬過后,便同去酒樓吃酒,漸漸來往增加,逐漸交厚。
鐘粹宮里
“父皇,昭華想要學騎射”昭華坐在洪元皇帝的膝上,雙手環著父皇的脖子,漂亮的桃花眼彎成兩個小小月牙,
“你這孩子,像個男孩兒似的,哪家的公主像你這般不學禮儀女工,卻請先生教經史子集的,現下又要學騎射”宸貴妃嗔怪道,
“母妃,我不是別家的公主呀,我可是父皇的昭華公主,自是與人不同,我既然貴為公主,自是要讀書明理、判別是非,將來見事清楚,便不會被人輕易蒙騙啦。而騎術,是為了強身健體,培養意志力嘛,既然男兒學得,我也一定學得。父皇~,答應我嘛。”
洪元皇帝向來疼愛昭華,從來禁不住女兒撒嬌,看著粉妝玉琢的女兒,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便溫言道“好~,我的昭華獨一無二,朕一定給你選最好的騎射師傅”
“父皇最好啦”昭華抱著皇上笑得明艷可愛,發髻上的赤金鑲紅寶石的步搖清脆悅耳,洪元皇帝和宸貴妃看著寶貝女兒,心情一片明朗。
晚上,洪元皇帝對宸貴妃說,“咱們的女兒,如果是個皇子,真便是再好不過的太子人選了,聰慧敏捷、心志堅定,希望恪兒將來也和昭華一樣”
“可是恪兒,顧尚書剛為恪兒諫言,便被誣告貪污,是皇上力保才只得個降職外調,有他做例,誰還敢為皇上說話。從前皇上說,朝臣也是人,人皆有陰陽兩面,即便是最忠君愛國的臣子,也有私心貪欲,并非人力可以改變,那么又有誰會在這個關頭為皇上分憂呢,如今臣下勢大,臣子之間或是姻親或是門生,臣妾心疼皇上孤軍奮戰、苦苦熬著。”宸貴妃眼中淚光盈盈,眉頭輕抬,光滑的額頭上出現川字紋,神色關切哀傷。
洪元皇帝看著她秀美的臉上露出哀愁和擔憂,輕輕溫柔地說“瑗容,文官集團并不是鐵板一塊,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隔閡和對立,況且自古中央官員與地方官員是天然的對立面,在朝的若是不能用,朕就調任地方官進京,恪兒還小,朕還有許多時間”頓了頓,洪元皇帝又說,“況且,咱們還有昭華”
“昭華?她只有13歲,又是公主,如何能為陛下分憂呢?”宸貴妃由擔憂轉為驚訝
“朕在朝廷中物色了幾位極具前途又沒靠山的青年官員,朕以各種名義耽誤了他們娶妻的時間,便是在等昭華及笄后,讓她自己挑個中意的,到時候朕許駙馬權勢名位,一來皇權勢微,嫁予世家大族,朕也難保能事事看顧她,若到時為了平衡各方利益,難免委屈了她,可若駙馬依靠咱們,必定對昭華千嬌萬寵,許她一世幸福;二來駙馬的權位來源于天家,背后沒有家族依靠,在朝中便可一心一意替恪兒行事;三來,咱們的昭華可不是一般孩子,必然看不上依靠祖蔭卻并無實學才干的世家子弟,讓她自己挑個中意的,琴瑟和諧,朕與你便是開心的。”洪元皇帝撫著宸貴妃清麗的臉頰,眼中無限情意,是帝王難得的溫柔,如暖陽化開天山冰雪,一股清流流入人的心里,清冽甘甜。
宸貴妃自小養在太后身邊,與皇上是青梅竹馬,少年夫妻,皇上少時在文華殿讀書,宸貴妃常常送去親手熬的湯羹,兩人一起讀書練字,一起討論交流,洪元皇帝欣賞有才學有見地的女子,所以當昭華提出要延請大學士教自己經史子集的時候,洪元皇帝立刻就應允了,其實在昭華很小的時候,洪元皇帝就常常抱她在身邊看奏章,聽臣下進言,他真心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成長為漢代平陽公主或是唐代平陽昭公主那樣的女子,而不是嬌弱易碎的琉璃花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