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紅著臉,假裝沒聽到李言說的一輩子,結巴道:“如…如夢姐姐在畫舫等你呢。”
李言連忙搖頭道:“我可不能去見她。”
靜姝不解道:“為何?”
“你想啊,如夢相見我只是為了小狼王的消息,怎么能讓她那么容易得逞呢?”
靜姝點了點頭,道:“可是你若要躲著如夢姐姐的話,那你是不是也要躲著我了?”
李言連忙道:“怎么會呢?”
“我與如夢姐姐都在繡春樓,你若想躲著如夢姐姐,那我要如何能見你?”
李言搓手笑道:“小靜姝啊,不然你就贖身了吧。”
靜姝一愣,臉頰微紅,嗔道:“你要幫我贖身么?”
李言苦著臉道:“小紅那樣普通的姿色的都一千兩,靜姝這般的,豈不得幾萬兩去,我那來的那么多銀子?”
靜姝低著頭,擺弄著衣角,小聲道:“哪有那么多……”
李言好奇道:“那需要多少?”
靜姝紅著臉道:“可以不要銀子的。”
李言眼珠一瞪,驚道:“什么!靜姝這么漂亮,為你贖身居然不要錢,有沒有搞錯?”
“因為整個繡春樓都是如夢姐姐的,除非是后來招收的女子想要離開才需要贖身錢,而原本跟著如夢姐姐來的滄溟國宮女,都是可以隨時離開的。”
“可以隨時離開?”
“如夢姐姐也知道在人海中尋找到小狼王希望渺茫,而我們也習慣了大華的生活,就告訴我們只要遇到真心待自己的,隨時可以離開。”
李言摸了摸下巴,原來是這樣,知道即使希望渺茫,但卻寧愿自己一人承擔,也不愿拖累他人么?
“那你就快點離開吧,若是讓如夢找到了小狼王,回去統一了滄溟國,到時候挑起戰爭,那就是萬劫不復了。”
“可是如夢姐姐待我很好,我不想如夢姐姐繼續在這條不歸路上不肯能回頭。”
李言無奈道:“那個信念早就刻到她的骨子了,成了她活下去唯一的意義了,想要改變她,談何容易啊。”
“李大哥不是說,只要讓如夢姐姐愛上一個人,或許就會放下那些的么?”
“話是那么說,可像她那樣天下無雙的容貌,心中肩負蕓蕓眾生,豈是能喜歡上一般人的?”
靜姝撇了一眼李言,就道:“李大哥你又不是一般人,說文采,出口成章,一人力壓整個翰林書院,說見識,一下就拆穿了蒙騙世人那么多年的騙局,若是如夢姐姐再喜歡不上李大哥,那就真的沒人了。”
李言得意的摸著下巴道:“小靜姝啊,你這么夸我,我可是會臉紅的。”
“即能收獲一個絕色美人,又能避免天下陷入戰亂,明明百利無一害,李大哥為何對如夢姐姐卻避之不及呢?”
李言無奈道:“話是這么說沒錯,可喜歡一個人是帶著什么目的的話,根本不能夠叫真心,你也不想我只是騙她吧?”
“那該如何是好?”
“船到橋頭自然直,難道如夢放不下,你就要一輩子待在繡春樓陪著她么?”
靜姝紅著臉道:“靜姝早就放下了,只是擔心如夢姐姐罷了,又有誰愿意賣笑為生呢,若是遇到真心待我的人,離開繡春樓過平靜安寧是生活也是靜姝一直期待的……”
李言摸了摸下巴,就道:“你如夢姐姐在那呢,帶我去見她。”
靜姝一愣,道:“嗯?李大哥不是說不見么?”
李言笑道:“為了讓小靜姝能過上平靜的生活,我決定去跟如夢說讓她放你離開。”
靜姝渾身一顫,紅著臉不敢看李言,就呆呆的帶著李言來到秦淮河畔,登上了一艘畫舫,在李言上船后,居然好像生怕李言跑了一樣,畫舫船錨一收,就往那映著燈火的河面飄蕩而去。
李言走到船頭的甲板上,見那擺了一個小桌子,如夢一席白衣似雪,沒有帶面巾,纖纖秀手舉杯,目光幽幽望著兩岸的燈火輝煌,知道李言來到身后,也沒回頭。
一邊的侍女見李言來了,聽從如夢之前的交代,全都退出了甲板,一時間甲板上只剩下了如夢跟李言兩人。
李言也沒說話,為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不由得皺了皺眉,從腰間摸出一個酒葫蘆,拔開酒蓋就抿了一口。
“嘖嘖,這才叫酒嘛。”
如夢瓊鼻一吸,轉過頭看了一眼,遞過空白的酒杯,就道:“給我也來一杯。”
李言一愣,道:“我喝過了。”
“是啊,我才能確定你沒下毒。”
“可是我都拿嘴喝過了,再給你倒,那這么一來不就是間接親嘴了么?”
如夢翻了個白眼,道:“照你這么說,我的剩飯拿去喂豬,豈不是每天都跟豬親嘴了?”
“咳咳~”
李言有種吐血的沖動,原來后世這句撩妹情話居然可以反駁得那么惡心。
無奈下,給如夢倒了一杯,如夢也不客氣,嘗了一下,幽幽道:“確實是難得的好酒。”
李言笑了笑,就道:“你在看什么?”
如夢長嘆了口氣,道:“在看這江南的繁華。”
李言一笑,就念道:“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如夢一愣,李言就嘲笑道:“虧你還說自己是什么花魁,就一句看江南的繁華,一點墨水都沒有,應該跟我這樣,吟詩念詞才對。”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是啊,這般美景,就算是天上的鳳池也難能比肩啊。”如夢嘆道:“這里的景色說天上人間也不為過,可為什么,為何上天要這般不公,憑什么這里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而我滄溟卻戈壁連天,黃沙肆虐?”
“上天從來就沒有公平過,有人生下來就坐擁無數財富,滔天權勢,可有的人卻一輩子為填飽肚子忙忙碌碌,就好像你一樣,生得這么好看,有人卻生得那么丑陋。”
“難道上天給了我們不公的境遇,我們就應該逆來順受,不能求變了么?”
李言嘆道:“可是就只有你一個,又能改變什么?”
“若是連一個都沒有,那才是徹底不能改變了。”
李言一陣沉默,如夢也就沒有開口,兩人只是一個提壺飲酒,一個喝完就遞杯,不一會,酒葫蘆里的醉生夢死就過半了。
“靜姝能不能離開繡春樓?”
如夢撇了李言一眼,笑道:“你要把她娶回去么?”
李言搖了搖頭,道:“我承認我對靜姝有好感,可是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如果你不娶回去,靜姝離開了繡春樓又能去哪呢?”
李言翻了個白眼,道:“能去的地方可就多了,我看得出,靜姝不喜歡當一個歌姬,寧愿是一個平凡的小百姓,也不愿被眾人追捧。”
“是啊,靜姝十四歲就跟著我從滄溟來到這里,陪著我度過了十年的光陰,現在小狼王也有消息了,是該放她離開的時候了。”
李言尷尬笑道:“難道沒有小狼王的消息,你還要浪費她的一生不成?”
如夢搖了搖頭,就道:“我從未想過浪費誰的一生,只是這人啊,太多時候只是沒有目的的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罷了,與其這樣,不如給她們一些目的,讓她們活的有意義一些,其他跟著來的宮女,都把盛興滄溟這個念頭刻進了骨子了,唯獨靜姝,卻越來越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李言皺了皺眉,自己繡春樓的姑娘只靜姝跟如夢啊,頂多再加上一個紅袖跟小紅,可紅袖跟小紅年紀都不大,不可能是十年前跟著如夢從滄溟來的,可見識了那天抬轎的八個少女,各個可都是心狠手辣,跟靜姝一個年紀,估計就是那些所謂的一起來的宮女,對如夢可是忠心耿耿的。
“這又是為什么?”
如夢搖頭道:“靜姝心里藏著一個秘密,我沒有問,但我看得出,她視乎十分不喜歡滄溟,至于為什么,你若想知道,自己問去就是了。”
李言聳了聳肩,就道:“既然是秘密,若是能說,靜姝自然會說的,若是不愿,那何必詢問呢?”
“反正我沒攔著她,若她愿意,可以隨時離開。”
李言笑道:“謝謝。”
“若是真的要謝我,何不告訴我小狼王的消息?靜姝跟你說了關于我們的事,你也應該知道小狼王對于我到底意味著什么。”
“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輕易告訴你啊,你找到小狼王,回到滄溟,可是會揮兵南下的,我好不容易有的平靜生活,可不想被戰爭打亂。”李言笑道:“除非你能讓我愿意為了你,而舍棄現在這寧靜的生活。”
如夢無奈道:“是啊,怪不得你說只有讓我愛上你,你才會跟我說,其實你心里已經對我有好感了,只是怕我得到消息之后,就再也不會出現了罷?”
李言尷尬的笑了笑,抿了一口酒,目光拉到兩岸上,嘆道:“哎呀,這景色真不錯。”
“你可真是貪心呢,我愿許你一時,你卻想要一世。”如夢輕笑道:“其實就算我不愛上你,只要能讓你無可救藥的愛上我,你也會說,不是么?”
李言尷尬道:“說不說我不知道,但真到那時候,我會不譴余力的幫你。”
如夢揉了揉眉頭,道:“別人都是喜歡我的外表,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讓一個人喜歡上我的內在。”
“那當然是先得了解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咯。”李言笑道:“即使到了現在,我都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如夢這個名字,肯定只是藝名吧?”
如夢笑了笑,道:“我姓拓跋,單名一個夢字,你還想知道什么?”
“聽說你父親是滄溟赫赫有名的大將軍,說說你父親吧。”
如夢一愣,啞然一笑,道:“父親啊,是我最欽佩的人了,可惜最后功敗垂成,沒有成一番偉業。”
“能在最緊要的關頭,做出偷襲梟國的決策,保住滄溟不被吞并,確實了不起。”
“父親十三歲從軍,二十歲就成了拓跋式的首領,跟隨狼王征服各個部族,才使得整個滄溟團結一致,有跟大華,梟國這樣的大國較量一番的資本。以前的滄溟雖然名義上是由狼王統領,可各部族各自為政,若不是父親用鐵蹄使整個滄溟遵從狼王指令,滄溟早就被虎視眈眈的梟國吞并了。”
如夢長嘆道:“父親畢生的心愿,就是讓滄溟的子民能過上富饒的日子,可這片大地,只有大華土地肥沃,風調雨順,即使人再努力,也斗不過天意的,無論怎么做,都改變不了滄溟上下,土地貧瘠的事實。”
李言笑道:“所以你們就想到了入侵?”
“不然還有什么辦法呢,難道滄溟的百姓,就該飽受饑荒,餓死于黃沙之中么?”如夢幽幽道:“只可惜最后功虧一簣,狼王身死,就算小狼王也被人劫走。現在的滄溟只能謊稱還有人統領,可是只要一探,就能知道,滄溟已經回到那那個各自為政的時代,無論是大華還是梟鍋,都能輕易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