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聽我一句勸，世界上沒有無緣的愛也沒有無故的恨。他現在給你點好處，或許是圖謀著更多的東西。看緊你家里的房本，守住你的荷包，別被騙得褲衩子都沒啦。”

“放心，窮鬼身上還能榨出油水么？我全身上下的資產加一塊連通宵的網費都湊不齊……不過我現在應該怎么做？”

“當然是趕緊把那坨黃金變現，那道士下次萬一找上你就死不承認！贓物都沒了他還能有什么招？”

對話框那頭思慮良久，“可我現在還未成年，金店會收這種來歷不明的黃金么？”

“辦法總比困難多。雖然不知道國內對這方面的管控力度，但黃金不是質地軟么？你可以把它切割成很多塊，每塊別超過5克，專門去找那種小金鋪兌現。這樣搞連神仙都不知道你的黃金是怎么來的，又去了哪兒！”

“牛啊老唐，你對這一套挺熟練啊。佩服！”

“只是因為生活所迫，進入社會比較早。你知道美國這里混很不容易的，尤其我這種父母雙亡的人……”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老唐你是這種情況……”

“沒事，兄弟我早習慣了，其實一個人生活蠻好的，自在！怎么說？現在心情好點了沒？再切億盤？”

“今天真玩不遼，我等會兒得去買年貨，不然又得挨罵。話說老唐你在那邊過春節么？”

百葉窗縫隙中透過亮眼的白光，轟隆聲呼嘯而至，那是晚班的環線輕軌。巨大的噪音將老唐拖回現實，出租屋晦暗無明，屏幕的藍光忽然有些刺眼。

老唐揉了揉眼睛，酸痛感減輕不少。他并非吝嗇那幾個電費，更非追求低碳環保，實在是因為出租屋的電路嚴重老化，停電是常有的事。

看來買個護眼小夜燈得提上日程規劃了。老唐心中盤算著生活瑣事，直到“明明”的頭像再次跳動，他才意識到還有消息要回。

“還在么老唐？我準備下線了，家里人開始催我了。”

“在呢，你忙去吧，我們都過圣誕不過春節！但還是祝你新年快樂學業有成！”

“明明”的頭像褪為灰白，游戲頻道里依然熱火朝天，群里正傳著星際2上線的風言風語。老唐感到一陣恍惚。

已經過去這么久了么？連第二部都快出了，自己卻依舊活在這個陰暗凋敝的小世界里，買盞臺燈都要摳搜許久。

老唐放棄在群里找個兄弟切磋的想法，他退掉QQ，切換網絡，線路設為私密。

界面幽黑的網頁緩緩展開，白色的數字亂碼不停閃爍，無數的數據流倒映在老唐的瞳孔里，猶如穿梭于矩陣中尋找救世主的尼奧。

賬號，正確。密碼，正確。驗證碼，正確。

亂碼，數據流瞬息萬變，逐漸幻化成一只碩大的白色獨眼。那白眼眼神深邃，彷佛來自深淵的凝視。

老唐聽說在西方神話中有種名為克蘇魯的怪物，祂們身姿各異，唯一共同的便是瘆人的眼瞳。傳說只要和這種怪物對視，便會神經錯亂，淪為瘋子。

所以接觸過這網站的人，把這白眼又稱作“克蘇魯之眼”，也就是所謂的舊日支配者。而老唐覺得這白眼并沒什么獵奇之處，甚至有點呆萌。

白眼下有一行隱蔽的英文，

“歡迎來到獵人網站。”

老唐原名羅納德·唐，他是一名獵人。

這個“獵人”不是指那種扛著槍去山里打野雞的獵人。一些身懷絕技，在獵人網站注冊過的高人成能被稱為“獵人”，所以老唐在聽到“明明”說世外高人的時候才會有那么大的反應，他還以為遇上了同行。從“明明”發的后文來看，顯然是他有點神經質了。

不過“獵人”中未必沒有騙術高超之人，“獵人”這個團體集中了亡命徒、先鋒文藝青年和黑社會成員，非常復雜。而且獵人網站的組織結構相當松散，只要你能提供一個完全干凈的銀行賬號，你便可以成功注冊，所以這也是一個魚龍混雜、旁門左道滋生的組織。

“獵人網站”說是一個組織，其實更像是一個交易、懸賞平臺。獵人們受雇幫人解決問題，接受任務。這些發布的任務介于合法和非法之間，意思是他們通常不受雇殺人放火，但是他們盜竊、挖墳和劫掠文物。老唐他便是此中好手。

當然獵人也可以自己發布任務成為雇主，只要價錢合適，網站上的同行能滿足你的一切需求。老唐就曾在網站上懸賞過石原里美的簽名寫真，不到兩天他便收到了貨，簽名的字跡很新，絕對不是成品。

可以說只有你想不到，沒有獵人們做不到。

老唐進入網站主頁，一條賞金百萬美元的帖子被置頂。雇主尋找著精通靈異事件的獵人，任務地點是某座埃及金字塔，只要陪著雇主拿到他想要的寶貝并活著離開金字塔，就能瓜分那筆巨額賞金。

老唐有些動心，他在這方面很有天賦，可惜他最近分不開身，否則往蘇伊士運河走上一遭也未嘗不可，說不定還能與某個頭戴白色絲巾的妹子墜入愛河。

百無聊賴，老唐撥動鼠標，刷著賞金各不相同的帖子，金額從幾千美刀到幾萬美刀不等。

經濟危機的余威還在發酵，現在連超過十萬美刀的任務都找不出幾個來，最離譜的是，老唐發現了條懸賞一百美元的帖子，任務內容是幫樓主找到他家走丟的大黃貓。按網站管理員以往的尿性，這條帖子早該被刪除了，可它目前掛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周，瀏覽過萬，任務人數為零。

也難怪，接這個任務的人大概會被同行嘲笑死吧。

耳機嗡嗡作響，老唐的私信箱多出一條未讀消息。他將最后一截牛肉干丟進嘴巴，今晚和“明明”插科打諢消磨時間，就是為了這個時刻。

一周前，他接下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任務。雇主沒有發布懸賞，而是直接私信找到了他。賞金相當豐厚，還有一筆高達兩萬美元的預付款，唯一的條件是老唐在執行任務前的這段時間，不能再接其他的懸賞。

看在兩百張富蘭克林的面子上，老唐憋了足足一周，現在終于到蛟龍出海的時辰了。

干完這票，坐灰狗去德克薩斯溜達一圈！

老唐癡癡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