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而有節奏的三聲敲門聲響起。
凱撒回神過來停止了胡思亂想,身體從大班椅上坐直,雙手抬到梨花木的辦公桌上,
“請進。”
身著墨綠色女式校服的女生緩緩推門而入,校服被她豐盈的身材撐出美好的曲線,只亮著臺燈顯得晦暗的房間仿佛明亮了幾分,女孩扎著簡單的丸子頭,額角的幾根細長的絨毛在白嫩的額頭映襯中清晰可見。女孩柔荑交握在身前,向凱撒微微欠身,
“打擾你了主席?!?/p>
凱撒怔了一瞬,輕咳了聲,柔聲問,“高洛月?今天你不是要領舞么?”
“舞會時間已經結束了,大家也都離開了?!迸⑤p聲答道,“在主席你離場后,大家興致好像都不太高?!?/p>
“這樣么……”凱撒捏了捏鼻梁。
學生會舉辦派對的頻率很高,除了社團成立的周年慶典,新成員入會,萬圣節等這樣的重大節日外,凱撒總能找到各種理由來舉辦派對,例如某幾位學生會成員外派任務歸來,有幾位在同一天過生日的會員,期中考試周結束……身為一位優秀的領導者,他清楚地知道這樣類似的活動能增強社團的凝聚力,提高他的威望和展現他親民的一面,他不是專制的獨裁者,而是與群眾站在一起的領袖。
只是今天周子桓突然登門又忽然離去,讓他不在狀態,諾諾早早地離開使他有些焦躁,每次派對必有他彈奏鋼琴的環節也被取消了。在知曉論壇上出現的事后,他直接離場,把派對交給副會長主持。
如此一來,社團的人肯定會猜測他這般反常的原因。
想起身前還有其他人,凱撒按了按眉心,繼續說,
“沒能看到你的舞,真是可惜。”
“機會有很多,需要咖啡么?”女孩微微一笑,問。
“咖啡就不必了,我想試試你泡的茶,麻煩了?!眲P撒也露出笑容。
“不必客氣,這是我的榮幸。”
女孩走到茶臺邊,嫻熟地往電爐上的鐵壺里摻入冷水,待水沸騰,鐵壺咕咕作響,她提起水壺把沸水倒入茶碗中,再把水倒掉,接著用木茶勺從密封錫盒里挑出兩勺茶葉放入茶碗,茶葉在茶碗中緩緩舒展水漸漸變色,再用漏網把茶葉過濾出來,這是茶道中必不可少的部分,洗茶。
真正上好的茶葉都經歷過歲月沉淀,再良好的密封也會有粉塵摻進去,洗茶便是將茶葉中原有的雜質和表面的粉塵洗凈,洗凈后的茶葉品起來才更醇厚。
女孩再從鐵壺中取一大勺熱水倒入茶碗,用茶筅輕輕攪拌,手法輕靈而神情專注。茶葉徹底泡開后,她把茶碗中的茶水小心地倒入小巧精致的茶盞中,奉到辦公桌上。
小茶盞中的茶水散熱很快,并不會燙嘴,凱撒先是淺淺地呷了一口,而后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嘖嘖嘴彷佛回味無窮,他稱贊道:“真是好茶!但更好的是煮茶人的茶藝?!?/p>
“主席過獎了?!?/p>
女孩淺笑著眼角像彎彎的月牙。
在進入卡塞爾學院之前,從小深受精英式教育熏陶的凱撒,卻對茶道一竅不通,并對茶葉深惡痛絕,因為在歐洲人的茶文化中鮮奶和砂糖是和茶密不可分的,他很難以接受這種甜得發膩的奶茶。
其實炒茶的技藝早在幾百年前就從宋朝傳入歐洲,只是一直沒有納入加圖索家的飲品單里,家族中的長輩們更鐘愛傳統“茶水”。幼時的凱撒便對“茶水”敬而遠之,每每看到家里的傭人端著白花花濃稠的“茶水”時,他胃里的酸水總會忍不住上涌。和家里其他人偏愛“茶水”相較,算作異類的凱撒寧可喝咖啡。
而在高洛月的影響下,接受了中國傳統茶文化后的凱撒徹底地愛上了苦澀回甜的炒茶,脫水后的炒茶盡得茶葉清醇甘美的原味。
當他深感炒茶的奧妙時,高洛月又告訴他中國人最初喝的茶葉也是類似于奶茶一般的湯茶,將茶葉細細的碾碎再佐以蔥姜鹽甚至果汁放在壺里一鍋煮,經過時代變遷,歲月演化不斷發展才形成如今的中華茶文化,這也是中華數千年文化的縮影,簡單雋永,去糟存精。
此后凱撒便對那個東方古國產生了由衷的好奇和向往,他的祖國意大利的前身羅馬曾幾何時也有過這般輝煌的文明,只是在遭受蠻族入侵和黑暗愚昧的中世紀后,慢慢變成了斷垣殘骸。
那張名貴木料的茶臺和茶具,也是凱撒受古文化的熏陶后,花大價錢訂購來的。
“你看起來有些焦慮。”高洛月往茶盞里續滿茶水,忽然說,“是因為守夜人論壇上的那件事么?”
“畢竟那是S級,如果他加入獅心會將對我們造成很大影響,我在思考該用什么方式來爭取他。”凱撒避開高洛月的目光,看向晦暗的窗外。
“是么?”
高洛月輕輕揭開桌上青花瓷茶壺的壺蓋,升騰的熱氣很快在她于凱撒之間形成一道白色幃簾,兩人的身形都漸漸模糊起來。
“不然呢?全校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都希望他加入獅心會,余下一半中的四分之三也看好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有我們,學生會的人,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果?!?/p>
“是的,我和社員們與你有一樣的想法……可這不是你焦慮的原因?!?/p>
壺蓋被重新蓋上,水氣煙消云散。
“難道主席忘了么,懂‘側寫’的可不只有諾諾?!备呗逶抡J真地看著凱撒,目光彷佛能直擊人心靈。
凱撒被這赤裸裸的目光逼得無處躲藏,最終敗下陣來,舉起雙手無奈地說,“好吧好吧我承認,我的確不想看到周子桓去獅心會,更不會讓他加入學生會,你現在可以嘲笑我了?!?/p>
要是學生會的成員看見他們的主席現在這一副無賴的模樣,大概會驚掉下巴。向來雷厲風行的學生會主席,何曾這般孩子氣過?
“別跟慪氣的孩子似的,這可不是凱撒·加圖索的風格……你不是常說我們之間亦師亦友么,師友間有什么好隱瞞的?”高洛月輕笑道。
我們是師友……可你更是女人!在女人面前承認自己的挫敗才不是加圖索家男人的風格。凱撒默默在心中嘟囔。
……
“師兄你這不是逼著我做決斷么,我的心好痛……”
周子桓眼睜睜看著楚子航往盤口里下注,立刻捂著胸口,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我沒有逼你,可凱撒賭你不會加入獅心會,我同樣得站出來表明態度?!?/p>
楚子航關掉網頁,點下紅色的電源鍵,屏幕出現一片藍光而后熄滅。然后他開始打掃戰場,將食物殘渣一股腦地倒進垃圾桶,清理后擦拭桌面。
周子桓見狀也忙活起來,拿起掃帚打整起地板。他很少有打掃清潔的習慣,連那間老舊的出租屋他都要隔三岔五地請保潔阿姨上門打掃衛生。
“師兄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周子桓忽然說。
“什么話?”
“房間整潔無異味,不是偽娘就是GAY……我相信師兄你不會是偽娘……”周子桓說完偷偷看了楚子航一眼。
楚子航抹桌臺的動作頓了一下,抬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周子桓。
喂,師兄我只是開個玩笑活躍氣氛你不至于要殺人滅口吧。周子桓只好訕訕地笑了笑。
“要是覺得困了你可以上床休息,這些事我一人能做完?!背雍嚼^續擦拭起來,神情專注認真。
“只是段子而已師兄,不必這么認真吧……”周子桓小心翼翼地說。
“我說的真心話,你還不知道你的明天的行程么?雖然你是校長特招入學的,但該有的體能測試少不了,現在是23點21分,你明天早上六點就得起床?!背雍筋^也不抬地說。
“什么體能測試我怎么不知道?”周子桓瞪大雙眼。
“百米沖刺,力量評估,射擊考核一類的測試,我覺得這些對你而言都是小兒科,也就沒有告知你,但如果你繼續熬夜肯定會對測試成績有影響?!?/p>
“哦……這個成績很重要么?莫非和3E考試一樣不達標就會降級什么的?!?/p>
“只是諾瑪對你的身體素質的綜合評估,她會以此為依據給你安排體育課類別?!?/p>
“‘諾瑪’這個名字聽過好多次了……她不是學院秘書么還會負責學生的體育課么?”
“‘諾瑪’不是一個人,是一臺具有‘人格’的超級計算機?!背雍浇忉尩?。
“體育課有很多種么還分類別?”
“當然,你有什么武術基礎么?”
“練過一段時間的自由搏擊,泰拳,跆拳道,散打都會一些?!敝茏踊刚f。
“既然你有空手搏斗基礎,在諾瑪的安排之外,你還可以選修太極拳或者巴西柔術。這樣你的綜合能力會得到很大的提高。”
“提高就不必了我更喜歡躺平……這課程還真是專業,不過諾瑪為我們安排這些課程指望我們用體術制服龍族么?我不認為空手搏斗和拳法對奧丁這樣的對手有用?!敝茏踊笐岩傻馈?/p>
“頭一次就遇上那種級別的對手看來給你造成了很深的誤解,其實我們的敵人大多不是真正的純血龍類。”楚子航說,“空手搏斗當然是用來解決跟我們同樣身形的敵人?!?/p>
“師兄你是說……人?”周子桓手中的掃帚停了下來。
“準確的說是危險混血種。你可能會認為只要是滿足了學齡的混血種都會被學院招收,其實并不是這樣,卡塞爾學院中的混血種在混血種世界的占比可以說微乎不計,正常社會中還隱藏著許多的混血種,這些混血種中可是有不少危險分子的存在,解決掉他們也是我們的職責之一。”
“殺人么?”周子桓微皺眉頭。
“不能這么說,那些喪失理智的混血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他們做的事情已經極大的威脅到人類社會,我們只能將他們除掉或者關押。你記得圍繞在奧丁身邊的白色人影么?”
楚子航擰干抹布問道。
“那些跟鬼一樣的玩意兒?當然記得?!敝茏踊赶肫鹉切┫蛩ぐ莸陌咨擞啊?/p>
“他們也曾是混血種,只是已經喪失了神智,你覺得他們還能被稱之為‘人’么?”楚子航的眼底金光流動。
“不能,那玩意兒光看著就倒人胃口想吐……不過他們為什么會喪失神智?”
“因為他們的血統超越了臨界血限,他們被我們稱為死侍。他們是存在于混血種和純血龍族之間的物種,龍族不承認他們是同類只會把他們當作奴隸,混血種更不會接受他們?!?/p>
“像是既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獄的亡靈?!敝茏踊赶肓讼胝f,“臨界血限是什么?”
“混血種身上龍血與人血的比例,當這個比例低于50%就是正?;煅N,這個比例高于50%就有可能墮落為死侍?!背雍捷p聲說道,目光開始變得迷茫。
“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清除掉這些死侍么?”
“不,這不是學生的任務,而是執行部專員的任務。學生從學院畢業后由學院分配工作,戰斗能力特別強的人才會被選進執行部,這是秘黨下屬與卡塞爾學院平級的職能部門。當然血統特別優異的學生在大學期間就有機會被選入執行部,我就是其中之一。”
“師兄你傲嬌了么?”
楚子航不接這茬兒,自顧地說,“不久后你也會被校長舉薦進入這個部門,執行部部長是我的導師,他最喜歡你這樣優秀的學員?!?/p>
此時陽臺外忽然傳來悠揚的鐘聲,鐘聲清脆空靈打斷了周子桓與楚子航的談話。
“大半夜敲鐘?什么路數?”周子桓驚愕地問。
楚子航挽起袖口,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正常來說晚上不會有鐘聲,也許是守夜人喝高了。”
“副校長?他平時還要負責敲鐘?”
“他就住在鐘樓里,是個老宅男。你先去洗漱還是我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