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的忌日,過去之后,就輪到阿澤的,兩夫妻又帶著孩子,前往英國。</br> 黑色林肯車,剛停下,季漠謙就看見森林里,有一只林中小鹿竄了出來。</br> 他不知道是為了追小鹿,還是想擺脫季司寒的掌控,趁大人不注意,推開車門就往森林里跑去。</br> 舒晚見狀,連忙下車,跟著跑過去,坐在車里的季司寒,則是抬手揮了揮,蘇青、蘇泰立即下車,跟上母子倆的步伐。</br> 季司寒遙望著遠處的墓園,靜默許久之后,他下車,打開后備箱,取了一束菊花,走到阿澤墓碑前,彎腰放下。</br> “阿澤,我又帶著孩子來看你了。”</br> 每年都是同一句話開場,然后佇立在碑前,凝望著阿澤已然泛黃的遺像,在心里幻想,如果阿澤還活著,是不是會像蘇青、蘇泰那樣,一味寵溺著他的兒子。</br> 他想,應該比蘇青、蘇泰,還要寵溺他的兒子,像阿澤這種性子,一定會抱起他的兒子,放到脖子上,任由小魔王季漠謙爬到他的頭上,欺負著他……</br> 可惜,阿澤已經不在了,季司寒想象不出來,阿澤會怎樣牽著他兒子的手,走在夕陽灑落的街道上,映照出一大一小的背影,腦子里只是有一個這樣模糊的景象罷了……</br> 可就算只是一個景象,季司寒也是無比懷念的,只是有點遺憾,時間長了,竟然真的會忘記一個人的長相……</br> 季司寒就是這樣,漸漸地,不再記得阿澤的樣貌,就好像電影落幕了一般,一切變得虛無縹緲,就連人的臉龐,也隱匿在歲月長河里……</br> 有些傷感的季司寒,扶著阿澤的墓碑,緬懷著過往,悔恨著記不住阿澤的長相時,一道穿著黑色大衣、戴著貝雷帽的身影,牽著一兒一女,從墓園另外一個入口走進來……</br> 季司寒一眼就認出對方是誰,怕陸可欣看到自己會生氣,也怕他會勾起陸可欣沉痛的過往記憶,男人便隱忍著不舍,摸了摸阿澤的墓碑,迅速轉身,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墓園……</br> 而舒晚則是拽著季漠謙,從森林出來,回到原位,看見季司寒不在,以為他先進去了,便叫蘇青取來裝菊花的花籃,就牽著季漠謙,直奔墓園……</br> 她進去的時候,沒有看到季司寒,反而跟一個戴著貝雷帽低著頭快速行走的女人擦肩而過……</br> 舒晚當時只顧著教訓季漠謙不要到處亂跑,沒有注意到那個牽著一兒一女的女人……</br> 等她走到阿澤墓碑前,看到地上放著兩束菊花時,她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方才用帽子遮住整張臉的女人是誰。</br> 舒晚迅速回過頭,在萬千墳頭間,到處尋找著陸可欣的身影,可那道比她年輕的身影,宛若匆匆來過一般,就這么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再也沒有回首過……</br> 陸可欣其實看見了季司寒,也聽出了舒晚教訓孩子的聲音,但她還是裝作沒有看見、沒有聽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分清楚了阿澤和周詔……</br>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阿澤,沒有臉面見跟阿澤相識的人,畢竟口口聲聲說愛阿澤的人是她,轉頭嫁給別人、為別人生下孩子的人也是她,那她還有什么臉再見阿澤曾經相識的人呢?</br> 陸可欣逃離著舒晚他們,而舒晚他們……在每年祭拜完阿澤之后,都會去拜訪陸可欣、周詔,但每一次去,這兩夫妻不是恰好出國,就是不在家。</br> 不管是有意避開也好,還是無緣相見也罷,這樣的次數多了,也就造成后來的每一次,他們都在冥冥之中錯過……</br> 有人說過,相熟又疏離的人,不刻意去聯系的話,是很難再相見的,他們夫妻和陸可欣夫婦,便是如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