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一旦正常起來,便會接受自己不能接受的東西。</br> 所以在看到斷骨的那一刻,陸可欣清晰的意識到,阿澤死了,真的死了……</br> 她盯著那些斷骨看了半晌后,慢慢推開同樣怔住的陸宸希,再伸出腳放到冰涼的地板上,接著扶著病床邊沿,緩緩蹲下身子。</br> 細細的手指,在觸碰到那些骨頭后,似乎能看到阿澤被蛇吞噬入腹的凄慘景象,哪怕只是閃過一個畫面,也足以令陸可欣恐懼到發顫……</br> 她顫抖著手指,撿起一根骨頭,抱在自己懷里,像一尊雕塑般,驟然失去言語的能力。</br> 似乎發現對方是以慘烈方式離世的,要比得知對方離世,要更加讓人崩潰,就像是世界坍塌前一般,想要拯救,卻無力拯救。</br> 此刻的陸可欣,便是這樣的,連哭都不會了,只是抱著斷骨,失去所有言語和感知的能力,木訥的,蹲在地上,像一只快要破碎的瓷娃娃……</br> 望著從痛苦到瘋魔再到沉默的陸可欣,舒晚心臟抑制不住的發疼,她立在原地半晌后,提步上前,在陸可欣面前蹲下身子,再次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br> “陸小姐,你肚子里,還有阿澤的孩子,你要為孩子著想,好好保重身體。”</br> 至于阿澤,她去找。</br> 是的,比起陸可欣,一面覺得阿澤沒死,一面又覺得阿澤死了,舒晚始終只堅信一面,那就是他們都沒死。</br> 如果說陸可欣看似堅強,實則要比舒晚脆弱許多,至少此刻的舒晚,就像晨輝中一道晦暗的光,燃燒著她自己,點亮著別人。</br> 被這束光點亮的陸可欣,緩緩抬起麻木的眼睛,呆愣愣看著舒晚。</br> “沒有阿澤,有孩子,又有什么意義?”</br> “那是你和他愛情的見證,只有你和孩子都存在,阿澤才會永遠活著。”</br> 沒了季司寒庇護的舒晚,在短短幾天之內,驟然成長為參天大樹。</br> 她扶起陸可欣,按著她的肩膀,讓她躺回病床上后,抬起堅定的眼睛看著她。</br> “為了阿澤,為了孩子,你無論如何都要照顧好自己。”</br> 陸可欣望著無比堅強的舒晚,黯淡無光的眼底,似乎尋找到一絲慰藉與勇氣。</br> “我和孩子活著,阿澤就會永遠活著嗎?”</br> 舒晚輕輕點了下頭。</br> “那好,我答應你,照顧好自己。”</br> 舒晚這才伸出手,再次摸了摸陸可欣的頭發。</br> 畢竟她是季司寒的表妹,也相當于是她的表妹。</br> 她理應寵愛表妹,也理應給予表妹希望和力量。</br> 陸可欣情緒穩定下來后,舒晚又叮囑了幾句,接著起身離開。</br> “舒晚。”</br> 走到門口時,陸可欣又喚住了她。</br> “我不知道阿澤是悄悄跟著季司寒去的,那一巴掌,真的很對不起。”</br> 舒晚勾起唇角,回過頭,沖陸可欣笑了笑。</br> “沒關系。”</br> 她丟下這句話,提起沉重的步子,迅速離開病房。</br> 她來到一樓大廳,掛了個號,想讓醫生給她開安眠藥。</br> 她要離開,必須要先擺脫周伯和蘇泰,至于那些保鏢倒是好打發。</br> 但是周伯和蘇泰,卻是緊緊跟著的,她只能開點安眠藥,讓他們先睡個好覺。</br> 正好這段時間,她怎么也睡不著,醫生肯定會開一些安眠藥,給她助眠。</br> 醫生詢問完病癥后,讓她先去抽血做檢查。</br> 舒晚做完檢查等了一會兒,收到報告出來的消息,又返回診室,讓醫生給她開藥。</br> 醫生卻在看完血檢報告后,瞪了她一眼。</br> “你懷孕了,開什么藥?”</br> 聽到懷孕兩個字,舒晚猶如被晴天霹靂。</br> “我……懷孕了?”</br> 醫生嗯了一聲,接著在電腦上敲了一堆藥名。</br> “你胎象有些不穩,我給你開些安胎藥,你回去好好休息,別亂折騰。”</br> 醫生叮囑的聲音,在耳畔緩緩敲響,漸漸拉回舒晚震驚的思緒。</br> 她早該想到的,連續幾個月沒來例假,那必然是懷了孩子的。</br> 只是這段時間,她一顆心都系在季司寒身上,完全沒有關心自己的身體。</br> 現在猛然被告知懷孕,卻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似乎喜不喜悅都不重要了。</br>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好像有些難以接受,在這種時候懷上孩子。</br> 可是,這是,她盼了很久很久的孩子,好不容易盼來了,應該高興才對……</br> 但是,季司寒不在了,她連分享喜悅的人都沒有,又怎么高興得起來呢?</br> 還有……</br> 她該怎么辦?</br> 是跟勸陸可欣那樣,勸自己留在家里好好保胎,還是義無反顧去找孩子父親?</br> 誰能告訴她答案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