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撥不過去,方宇翔氣得咬著牙捏著手機揚起了手臂。眼看手機就要從他手里摔出去,麥萌連忙止住了他:“你瘋了!這手機可是晴晴的命!”</br> 方宇翔眼里閃過一絲震驚,手臂緩緩地垂了下來。</br> 是啊,現在這個手機是唯一能與綁匪聯系到的工具,能不能順利把晴晴安然無事地救回來,也只能聽從這個手機里發出來的訊息了!</br> 王顯達和劉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套間的門口,俱擰著眉,眼神里是猶豫的詢問和不加掩飾的關切。</br> 方宇翔看了一眼他們倆,無力地說:“你們幫我送送麥小姐吧!”</br> 麥萌看著心力交瘁的他,正想開口問他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方宇翔的手機“滴滴滴”響了一下,他抓起手機打開去看,是綁匪發來的一段視頻。</br> 在看不出任何背景的一個小屋子里,駱晴晴蜷縮在角落里,被五花大綁著,身上還是昨天參加婚禮穿的那件禮服,卻已經沾染滿了污漬,她頭發凌亂地披散在頭上,遮蓋住了半張臉。一個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帶著頭罩,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的男人站在旁邊按著她的頭,惡狠狠地說:“小妞,二十多個小時沒見你的方大總裁了,還不趕快說幾句悄悄話!哈哈哈哈!”</br> 周圍傳來幾個人狂妄的大笑。</br> 駱晴晴掙扎著拼命擺動著頭想掙脫那男人的手,扭頭倔強的眼神瞪了一眼那人,使勁往他臉上猝了一口:“呸!”</br> 那男人上來就甩了她一個耳光,兇狠地罵道:“喲呵!臭婊子!還敢給老子眼色看!”罵完,又反手甩了一個耳光,“啪”得聲音,從手機聽筒里傳出來時,還帶著清脆的回音……駱晴晴的頭偏了偏垂了下去,頭發縫隙中的唇角邊,滲透出一縷殷紅的血跡!</br> 方宇翔要發瘋了,抑制住從心里傳遞上來的絞痛,按了返回鍵瘋狂地去撥號,可是手機里傳來的只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后再撥!</br> 眼淚……隱忍了近三十個小時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他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已經被瞬間抽空,人慢慢地坐進了椅子里。</br> 麥萌上前從他手里搶過手機,劉凱和王顯達湊上來看了一遍視頻。</br> “媽的,我看我們還是報警吧!這有視頻,就一定能從里面找出點線索來!”麥萌急得在原地團團轉:“那個,那個什么TVB的電視劇都這么演的!只要有照片有視頻,都可以順藤摸瓜抓到那些王八羔子!媽的,別被老娘逮著,扇晴晴一個耳光,老娘抽他一百一千個鞭子!非要把這幫孫子抽筋扒皮熬骨頭湯!”</br> “咳——”王顯達把手機從異常激動的麥萌手里慢慢地抽出來,“麥小姐,等我們成功把人救出來,那些孫子就全部交給你來處理,好啵?現在,還是先請回吧!在這里無濟于事!”</br> 說著,他就把滿臉憤怒的麥萌推了出去。</br> 劉凱看了一眼雙手捂著臉的方宇翔,心里也跟著隱隱作痛,可是他知道,現在他們除了等劫匪的電話,沒有任何辦法。</br> “你稍微休息休息吧,明天交易的時候,你沒有精力怎么行?”</br> 劉凱拿起他桌子上的杯子走出去給他沖了一杯咖啡,回來的時候,方宇翔整個人已經趴在了桌子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累得睡著了,還是在思考什么,抑或只是單純地在悲傷難過……</br> 劉凱放下手里熱氣騰騰的咖啡,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閉目養神。</br> 明天還有一場硬戰要打,必須養精蓄銳!</br> 外面的天剛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桌上的手機鈴聲大作。方宇翔驀地抬起頭,伸手抓過手機,迫不及待地接了起來。</br> “你一個人帶著錢,開車到中山公園門口來!記住:只準你一個人,時刻保持手機暢通!只要兄弟們看到一個可疑的人跟過來,我就不敢保證你女人會不會少個零件了!”還是那道熟悉的電子聲,帶著兇狠囂張的威嚇。</br> “只要你們不傷害她,我一定遵守交易規則!”方宇翔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眼睛里紅血絲根根分明,雖然每一條都可以看出他的疲憊和擔慮,但那赤紅的眸子昭示的,也有憤怒和隱忍。</br> “那就要看方大總裁的誠意了!哈哈哈!”對方冷冷地狂笑了兩聲,便掛了電話。</br> 一直躺在沙發上的王顯達和劉凱已經圍了過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倦色,急切詢問的眼神卻炯炯有神地盯著方宇翔,連呼吸都屏息了。</br> “你們等我電話,不要下樓去,我自己去!”方宇翔收起電話,顧不上和他們多說,提起兩個箱子就向門口走去。</br> “老大。”王顯達追上去喊住了他,不由分說把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圓形小匣子卡在了他的衣領里面,晃了晃手里一個手機大小的電子設備:“這是微型追蹤器,我們不僅能定位到你的位置,還能聽到你所說的每一句話。”</br> “不行,要是被他們發現,晴晴就更危險了!他們要的是錢,只要拿到錢自然就會放了她。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耍任何手段,先救下她再說!”方宇翔邊說邊從衣領里拿出那個微型追蹤器,扔給了王顯達,“你們不要跟上來!”</br> 看到他眼神里不容商量的堅定,王顯達還想說什么,被劉凱拉住了:“為了安全,還是安心花錢買個平安吧!”</br> 直到方宇翔下了電梯,王顯達白了一眼劉凱:“你玩什么墻頭草?昨天不是商量好的嗎?讓兩千萬真的就這么打水漂無所謂,我們方氏不能白吃這啞巴虧啊!”</br> 劉凱看著電梯下行的數字,淡淡地抿了抿嘴,“他現在要的是,確保人能毫發無損地回來,其他事情都不在乎了!你這樣光明正大地讓他暗地里帶著人去,他肯定不同意!”</br> “什么意思?那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等他回來?”王顯達急得跳了起來。</br> 劉凱從口袋里拿出另外一個電子屏,指著上面不斷移動的一個小紅點道:“不一定非要把東西放在他身上,而且,讓他知道他身上沒有任何定位設備,他會更坦然地去跟匪徒交易!”</br> 王顯達瞇著眼睛看了幾秒鐘,恍然大悟到:“你小子,連老大都敢玩了!”</br> “等他救完人,剩下的工作就是我跟你的了!走唄!”</br> “走!”</br> ……</br> 天剛剛亮,路上的車輛并不多。方宇翔驅車很快來到了匪徒交待的地方——中山公園,在這期間,他戴著耳機,一直關注著手機屏幕上的動靜。</br> 車子在公園門口剛剛停下來,綁匪的電話就打了進來:“不錯嘛!特立獨行的方總裁也有這么聽話的時候!”</br> “現在怎么做?”他不想跟他們多廢話,只想趕快見到駱晴晴。</br> “著急什么?我們兄弟幾個好不容易有機會跟方總玩一次貓捉老鼠的游戲,您不要這么不給面子嘛!你現在從公園的前門繞到后門來!”</br> 電話里傳來的,永遠是那個張狂的聲音。方宇翔緊咬著牙,恨不得立刻就將他們碎尸萬段,挫骨揚灰!</br> 可是他不能,再沒有見到駱晴晴之前,他只能收斂起所有的驕傲和冷酷,像一個斗敗的困獸一樣,任由這些手里捏著她生命的綁匪們指揮著。</br> 幾分鐘之后,他的車子剛出現在公園后門的地方,綁匪的電話又很及時地來了:“看到你十一點鐘方向的那條進山的路了嗎?”</br> 方宇翔扭頭看去,果然有一條上山的路,雖然是平坦的公路,但是非常窄,目測只有五六米,兩輛車同時通過都有點困難。“嗯,看到了。”</br> 看來這幫匪徒果真如他們自己所說,干這違法犯罪的勾搭已經有些年頭了,否則也不會如此謹慎小心。</br> 匪徒在電話里繼續指揮:“順著那條路上山,手機就不要關了,隨時注意命令!”</br> 方宇翔一邊應聲向那條路走去,一邊悄悄調試了一下車上的GPS。可是地圖上的路,恰恰在這條小路的進口就斷掉了。</br> “啪”他關掉了GPS,咬著牙開了進去。</br> 一路上,在匪徒不斷的變換方向中,方宇翔的黑色途銳開進臨海的后山里,向越來越偏僻的地方駛去。方宇翔沒有一絲猶豫,一想起昨晚在視頻里看到的駱晴晴,他就一遍遍強迫自己要鎮定,一定要把她安全換回來。</br> 車子蜿蜿蜒蜒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右轉左轉,終于在公路盡頭的一塊平地上停了下來。</br> “你的前方有兩條小路,下車,帶上你的錢,從路口有一塊大石頭那條路,步行上來!再提醒你一句:別耍花樣!”</br> 盡管綁匪的語氣里多了一份警惕,但方宇翔還是聽出了他們似乎比自己還著急。兩千萬,希望他們拿到錢,不要再提任何過分的要求,只要把她放了,他一定會讓他們得到的,不止這兩千萬!</br> 敢惹他的人,敢動他的女人……他不敢多想,只要能看到她平平安安地回到自己身邊,以后的事,從長計議也來得及!</br> 下了車,他提著兩個箱子,按照綁匪的指示,從其中一個路口有個大石頭的崎嶇小路爬了上去。十分鐘之后,到了一個小土包的山頂,綁匪繼續在電話里命令道:“翻過這個小山,把箱子放在山下的那棵樹旁邊。然后返回去,開著你的車原路返回。如果箱子里的錢沒有問題,你會在進山的路口看到你的女人!哼哼,如果少了一分錢,或者有一分錢是假的,那就對不起了方總,你只能看到一具年輕女性的尸體了……”</br> 方宇翔站在山頂上,余光小心翼翼地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初春的山上,除了零零散散的一些松柏,其余地方都是光禿禿的,透過枝枝椏椏的樹縫,看不到任何異樣。</br> 他眉心緊鎖,咬著牙說:“兄弟,我以方氏執行總裁的名義向你保證,錢一分不少,沒有一張是假的。一路走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沒有任何人跟上來!我有誠意跟你們做這筆生意,希望你們也遵守道上的規矩。所以,我現在看不到人,我沒有辦法相信你們。”</br> “哈哈,方總!那沒辦法了,要跟我們做生意,你只能抱著賭一賭的心態了!廢話少說,現在后悔還來得及!舍不得你的錢的話,拿著你的箱子趕緊滾!你的這小妞,就只能便宜兄弟幾個了!”綁匪在電話里窮兇極惡地狂笑。</br> “好,我照做!你們別亂來,如果這筆生意我們交易的愉快,說不定有朝一日,我還會找你們!那樣的話,薪酬就不止只有兩千萬了!”方宇翔鎮靜下來,企圖用更高的利益來引誘他們。</br> “放心吧,以后的事我們以后慢慢談!你再站在原地不動的話,我就先把這婊子的半條胳膊送到你面前去吧!”對方明顯已經等不及了,開始赤裸裸地恐嚇威脅。</br> 方宇翔提著箱子翻過了山,很快就把錢放到了大樹下面。</br> “好,很好!你現在可以慢慢下山了,記住,不要回頭,也不要跑太快哦!否則我們驗不完錢,人是不會那么快放的!”</br> 方宇翔咬了咬牙,拼命地順著來時的小路,往山下跑去。他恨不得一步就可以跨到車旁邊,然后一踩油門就可以看到駱晴晴完好無損地站在路邊等著他……</br> 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是在這只能容得一人站立的羊腸小道上,不僅崎嶇,坡度還極陡。他心里只想著趕快見到她,仿佛晚一秒鐘,她就會多受一些傷害一樣。</br> 一不小心,他的腳下打了一個滑,長腿直直地伸長,坐了下去。他的手想抓住路邊的枯草枝,可身子還是哧溜溜滑下去了兩米多。還好這不是一條懸崖邊的路……</br> 來不及喘口氣,他站起身又急匆匆向山下奔去。下山的每一步,他的雙腳仿佛都在過刀山火海一樣,可是從腳底傳上來的痛,哪里有心里的痛來得直接來得氣勢洶洶呢!</br> 終于到了停車的地方,他沖向車,邊發動邊對著電話氣喘吁吁地說:“錢你們應該已經拿到了,我也上了車,請盡快放人吧!”</br> 可是電話那邊,沒有任何回應。</br> 方宇翔著急了,暴跳著對著電話怒吼:“你們要的不就是錢嗎?為什么不講信用?”</br> 方宇翔急得正要摔電話,里面傳來綁匪悠悠的聲音:“方總,著急什么啊!你的女人在我們手上一毛錢都不值!看在你這么誠心誠意的份上,我們也不故意讓你著急了!你開著車下去吧,記住,開慢一點,越慢越好,你的女人就在路邊的某一棵樹旁邊。你要是開得快了,錯過了,就別怪我們了!哈哈哈哈!”</br> 不待方宇翔回應,電話里已經傳來了忙音,他再撥過去的時候,提示關機。</br> “媽的!”</br> 從來不屑爆粗口的他,終于忍受不下去了!拳頭用力砸在了方向盤上,連續的汽笛聲在空曠的山林里回響,顯得格外刺耳。</br> 他想再繼續撥打那幾個綁匪用來跟他聯系的號碼,可是他握著手機的手不停地發抖。號碼還沒撥出去,他的淚先流了出來……他沒有路可選,他只能選擇繼續相信那些吃人不吐骨頭應該被千刀萬剮的綁匪們。</br> 他顧不上去想自己是個男人,顧不上去想自己已經多少年沒有流過淚……扔下手機,他飛快地發動汽車,轉彎,倒車,調頭,順著上山來的路向外開去。</br> 來的時候因為心里急躁,他能有多快就開多快,可是出去的時候,即使心里再急躁,他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去踩油門……</br> 好在這條路,右邊靠山,只有左邊是個坡道,倒是種了一排排樹木。方宇翔咬著牙,一邊慢慢地開著車,充斥著赤紅和眼淚的眼睛一直盯在那坡道上……沒有,還是沒有……</br> 隨著離出山的路越來越短,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手心里都是汗,渾身都開始無力起來……他怕自己開著車聽不到她呼救的聲音,索性把車停在了路上,自己下車沿著約有四五十度的山坡,仔細找起來。</br> 山林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只能聽到他的皮鞋踩在枯草樹枝上發出的“咯吱咯吱”聲音,和他自己的心,在絕望中慢慢破碎的聲音。</br> 手機鈴音突然想起,他摘掉藍牙耳機,自己接了起來:“喂,喂……”</br> “方宇翔,你敢在我們眼皮底下玩陰的!媽的,老子那么信任你,連那女人的小臉都沒摸,就還給了你!你TM居然給我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游戲!”電話里是個陌生的男音,而且聲音沒有經過處理,但同樣兇狠。</br> “什么意思?你們拿了錢,不放人!還在那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們到底想怎么樣?”方宇翔對著電話暴吼!</br> 別讓我抓住你們,我一定把你們一個個撕成一片一片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