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金旭一直覺得跟做夢似的。他怎么也想不到黛玉將會成為自己的妻子。</br> 前世里,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只知道林伯父有個女兒,遠遠地瞧過幾眼,都不知道長的什么樣子。</br> 做鬼的時候,他在鳳藻宮晃蕩,偷聽到賈政之妻王氏和賈元春對黛玉的議論,當時也只是覺得黛玉受了很多委屈,心中有些不忿罷了。</br> 待重生回來,從那次去靈泉寺路上,突發奇想給黛玉定做了一個金項圈時起,這個小人兒才漸漸被他放在了心上,不過也只是當做妹妹罷了。</br> 如今,父皇突然提出指婚來,金旭的心里忽的一下子就覺得滿當當的,仿佛此生如此,便是圓滿了一般。</br> 轉眼間,已是陽春三月天。</br> 金旭坐在船艙中,透過大開的隔子,向外望去。</br> 這是他三世一來,第一次出遠門,一切都透著新奇與喜悅。</br> 岸上楊桐綠影,桑麻芃芃,又有大片大片的花樹,開的正是熱鬧。一陣風過,把樹頭上花兒吹下一大半來,落的樹下行人滿身滿地皆是,仿佛是下了一場花雨。</br> 遠處,是一片連著一片的稻田,微風吹拂,仿若波浪般起伏。撲面而來的泥土香、花香、草木香,混雜在一起,讓人有些微醺。金旭看的心曠神怡,馳目騁懷。</br> 去年,這時候,他還在宮中游蕩。如今,他卻是在明媚春光里,游覽著大好河山。</br> 他要進京去,那里有他的父皇,好久不見了,不知父皇可安好?不過,想來也不是很好吧。林伯父和他說過父皇的境遇,雖是身在高位,卻也岌岌可危。</br> 正想著,許鐸進來,問道:“小主子,下個碼頭便到了宿豫境內了,咱們船只要靠岸補給。您要不要和林大人一起上岸逛逛,給林姑娘買點子什么?”</br> 也難怪許鐸這樣問,但凡到了大碼頭補給時,金旭總是陪著林如海一起去岸上轉轉,給黛玉挑一些有特色的衣服首飾書籍萬器等物。</br> 他還發現金旭每到一處,總要往玉石鋪子中去,看中了,便買回來。現如今已經有六七件了。小主子好容易對一樣事物有興趣了,許鐸自然也樂得往外掏錢。</br> 金旭點點頭,換了件艾綠銀絲線繡竹葉直袖,頭發束起來,帶了一頂嵌寶白玉冠,齊眉勒著同色的銀絲云紋抹額。</br> 打過了年,他好像又長了些個子,以往的衣裳穿著都有些短了。索性趁著上京,周鎮又給他重新添置了不少衣衫配飾。</br> 話說,周鎮的眼光還真不錯,不愧是世家大族出來的,選的衣衫配飾皆是清雅出塵的,很是得了林如海一番贊賞。</br> 許鐸對周鎮也是放下心來,畢竟有后長時間照顧金旭的人是周鎮,他還有開酒樓歌肆的事情要處理。</br> 金旭出去尋林如海,林如海并未在船艙內,而是站在甲板上賞景。</br> 見金旭尋來,笑問道:“是不是想著一會兒靠碼頭了,下去看看?”</br> 金旭也笑,說道:“正是呢,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給妹妹買上些。”</br> 林如海見他對黛玉如此上心,心里更是滿意了幾分,點點頭,笑道:“這宿豫是太祖南巡時欽定的南船北馬之地,甚是繁華。倒是可以細細看上一看。”</br> 不一時,船靠了碼頭,船工自去采購。林如海攜了金旭,并許鐸周鎮趙康等人下了船。</br> 因著他們的是官船,自是停靠在官船碼頭上。這里與其他民間碼頭并不一樣,無那些魚龍混雜之相。</br> 不過也是店鋪毗鄰,一片繁華。眾人在鋪子里逛著,那賣的物件雖說也頗能入眼,可也只是入眼而已。</br> 直至行至街尾,有一處賣文房四寶的。門面不大,里面布置的倒很是雅致。金旭一時興起,便邁步進去。</br> 眾人也跟著一齊進去,在鋪子里看了一圈,到也沒白來,竟然在這里看到一套彩箋,有深紅、粉紅、杏紅、明黃、深青、淺青、深綠、淺綠、銅綠、淺云,共十色。</br> 紙質堅韌如帛,細薄光潤,精美雅致,并不遜于謝公箋。</br> 金旭想著黛玉一定喜歡,便看向林如海。林如海也覺得女兒應是喜愛的,便點了點頭,開口道:“掌柜,這彩箋包上十套。”</br> 掌柜一聽,知道是來了個大主顧,忙吩咐小二去包了來。又讓幾人坐了,奉了茶來。</br> 又捧出一個黑漆托盤來,笑問道:“小店這里還有一鎮店之寶,不知道客官可愿一觀?”</br> 林如海笑道:“拿來看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