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旭仔細看了一會子項圈,見上面接觸肌膚的地方打磨的甚是光滑,又伸手摸了摸,才放下心來。</br> 他將項圈仔細放了回去,蓋上蓋子,交到許鐸手中,說道:“許叔,您將這個交給知客僧。煩請寺中的高僧給開了光,再在佛前供奉上七日,咱們走時再帶上。”</br> 許鐸應了,喚了青松、青竹進來伺候金旭更衣洗漱,才拿了盒子,轉身出去找知客僧。</br> 剛回房時,金旭還不覺得什么,洗漱完畢后,就感覺很是疲憊。金旭不由心內苦笑:自己這身子,也太是弱不禁風了些,才走幾步路就累成了這樣。</br> 看來以后要跟著周叔和許叔練上一練才是。不然,自己即便活過上一世的那個年紀,恐怕也是一事無成。</br> 想著想著,金旭竟然半倚在榻上睡著了。</br> 周鎮走進東次間里尋金旭說話,瞧見金旭睡了,忙取了薄被給他蓋上,悄悄退了出來,坐在中堂里守著。</br> 金旭睡得并不踏實。</br> 在夢中,他沿著一道溪水前行,忽抬頭看見前面一帶粉垣,里面數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br> 遙遙的有一月洞門,門上恍惚有一匾額,走近舉目一看,只見匾上寫著“瀟湘館“三個字。</br> 金旭覺得這三個字有些熟悉,卻記不起在哪里聽過。</br> 不過,他并未糾結于此。此刻,院內仿佛有人在召喚他一般,金旭想也沒想就邁了進去。</br> 只見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間房舍,一明兩暗。</br> 繞過房舍,則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后院墻下忽開一隙,將外面的水引進來,開溝僅尺許,灌入墻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br> 金旭正玩賞間,忽聽一陣咳嗽聲響起,他尋著聲音看去,見聲音是從那一明兩暗的房舍中傳來。</br> 金旭雖然心知不妥,卻不知為何,還是走到后窗,向里望去。</br> 只見屋內一個骨瘦如柴面色慘白的少女倚著大迎枕半躺在床上。金旭雖未見過這個少女,心中卻知道這正是黛玉。</br> 只見黛玉一手攥了旁邊丫鬟的手,使著勁說道:“我是不中用的人了。你伏侍我幾年,我原指望咱們兩個總在一處.不想我……“</br> 說著,喘了一會子,閉了眼歇著。那丫鬟見黛玉攥著不肯松手,自己也不敢挪動。</br> 過了盞茶的功夫,黛玉又說道:“妹妹,我這里并沒親人.我的身子是干凈的,你好歹叫他們送我回去。”</br> 說到這里又閉了眼不言語了。那手卻漸漸緊了,喘成一處,只是出氣大入氣小,已經促疾的很了。</br> 金旭大驚,待要進去,卻好似有什么阻著,無論如何也進不去屋內。想喊一聲妹妹,也是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br> 只見那丫鬟慌了神,連忙叫人請了一個婦人過來,又有一個姑娘跟著來了。</br> 那丫鬟見了,忙悄悄的對那姑娘說道:“三姑娘,瞧瞧林姑娘罷。”說著,淚如雨下。</br> 被稱作三姑娘的女孩子走近了黛玉,摸了摸黛玉的手,便哭了起來。</br> 那婦人叫人端水來給黛玉擦洗。剛擦著,猛聽黛玉直聲叫道:“寶玉,寶玉,你好……“說到“好“字,便渾身冷汗,不作聲了。</br> 金旭心里又是急又是疼,大叫一聲,忽的醒了過來。</br> 周鎮在外間守著金旭,剛要喝口茶,就聽見金旭在里間叫喊,忙擲了茶杯,急匆匆走進里間。</br> 見金旭睜大著雙眼,神情恍惚,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子。</br> 唬得周鎮一疊聲地喊著:“小主子,快醒醒,快醒醒。”又叫著青竹投塊帕子進來。</br> 在一陣忙亂中,金旭漸漸緩過神來。有氣無力地安撫著周鎮:“周叔,我沒事,就是做了一個噩夢。”</br> 周鎮仔細看了看金旭的神色,見他目光漸漸變得清明,才放下心來,又喂了金旭幾口水喝。</br> 金旭喝了水,回憶著夢中的種種,心中不禁納罕。</br> 難道這是黛玉前一世謝世的情形?前世,黛玉的死自己并未親見,只是做鬼時,在父皇的書房中聽漠嬰提及過。</br> 漠嬰只說林大人之女歿了,但并未提到是如何歿了的。</br> 金旭記得,父皇當時十分自責疏于對故人之女的照看。其實,金旭心下明白,這并不能怪罪父皇。</br> 父皇不但時不時與賈政說要善待林愛卿的遺孤,還囑咐過賈元春,讓她提點著王夫人,好生照料林家大姑娘。</br> 不但是父皇,就是他自己,也是想著黛玉與賈府是嫡嫡親的親戚,賈家總不會虧待了黛玉去。</br> 只是后來,金旭偷聽到過賈元春與王氏之言,可奈何那時自己已經做了鬼,鞭長莫及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