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后笑笑,說道:“都是我的不是,這么晚了還拉著妹妹說話,耽誤妹妹歇息了。”</br> 元春低頭連稱不敢。</br> 陳皇后攜了元春的手,送到殿門處,站下,一邊輕輕握了握遠傳的手,一邊說道:“妹妹好生珍重吧,我就送妹妹到這里了。”</br> 元春跪地謝了恩,才起身回轉寢室。</br> 一路上,元春心里忽上忽下的,一時喜一時憂。</br> 回到寢室,抱琴還沒有睡,一臉擔憂地坐在那里里。見元春回來,忙起身問道:“大姑娘,沒事吧?”</br> 元春見了抱琴,想到在宮里二人相依為命地過了這幾年,不由如同失散的孩子見到久別的父母一般,撲倒抱琴懷中,一聲兒一聲兒地抽泣起來。</br> 抱琴被唬了一跳,焦急地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先莫哭了,說出來一起想想辦法。”</br> 元春不應聲兒,只顧著哭,想把心中的害怕與擔憂一同哭出來,讓風兒一吹,便散了去。</br> 抱琴不知原委,只急的直跺腳。</br> 哭了一會子,元春才緩過來。斷斷續續地將事情與抱琴說了。</br> 抱琴沒有元春看的長遠,不禁喜道:“阿彌陀佛,總算是如了老太太的心愿。”</br> 又勸元春道:“大姑娘,這是喜事啊。</br> 您想想,您以后得了勢,老爺太太不說,就說寶二爺,那就是國舅爺了。</br> 再說上一門子門當戶對的親事,咱們府里那可就愈加興旺了。”</br> 聽抱琴提到寶玉,元春也拋卻了煩惱,笑著嗔道:“寶玉如今才多大,就說起親事來了。”</br> 抱琴也笑道:“現在是不急呢。只等您做了貴妃娘娘,親自給寶二爺指一門婚事,那才叫好呢。”</br> 元春聽著,腦子里不禁勾畫起寶玉現如今的樣子來。她三年前入宮時,寶玉才四歲。記得走的那天,寶玉抱著她的腿,哭的喘不上氣兒來,也哭的她肝腸寸斷……</br> 想著想著,元春漸漸定下心來。</br> 過了三四天,果不其然,陳皇后當著諸多宮人的面,排揎了元春一頓,砸了杯子。</br> 又將元春退回了尚宮局,只言說賈女史行差踏錯,惹怒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罷了職。</br> 其實大家伙兒都心知肚明,是皇后娘娘被幽禁的久了,拿元春煞性子出氣。</br> 元春卸了女史的妝飾,一身未掛職的宮女打扮,神色淡然地站在尚宮局的院子地上,聽著徐尚宮的例行訓話。</br> 徐尚宮嘴上說著訓斥的話,心里卻對元春頗為同情。又見她不卑不亢,既無呼天搶地地哭訴委屈,又無一蹶不振垂淚自憐,心中便有了一絲贊賞。</br> 就想著暗暗地幫元春再尋個好一點的去處來。因此上,便只在第一日訓了一回話,就放了元春,不再羅唣。</br> 元春也落得耳朵清凈,一整天也不見出門,只躲在房中給自己繡帕子。抱琴也隨著主子,安安分分地守在房中,從不惹是生非。</br> 這一日,元春剛用過早飯,就聽見院中有說話聲,隱隱約約提到了她的名字。</br> 元春心下好奇,便將窗戶推開了小縫,向外望去。</br> 只見一個大宮女模樣的少女一邊往正廳里走,一邊和徐尚宮說著話:“周貴人聽說你們這里退下來個閑人,正巧貴人那里還缺個人伺候,便遣了我來說一聲,要到我們那里去。”</br> 元春聽聞,頓時大驚失色。這個大宮女連帶著她口中說的周貴人,元春都是認得的。</br> 這周貴人名喚周蕙,與元春同時入宮,剛一進宮時,也是分到了尚宮局。三輪的才選,回回都拿個頭等。滿以為能夠到陳皇后身邊做個女史,不巧卻被元春得了去。</br> 周慧只好在尚宮局里候著缺兒,這一等就是半年的光景。好巧不巧的是,在其父剛剛加授昭武將軍后,周慧就在御花園的偏僻角落里遇到了圣人。</br> 圣人一見,便生了情,次日就封了貴人,一時風光無兩。就是在皇后面前,也是不是刺元春幾句一解心頭之恨。</br> 因此上,元春才害了怕。心知這周貴人想著把自己要過去,定不會懷著什么好心。</br> 徐尚宮聽著大宮女的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子怒氣,當她尚宮局是什么地方?還來她這里挑使喚的人,就是一個貴人罷了,也配?!</br> 遂冷笑道:“她一個犯了錯的人,也配到貴人身邊伺候?</br> 要我說,不如挑個好的去使喚。</br> 眼下內務府那邊已經來了一批新人,再過幾日便調理出來了,那時再請貴人去挑選,那豈不是可著心意兒去了。”</br> 大宮女仿若沒有聽出話音兒來,笑道:“何苦那么麻煩,我們主子也是從這里出去的,貴人不忘舊地,尋個知根知底的,也好相親相親。”</br> 徐尚宮正待再要開口,忽聽得門口有人笑道:“我來遲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