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店外響起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br> 周鎮抬眸向著窗下望去,只見四五個家丁模樣的人擁著兩個書生打扮的少年,騎著馬從街中穿行而過。</br> “喲,這不是唐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嗎。”旁邊兩個食客認出了那兩個少年,閑聊著。</br> “他們不是在桐山書院讀書嗎?聽說那書院管的甚嚴,只有過年時才放假一個月,讓學子們回家與家人團聚。他們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另一個也說道。</br> 周鎮一聽,精神為之一振,豎著耳朵聽著那兩人說話。</br>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唐老太爺的七十大壽就要到了。這二人定是回來給唐老太爺拜壽的。”開頭先認出兩個少年的人篤定說道,語氣中還帶著有些嘲笑對方孤陋寡聞的意思。</br> “你又知道?”另一個有些不服氣,反問道。</br> “我當然知道了。”那人一臉得意,說道:“我那姨妹子在他們家廚房上伺候,這些日子得了不少東西。</br> 前個兒還往我家送了些。我婆娘問她哪里來的這些,她說他們府里老太爺要過壽,廚房里堆山填海的……”</br> 那人并未將話說完,隱晦地嘿嘿一笑。</br> 周鎮聽了,回憶著剛才老蒼頭告訴他的話,越想越不對勁。當今圣人推崇仁孝治天下,世人也是紛紛效仿。</br> 唐老太爺七十大壽,身為長子的唐紹之不可能在過壽之前出去訪友,更不可能會像老蒼頭說的那樣歸期不定。</br> 周鎮心里越來越氣憤,越想越生氣:“我真是笨死了,居然會相信這種謊話!”</br> 周鎮拍拍腦袋,心中暗罵自己過于粗心大意了,險些誤了小主子的病情。</br> 那幾人還在繼續交談,而周鎮已不再聽了,安下心來正正經經地吃了一頓飯,又喝了一壺茶,才離開了這里。</br>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找一個客棧住下,好好睡上一覺,等到夜里再去唐家探查一番,定要把這唐紹之找到才行。</br> 是夜,唐家大宅里的燈火次第熄滅,后宅院落屋子籠罩在黑暗中。</br> 高高的院墻外,影影綽綽走來一個人,正是周鎮。周鎮一個躍身,輕如飛燕般翻上墻頭。</br> 周鎮在墻頭上蹲著,四下里看了看,發現是個花園子。</br> 遠處有零零散散地有燈火閃過,應是查上夜的婆子們。</br> 周鎮跳下來,悄悄跟了上去。借著山石樹木的暗影,綴在婆子們后面,想看看能不能聽到些什么有用的東西。</br> 跟了一會子,只聽那些婆子們說的無非就是誰領了賞,誰挨了訓,要不就是昨個誰打牌贏了錢,沒一句有用的。</br> 周鎮有些失望,待要離開去四處打探打探。</br> 就聽一個婆子笑著說道:“我呀,現在就盼著老太爺壽日那天呢,各房的大大小小的主子們賞下來銀錢都夠一年的月例的。”</br> 另幾個聽了立時跟著說道:“可不是怎地,去年大老爺賞的可都是銀錁子呢,最少的一個也有六錢呢。”</br> “阿彌陀佛,大老爺今年要是還跟去年一樣就好了。”</br> “我前兒不當值,就去街上買頭油,遠遠瞧見卷柏從福記的金銀鋪子出來,懷里揣的鼓鼓囊囊的,說不定就是去傾錁子去了。”有一個婆子說道。</br> 周鎮不知道這卷柏是誰,不過聽著這婆子的意思,應該是唐紹之的人。</br> 看樣子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唐紹之并未出遠門訪友。</br> 說到卷柏去傾錁子,那幾個婆子又說起錁子的樣式來。</br> 這個說去年得了一個小葫蘆樣式的,今年還想要一個,湊一對給兒媳婦做聘禮。</br> 另一個又說想要筆錠如意樣式的,給脫了籍放出去的小孫孫討個好彩頭……</br> 雖是些廢話,不過周鎮到也沒厭煩,繼續在后面綴著偷聽。</br> 又往前行,是一處院落。</br> 院子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出來一大一小兩個丫鬟。大丫頭手中拎著一個食盒,小丫頭手中提著明瓦的燈籠,照著亮兒。</br> 婆子們見了,紛紛見禮,口中說道:“南星姑娘好,這早晚兒的,還沒歇著呢?”</br> 那叫南星的大丫鬟笑道:“嬤嬤們好!嬤嬤們辛苦了。這不,我們老爺又要讓去藥房里取些藥材回來,說是新研了個方子,正在調制呢。”</br> “南星姑娘自幼在老太太身邊長大,精通藥理。如今到了大老爺這邊,更是大老爺的左膀右臂了。”一個婆子奉承道。</br> “誰說不是呢,自打大老爺從都中回來,除了逢年過節的,都沒出過這個院子的門。</br> 也多虧南星姑娘里外這么調停著,才能讓大老爺安下心來擺弄那些方子。”另個婆子也跟著諂媚說著。</br> 那南星也沒搭話,只是笑笑,寒暄了兩句,便往前行去。</br> 周鎮一聽此番對話,來了精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