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忠嘆了口氣，說道：“這是趙家三老爺的嫡生兒子，落草時原是雙生子。</br> 三歲時，趙三夫人帶著兩個孩子去西北邊關探望趙三老爺，沒成想途中遇上了山家丁護衛拼死護著，卻也只是保住了趙三夫人和這個孩子。</br> 另一個孩子和奶娘則連人帶馬車一起被山匪擄走了。</br> 等報了官，追剿完匪徒，那匪窩里卻怎么也尋不到孩子和奶娘。</br> 據那被抓住的劫匪說，劫來的人都被充作了勞役，不勞作的就關在山洞里。官兵攻打山寨時，兵荒馬亂的，山洞里的人都趁亂跑了。</br> 官府四處搜尋，雖說也找到不少，卻始終沒孩子和奶娘的消息。</br> 趙家也是年年都派人出去在各地找，卻一直都是音訊皆無。</br> 如今，趙三老爺雖說只有這一個嫡子，卻也不曾嬌慣了去，打七歲起，每年都扔進西郊大營里，跟著趙老將軍以前麾下的將軍們磨練三幾個月。</br> 去歲還去了西北邊關和趙三老爺待了一年，如今也是剛剛回來。"</br> 二人邊走邊說，金旭也跟在一旁聽著，不禁心下微動，開口問道：“舅舅，不知那趙三夫人是在何處遭遇山匪的？”</br> 守忠見外甥問他，蹙眉想了想，答道：“聽說是在山西大同境內。”</br> 金旭聽了，覺得也許是自己多想了，畢竟山西大同離著宋老伯的家鄉常州甚遠，個奶娘帶著孩子，身上又無銀錢，怎么會到了那邊？</br> 正想著，就聽李守忠又說道：“這兩個孩子出生后，趙老將軍那時還在西北邊關鎮守，聽說得知消息后，翻爛了好幾本書，熬了好幾個夜晚，才給取好了名字。</br> 還忙不迭又給父親寫信來夸耀。還記得當時父親看了信后，笑著說趙老將軍這次倒是吃多了些墨水，取得名字還不錯。”</br> “哦？取得何名？竟得了師父的贊賞。"林如海一挑眉，頗感興趣。</br> “大的那個叫趙瑯，小的這個叫趙環。"李守忠答道。</br> "確實是好名，瑯環乃天帝藏書之地，倒也難為趙老將軍了。"林如海莞爾。</br> 可隨之他又怔住，看向金旭。金旭也看著林如海。二人眼中都有一種莫名的意味在流轉。</br> 李守忠將他二人的情形看在眼中，不禁疑惑：“可是有什么不妥？"</br> 林如海思忖片刻，說道：“旭兒去年在揚州收留了宋姓祖孫二人，這小孫兒名瑯，就是瑯環的瑯。</br> 且這宋瑯與今日見的趙環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故而我與旭兒心中疑惑這宋瑯是否就是那丟失的孩子。</br> 只是那宋姓老者說他們是南直隸常州人士”</br> "明日便讓人回去問問，不可耽擱了。若真是丟失的那孩子，也算對得起趙老將軍家子的精忠報國之義。"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的趙老太爺打斷了林如海的話，語氣有些焦急。</br> 林如海忙躬身應了。</br> 幾人正說話間，就見一位兩鬢斑白的老夫人在幾個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快步走了過來還未到跟前，就聽老夫人嗔道：“就這么幾步路，你們要走到何時？明明知道我等的心焦，還不走快一點。"</br> 金旭看著這老夫人的眉眼間與母妃的畫像很是相像，心中猜度著這定是外祖母了。</br> 方欲拜見時，就被來人一把摟入懷中，緊緊地抱著。</br> “好孩子，總算是見到你了"李老太太有些泣不成聲。</br> "母親，還是回房說話吧，此地人多眼雜"李守忠低聲勸到，隨之又目光凌厲地掃視了一圈，見都是心腹之人，這才放下心來。</br> 李老太太這才拭了眼淚，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著林如海笑了笑，說道：“如海，讓你見笑了。”</br> 林如海忙躬身見禮："如海給師母請安，看著您老人家依舊健朗，如海甚是欣慰。</br> 李老太太笑道："如海不必多禮，咱們回房說話。"說罷，攜著金旭的手就往自己院子去了。</br> 李老大人就跟被奪了至寶一般，口中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急匆匆跟在后面同去了。</br> 林如海和李守忠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快步跟上。</br> 李老太太的院子正中是五間正房，皆雕梁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臺磯之上，擺放著一盆盆春蘭，正在花期，幽香迎面。</br> 正房門口立著幾個青衣的丫鬟，一見他們來了，忙低頭行禮，打起簾籠。</br> 眾人魚貫進了房中，金旭扶著李老太太和李老太爺坐了座，才正式拜見了外祖父母又呈上禮單。</br> 李老太爺嗔道：“來了便好，還備什么禮。"</br> 李老太太卻一邊笑瞇瞇地著接了禮單，一邊埋怨李老太爺：“孩子好不容易來了，這也是他一番心意，你說他作甚？！”</br> 李老太爺一噎，也不腦，笑著回道：“我這不是讓孩子把這兒當自己家么，回自己家還備什么禮。"m.</br> 李老太太聞言點點頭，笑著對金旭道："好孩子，正如你外祖父說的，這里就是你的家，下次來可不許這樣了。"</br> 金旭聽了這暖暖的幾句話，心都快融化了。這就是家的感覺！</br> 金旭笑著應道：“謹遵外祖父外祖母之命，旭兒記下了。"說罷又笑道：“不過這次的還請外祖父外祖母收下，就當是替母妃盡孝了。”</br> 番話說的李家這幾人眼圈都是一紅。</br> 金旭見了，忙岔道：“大舅母和表兄們可在家？"</br> 李老太太見他問，忙道：“在呢，在呢。瞧我這記性，一時高興，怎么忘了讓人去傳他們了。"說罷，叫了丫鬟過來，命趕緊去請了太太和大爺二爺過來。</br> 丫鬟領命出去。</br> 李老太太這才打開禮單看了一眼，這一看便皺起了眉頭："你這孩子，怎么送如此貴重之物？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吧。"邊說，邊將禮單遞給了一旁的李老太爺。</br> 李老太爺接過來一看，也是蹙眉，正待要開口，卻聽金旭說道：“倒也沒什么，給外祖父的金石之學是父皇賞賜的，給舅舅的是幼時出宮帶出的，我也是借花獻佛罷了。</br> 外祖母的和舅母的，都是昨日機緣巧合之下得了的。"</br> 李老太太聽他說的輕巧，卻也知是費了一番心力的，不禁將金旭攬在懷中，一陣摩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