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哪兒了？”
    這是蘇綾醒來時的第一句話。
    窗外夜色正濃，顯然安魂香的效果好得有些過分，他們睡了肯定不止八個小時。
    “路上出了點兒小意外。你們已經橫穿了大半個美國，來到堪薩斯州。”
    “小意外？”
    車廂里冷冷清清，大部分乘客到達了各自的目的地，如要去更遠的南北方，得換乘馬車。
    “嗯…”老喬治不經意說道：“有些奇怪的客人買了票，作為一位邊境裁決者，我得去查查他們的身份是否合法。”
    蘇綾又問：“邊境裁決者？”
    “沒錯。我還是個義警。”老喬治解釋著邊境裁決者的詞項義：“在西部，每個鎮子都會有治安官，但只有寥寥數人，地廣人稀的環境讓強盜躲進廣袤的平原里，險峻的大山中，甚至有拉幫結伙的團隊組織能洗劫一個鎮子。”
    “這時候，州政府明白光靠公務員干不掉那些湊出十把槍就能射殺百來個平民的亡命之徒，于是他們發出通緝令，拿出高昂的懸賞金，讓我們這些游手好閑的業余槍手拿著尸體去領錢。”
    “后來呢？”蘇綾輕輕拍著天子的腦袋，看來安魂香的后勁很足，最先醒來的也是等級最高的蘇綾。
    老喬治：“你不會想看的。”
    堪薩斯州，科曼切縣。
    太平洋鐵路停靠在這小小的鎮上，人口不足1900.荒涼而貧窮。
    蘇綾：“不一定哦。”
    老喬治指了指身后的車廂，大門緊閉：“現在…”
    他看了眼表。
    “差不多是凌晨五點，你們睡了將近四十個小時，為了你的食欲著想，最好還是…”
    蘇綾站起身，一步步往那車廂去。叫老喬治一陣無奈。
    握上門把，冬日的氣溫讓蘇綾的手有些僵。但她嗅到了一種濃烈的甜味，又腥又臭。
    咔咔咔咔--！
    門下卡著異物，松碎的骨骼散成了渣子，嵌進門縫。
    蘇綾看見隔間車廂密密麻麻的殘肢與碎肉，幾乎不成人形的尸首散落在各個地方，以及車廂中央，那唯一的一片干凈并且能夠立足的地方。
    蘇綾踩著粘稠的血塊，站到了那個位置。
    她想象著，老喬治用手中那兩柄簡單粗暴的大口徑槍械將…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五人。
    沒錯。
    三十五人逐個打成碎片的模樣。
    甚至從射擊角度來說，他沒怎么動過，而從老喬治手中那柄造型獨特的溫徹斯特載彈量來說，用12號霰彈最多能塞進八顆子彈。
    另一把手槍從造型來看，是柯爾特公司的產品，口徑目測為14.5毫米，簡直能當做機槍的彈藥。
    而通常20毫米以上的彈藥，在現代已經不能算作槍彈，而是炮彈。
    “一共十四發子彈…”
    蘇綾喃喃自語著，看著長方形車廂里的設計角度，還有車皮上的跳彈痕跡。
    她轉了一整圈，模擬著自己若是有這兩把槍，在三十五人的包圍中該如何做到滴血不沾。
    “好難…”
    車皮上的子彈劃痕給了她一些靈感。
    “霰彈溫徹斯特？”看來她想到了老喬治是如何做到的。
    M1887可以塞的東西很多，包括10、12號霰彈，將近100發的小型碎鐵彈，以及獨彈頭，也就是巨大的鉛彈。
    獨彈頭會命中第一個敵人。
    蘇綾比著雙手，單手假裝握持著拉桿溫徹斯特。隨手指著一側。
    “Bang。”
    隨后巨大的子彈動能可以吹飛他，但不會造成貫穿傷害，他的胸口甚至會炸開，肋骨會斷成無數的碎渣，動能傳遞之下，甚至能當做二次傷害打擊到身后的敵人。
    蘇綾又舉起另一只手，瞬間轉了個身。
    “Bang Bang！”
    轉輪手槍14.5口徑彈藥的穿透力過于強大，解決藏匿在尸身之后的殘黨戳戳有余。
    “就像是果凍一樣…”
    老喬治站在車廂中央，幾乎是在敵人做出反應同時，轉換了四個射擊角度，來完成單方面的火力壓制。
    蘇綾自認為是做不到的，就算給了她足夠的筋肉力量去駕馭溫徹斯特可怕的后坐力，但溫徹斯特上彈得拉桿，單手拉桿之后還要完成如此恐怖的170度角拉槍，只有多年的大腦訓練和肌肉記憶能辦到。
    況且…老喬治還給轉輪手槍換了彈。
    轉輪手槍六發子彈不可能收走三十個人頭，十三個倒有可能，面對一幫野路子的槍客，他們面對射擊的第一反應參差不齊，蘇綾見到的尸體分布也錯落無序，有的蹲在桌下腦袋碎開，有的則是起身還擊前被一槍穿喉。
    也許這和老喬治私人訂制版的槍械有關。
    “玩夠了？”
    喬治倚著門，旋轉著手中的大號轉輪手槍，漂亮的鍍銀炮管，它看起來像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能讓我看看嘛？”蘇綾提了個不怎么合適的要求。
    “當然，不過你總得表示誠意。”老喬治的目光爬上蘇綾的腰，顯然天性中對金銀財寶的嗅覺，讓他窺見了蘇綾的配槍。
    交換槍械后，蘇綾一入手這口手炮，第一感覺和黑刀差不多沉，她勉力雙持著，抬起槍，簡直難以瞄準。
    “唔~~~！她真美。”
    馬格南1983的工藝超越了這個時代一百年，但依然采取老舊而簡單的轉輪結構，木把幾乎沒有任何減震效果，左輪手槍天生就是考驗槍手技術的武器，上下限相差巨大。
    “我能試射一發嗎？”老喬治躍躍欲試，他看見馬格南中有微微發亮的紫色彈藥，手癢癢的。
    “不不不不！”蘇綾連忙制住了喬治：“它受到了詛咒，只會朝著你的友人射擊。”
    “得了吧。小姑娘，只有魯莽的新手才會出這種問題。”喬治說著，又將準心瞄到窗外，朝天放了一槍。
    砰！
    每一把槍的聲音都有細微的區別，這有關子彈工藝，槍膛材料，膛線的紋路。
    要從槍聲大小上形容馬格南，它更像是一頭豺狼。
    不遠處，蘇綾驚訝的看見一頭鷹墜了下來。
    “沒觸發？”
    NPC是沒有隊友的？所以不會觸發馬格南1983的特效？
    “它太棒了…”喬治對它愛不釋手，又依依不舍的還給了蘇綾。
    “它有名字嗎？”喬治又問著：“哪位匠人的手藝？它的木柄非常合手，就像是把我這老家伙的骨頭給接了上去，槍托還磨過，而且我幾乎感覺不到后坐力…”
    蘇綾這才回過神來，她磕了磕柯爾特的彈輪，六顆銀光閃閃的子彈落在掌心，又問道：“你是怎么換彈的？”
    老喬治神秘的笑了笑。
    隨即接過蘇綾遞來的佩槍，在一秒內單手拆了它的槍管和彈輪，又在一秒內裝上。
    “簡單的小把戲，比一枚枚上彈要快的多。”
    老喬治掀開風衣，內襯之中掛著許多已經裝載完畢的彈輪。又亮了亮袖口，其中還有備用的。
    以及后腰上別著一把純黑的左輪槍。
    “一把殺人，一把決斗。”
    “有區別嗎？”蘇綾終于搞明白了，這家伙整一個人形武器庫。只要有子彈，他瞬間能以各種手法火力全開。
    “你當沒區別就沒區別吧。”老喬治也沒打算和這小丫頭解釋男人的浪漫。
    隨后他領著蘇綾回到原先的車廂，拆開溫徹斯特的彈管，其中列著三種彈藥。
    包括鉛子霰彈，獨彈頭還有鋼珠鳥彈。
    “真是不可思議…”蘇綾有些暈，對于這種一槍下去還得思考下一槍怎么開的人，實在是很難交流。
    就像是老喬治從來不會放空槍，如果放了，那肯定是打在鋼皮上，你會發現自己的身后飛來一團奇怪的子彈。
    “黃雀和我說過這事兒，這是一門獨特的手藝，無關勤奮的苦練，只看天賦。”
    換種說法，蘇綾可以這么理解，就像是一個元素法師手握一個技能鍵，從中可以發出火球寒冰箭奧術沖擊以及暗術。然而老喬治總能放出自己想要的法術。
    “可怕…”
    喬治得意洋洋，又忍不住自謙道：“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只是個孤寡的老頭。”
    “厲害的是它，龍騎兵。”
    他指著桌上的槍。
    “龍騎兵？它的名字？”
    “對。”老喬治看著天邊漸漸發白，太陽即將升起，又說道：“再過一個小時，鎮上的人會過來打掃現場，送來補給，你還需要安魂香嗎？”
    蘇綾看著其他玩家依然沒有醒來的意思，搖了搖頭。又回答著之前老喬治所問。
    “馬格南之鷹。”
    指著手中銀閃閃的槍。
    “它的名字，馬格南之鷹。”
    “很搭…”老喬治眼中還瞄著蘇綾的刀，不過比不上槍械。
    蘇綾會意，又將玉貓劍拿了出來，老喬治制止了她。
    “不不不…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一個姑娘，怎么會勇敢得像個印第安土著，揮舞著玩具，還能砍死一頭溫迪戈。”
    “哈哈哈！”蘇綾浮夸的自吹自擂著：“阿茲莫丹什么樣的惡魔我沒見過！照樣屠如豬狗啊！”
    老喬治有點兒尷尬，顯然他沒聽說過阿茲莫丹。
    說實話，他要知道蘇綾和他說的是暗黑破壞神里的阿茲莫丹，應該會當場吐蘇綾一臉紅茶。
    詭異的安靜持續了三十分鐘。列車爬上一位冒失的年輕人。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令蘇綾奇怪的是。
    “他是個華人？”
    老喬治點點頭。
    “嘿！伊文思先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