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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江月何年初照人

    ,三更桃花鼓 !
    祁正修打開信,匆匆掃了幾眼后又細(xì)細(xì)看完,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倦怠。她走了,真的走了,被趙光義接走,應(yīng)該是去了開封吧。從此后,山長水闊,便是真的后會無期了。這不是他期望的嗎?金陵被圍攻,性命都是威脅,是他寫的那封絕情斷義的信,他不是恨不得立時三刻就把她轟走嗎?她真的走了,自己怎么又悵然若失呢?
    祁正修跌坐在了椅子上,手扶著額頭,任那封信被營帳里的微風(fēng)吹著翻滾了幾圈。已經(jīng)是早春,怎么這么冷呢?從四肢都涼到了心里,涼得幾乎都待不住。小桃天真的笑臉,盈盈的笑意,看著他含情脈脈的眸子,沖著他嘿嘿傻笑的樣子,手足無措的呆笨情態(tài)----都一一在他眼前閃過。心,一點(diǎn)點(diǎn),從絲絲疼痛,到陣陣抽疼,到那種前所未有的痛湮沒了整顆心,像巨浪一樣襲了過來,讓他無法呼吸。
    祁正修猛地起了身,向營帳外大步走去。第一次,他的腦子里什么都沒想,只想追過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走了,走到哪了,還能把她追回來嗎?祁正修很快地走到了馬廄旁,解開韁繩,縱身翻上了馬背就要策馬而行。
    侍從追了出來,問道:“大人要到哪里去?夜間的兵力還是部署如舊嗎?”
    好像一瓢冷水,把祁正修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沖昏了頭的熱浪澆的清醒,祁正修失神地看著遠(yuǎn)處,過了很久,才緩緩嘆了口氣說道:“如舊。”說完打馬出了營帳。
    馬兒飛奔,祁正修漫無目的地策馬沿著江畔疾馳著,江畔的風(fēng)在祁正修臉的兩側(cè)呼嘯而過,直把他的身心都吹得麻木。越是想忘卻,小桃的臉卻越是影影綽綽就在他眼前晃悠。祁正修的心也跟著越來越疼,終于負(fù)荷不住,祁正修勒住了馬。
    立在江畔,剛升起的月亮懸在天邊,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祁正修負(fù)手而立,一身修長雪白的袍子隨著江風(fēng)吹動著衣袂飄逸。身邊,只一匹孤獨(dú)的馬。
    望著江對岸,祁正修緊緊抿唇立了很久。緩緩地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笛子,吹起了《雙燕舞》。當(dāng)年,在濠州城的渦口,在趙光義的營帳外,他也是這么吹,而她用樹葉答著。“雙燕復(fù)雙燕,雙飛令人羨。”記得小桃的雙燕舞,跳得是最美的。一個人就能幻出兩只燕子。只是,今生怕是再也見不到那樣美的舞,那樣美的人。
    趙光義帶著小桃,從皖口一帶回到了宋地,不出幾天就到了開封。趙光義的府邸已不再是從前的趙宅,自從封了晉王,趙匡胤又賜了趙光義另一處府邸,更加奢華、規(guī)制更高。
    趙光義先進(jìn)宮里拜見了趙匡胤,講述了休兵金陵的事。他自然不會說是為了小桃才休兵六個月,只說攻打金陵艱難,供給匱乏。而且潤州久攻不下,也無法再調(diào)兵過來等理由。
    趙匡胤點(diǎn)頭聽了許久,忽然問道:“聽說,你帶回了個女子?”趙匡胤表情看不出陰晴。
    趙光義淡淡一笑,他早知道趙匡胤一定會派人在暗中窺探他的行蹤,果不其然:“是。說起來,皇兄也曾見過,桃娘。南唐官妓。”
    趙匡胤點(diǎn)點(diǎn)頭:“見過。還曾來過開封獻(xiàn)舞。”說著仿似沉入了回憶,“記得那高臺舞,跳得美艷絕倫。”說完,也沒有再繼續(xù)桃娘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同趙光義說起了戰(zhàn)事,“既然補(bǔ)給艱難,將荊湖一帶的軍糧調(diào)到金陵。另外命曹彬急速拿下袁州江陰等地,免得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趙光義稱是,頓了頓道:“這次回來,一來向皇兄匯報前線戰(zhàn)況,二來開封府中的事務(wù)也許久沒有打理,只怕公務(wù)堆積,無法抽身繼續(xù)去金陵監(jiān)軍。不如皇兄再改派他人過去。”
    趙匡胤瞇著眼睛笑道:“中途更換監(jiān)軍有損士氣。更何況賢弟此次和曹彬配合得天衣無縫,一舉攻下采石磯直逼金陵。所以還是不換為好,若是開封府公務(wù)堆積,大可先處理一陣,又或是派人暫代開封府事務(wù),都是權(quán)宜之計。”
    趙光義沒有反駁,只沉沉允諾。先不做回應(yīng),看看情勢再定。
    晉王府里的姬妾一早已聽聞趙光義回來的消息,還聽說帶回來一個女人。李月娥的心里便咯噔了一下。打從搬進(jìn)來這新建的晉王府,她便知道趙光義在自己的書房旁邊留了一處小院子,小橋流水的江南格局。平日里都上著鎖。看來現(xiàn)在,這鎖該開了。
    下午時分,侍從進(jìn)來向李月娥稟告著:“晉王已走到馬市街一帶了,估摸著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夫人請準(zhǔn)備著。”
    李月娥點(diǎn)頭:“知道了。”說罷又去命人通知其她的姬妾。
    趙光義和小桃坐著馬車在開封的街市上行走,馬車的簾子挑起,趙光義隨口問道:“還記得馬市街嗎?從前,你在這里逛過。”
    小桃沒有抬眸,只淡淡道:“忘了。”空氣再次凝固。
    過了片刻,馬車穿過兩座牌樓,到了晉王府的正門,趙光義和小桃下了馬車,小桃淡淡問道:“側(cè)門在哪兒?我自己進(jìn)去就行了。”
    趙光義沒有說話,一把抓著小桃的手,大步從正門邁了進(jìn)去。
    李月娥帶著一眾姬妾,在后院已經(jīng)等了半晌,看到魚貫而入的侍婢侍從,知道趙光義已經(jīng)回來,分列在道路兩邊,低頭屈膝行禮等著趙光義進(jìn)來。
    不多時,李月娥抬眸,被晃得有些睜不開眼,高大的趙光義,身邊站著裊娜嬌俏的小桃,一身大紅喜服,倒像是剛成了親的元配夫妻。小桃一如當(dāng)年的模樣,有著江南女子獨(dú)有的婉轉(zhuǎn)嬌媚,只是那眉眼,更多了幾分成熟的嫵媚和清冷。
    看完小桃,李月娥又轉(zhuǎn)眸看了看趙光義,緊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臉龐,經(jīng)過這一番征戰(zhàn)眉梢眼角有幾分倦意,但是,他的整張臉上都煥發(fā)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光彩,這在她嫁給他的這么多年時光里,她從沒見過的光彩。就連眸子深處,都是一種讓人心醉的柔軟。
    李月娥有些無奈,又有些傷懷,卻也有幾分釋然。眾人行禮后,趙光義對大家說道:“這位是桃夫人。”有幾個姬妾面面相覷,看著一身大紅的小桃不明所以。這女人看著也不年輕了。
    李月娥已走上前去,緊緊拉上小桃的手:“桃宜,你還記得我嗎?”說完眼圈有些紅紅,“上次分別的時候,說好了再見時,我教你剪紙,你教我跳舞的。”
    小桃的心一片酸澀,李月娥在府里的地位是一目了然的,一眾姬妾中她是站在最前頭的。不過以她對趙光義的用心,站在最前頭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夜创叫Φ溃骸霸露穑娴挠忠娒媪恕!?br/>     李月娥轉(zhuǎn)而對趙光義說道:“晉王不必事事操心,桃宜的住處我已經(jīng)安頓好了。就在書房邊的望江樓。”
    趙光義點(diǎn)點(diǎn)頭:“妥帖便好。”說完揮了揮手,“都回去歇著吧。”向書房走去。
    李月娥挽著小桃向望江樓走去。小桃看著微微有些發(fā)福的李月娥,問道:“這些年,還好嗎?”
    李月娥的臉上沒了方才的光彩,眸子間有些空洞:“算好吧。”說著把小桃?guī)нM(jìn)望江樓。這是一處獨(dú)立的院落,和外面的建筑風(fēng)格截然不同,白墻灰瓦,小橋流水,四處植著桃樹柳樹,只是還沒有開花。李月娥看著小桃道:“從這府邸建起,他就留了這個院落。如今你終于來了。”
    李月娥的表情淡淡的,不悲不喜。小桃看著她問得恍惚:“你不介意嗎?”
    李月娥細(xì)細(xì)看了看小桃,笑得落寞卻也坦然:“快二十年了,即便介意也早釋懷了。再說還介意什么,他喜歡的,我也喜歡,他愛的,我也會跟著愛。他高興了,我才能高興。”說著拍了拍小桃的手,“先休息吧。”說著轉(zhuǎn)身出去吩咐著下人打點(diǎn)。
    小桃走進(jìn)了坐北向南的正屋中,屋里也是江南風(fēng)格的布置。坐在雕花的大床上,小桃靠在枝葉連連的床棱邊,閉上了眼睛。心,好累。
    不知過了多久,小桃睜開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躺在床上睡著了。此時天也黑了,屋里點(diǎn)著蠟燭,照的光亮。小桃忙起身把身上的喜服脫下,換了一身碧色的衣裙。
    剛換好,門被推開了。一身紫袍的趙光義走了進(jìn)來,看了看小桃沒有說話,徑直坐在了桌邊的椅子上。小桃也沒有說話,坐在了梳妝臺前,把剛才換衣服時弄亂的頭發(fā)重心挽就了發(fā)髻,又對著鏡子描了描眉眼。
    趙光義走到了小桃身邊,伸手撫上了小桃的背,又滑到了脖子,聲音有些微顫的干澀:“桃宜。等這一天,我等了很久。”
    小桃的手一顫,眉毛畫出來一塊,趕忙伸手去擦掉,又拿起碳筆,卻怎么也畫不上。趙光義把筆拿了過來,用力抬起小桃的臉,細(xì)細(xì)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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