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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二章

    今日秋高氣爽,風(fēng)和日麗,正是個出外郊游的好天氣。
    裴顧兩家早早便租了兩艘畫舫游湖,釣魚嬉戲,賞景觀漁,一靜一動間皆有無限樂趣,兩家的大人孩子全都玩了個盡興。到得快日暮時,兩家的老人帶著孩子先上了岸,裴顧兩家的兩對年輕夫妻卻道今日正是解宵,晚間湖上有河燈焰火裝飾,定要瞧個熱鬧才好。兩家老人聞言便也不強求,囑咐幾句便先一步帶著孩子回去了。
    兩對小夫妻沒了老人孩子在身邊,愈發(fā)覺著興之所至,索性向湖中游弋的花舫中點了兩個彈琵琶、唱小曲的歌姬來助興。一時間水面上河燈點點,燈火通明,船頭歌姬琵琶叮咚,艙內(nèi)四人把酒言歡,倒覺出了幾分奢靡的味道來。
    四人正喝著小酒聽著小曲,忽聽得外頭呼哨連連,又有個男子的聲音朗聲笑道:“不知船里何人,可否行個方便?”
    幾人聞聲詫異地對視一眼,顧長青因此起身向外,半晌回來笑道:“是個游湖的外鄉(xiāng)人,因來得晚了,找不著唱得好的歌姬,便問我們可否將這兩個歌姬與他們分享,他們畫舫大些,有好酒好菜相備。”
    安晴聞言笑道:“不知是什么樣的人?咱們左右是喝酒聽歌樂一樂罷了,若是遇上什么不稱心的人倒是不好了。”
    “那人看著十分的風(fēng)趣健談,據(jù)他說是有功名在身,倒是不像個不好相與的人。”
    漆雕英于是笑道:“嗨,我當(dāng)是個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不就是去坐坐喝喝酒么?難道還怕人家對咱下毒手不成?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要是實在不合回來便是,至于想這么多么?”
    幾人聞言都是一笑,俱點頭應(yīng)道:“正是如此。”于是帶著歌姬和幾個下人登了船。
    四人帶著仆從歌姬一登船便受到了熱情的款待,主人家迎上來連連拱手,朗聲笑道:“相請不如偶遇,幾位與我萬某也是有緣,相逢莫問出處,幾位里邊請!”
    說是相逢莫問出處,然而簡單幾句介紹還是要的。幾句話下來,幾人知道了這位外鄉(xiāng)人姓萬,三十出頭,家境殷實。自稱是考取了功名前去上任,路過落霞時因久聞此地繁華,是以在此盤桓兩日,游玩一番便再上路。
    因這萬公子生性爽朗大方,幾人一番交談下來頓覺十分投契。正聊著,萬公子突笑嘆道:“四位都是夫唱婦隨、伉儷情深,叫萬某好生羨慕!唉,可嘆我虛活了三十余年,竟沒找著一個可以稱之為紅顏知己的人!”
    萬公子這句話剛說完,就有一把清麗的女聲笑道:“喲,妾不過剛剛回內(nèi)室哄一下天哥兒,夫君就開始慨嘆沒找著個好人了,要是妾不跟著夫君上任,怕是夫君就要哀嘆自己娶了個母大蟲吧!”
    那聲音話未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而后便從艙后的屏風(fēng)轉(zhuǎn)了出來。原來是個穿紅衣的麗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jì),眉眼間透著一股子精明利落。
    四人對視一眼便也笑道:“萬兄不過是謙虛罷了,嫂子莫要放在心上呀!”
    那麗人自顧坐到桌邊,笑著看了萬公子一眼,假嗔道:“他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已經(jīng)娶了一妻一妾,享盡齊人之福了,竟還不知足!聽聽我夫君說的話就知道了,還要找個紅顏知己在身邊才算是滿足呢!”說著便掩著口笑個不停。
    那萬公子立刻很是不自在的模樣,尷尬地為四人介紹道:“這是拙荊,萬卓紅袖。”
    安晴聽了不由抿嘴一笑,難怪萬卓氏將那句“”咬得這么重,原來是諷刺萬公子不知足,早有紅袖在畔還得隴望蜀,當(dāng)真是該打了。
    漆雕英卻笑問:“你還有個妾?能否出來讓我們見見啊?說真的,我在北疆時一直聽說你們南邊有納妾的風(fēng)俗,但我一直都沒見識過。是不是你們的妾都不許穿紅的,不許戴金首飾,早晚都得向大房磕頭?”
    此話一出口,萬氏夫婦都有些尷尬,片刻后還是萬卓氏笑著打岔道:“嗨,我家的妾是小門小戶里出來的,不懂什么規(guī)矩,出來見人時沒得沖撞了各位,那樣便不好了。再說,她還要幫我照顧天哥兒呢,脫不開身!我們還是聽曲賞月喝酒為好……對了,妾預(yù)備的酒菜可還合諸位的胃口?若是不夠,妾馬上再吩咐人去做!”
    四人忙說夠了,萬公子不知為何,聽了自家媳婦說的這番話之后,臉上尷尬的意味更濃,再同大家說話時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
    也算是該得要見,酒喝到一半,屏風(fēng)后便又轉(zhuǎn)出來個人,低著頭輕聲叫著萬卓氏:“姐姐?天哥兒哭醒了,怎么哄都不好,你再去看看罷!”
    安晴聞聲抬頭看向來人,這一看之下不由一驚,失聲叫了出來:“沈娉婷?!”
    沈娉婷被她一喚也是一愣,而后只做沒聽見一般看著萬卓氏笑道:“姐姐?”
    萬卓氏連忙告罪起身:“讓各位看笑話了,我家天哥兒身子弱,晚上總是哭醒,我去看看呀,你們繼續(xù)!”說著便推了沈娉婷進屋,嘴里小聲說了什么,似乎頗為埋怨。
    沈娉婷自始至終都沒有理會安晴的那一聲喚。
    萬公子待兩人進了里屋才笑看向安晴,問道:“夫人想是認錯了人吧?夫人有位熟人跟我家的妾長得十分相像?叫沈娉婷是么?呵呵,我家妾出身粗野,也并不姓沈,有那個緣分跟夫人的故人長得相像,卻也是一種福分。”
    安晴聞言強笑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怕總是有的,更何況我認識的那位故人還是個姑娘家,斷不可能跟你家妾室是一個人的。”說著又端了酒杯歉然道,“方才是妾一時失態(tài),沖撞了公子的內(nèi)眷,還望公子不要介意。”
    萬公子忙也舉杯笑道:“哪里,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安晴卻借著喝酒的當(dāng)口不動聲色地看了含夏一眼,含夏輕輕點頭,而后趁人不注意便出了船艙。
    經(jīng)過這一出意外,莫說沈娉婷,便是萬卓氏也再沒出來同他們打招呼,幾人知趣,又聽了一段曲子便起身告辭了,歌姬也自然留在了萬氏的船上。
    主仆幾人回到船上以后,原先游玩的興致也消了一半,于是跟船家說了一聲,就此靠岸。漆雕英難免有些惴惴:“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在你們這邊,是不是問別□□妾這樣的家事很不禮貌?”
    安晴忙安慰道:“沒有的事,嫂子也沒問什么了不得的內(nèi)容,怕是這一家子自己有些什么心虛、見不得人的事,才如此的經(jīng)不得人問。嫂子沒見我不過認錯了他們家的妾,他們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怕是他們那個妾來路不正呢!”
    漆雕英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又問她:“小姑認錯的是什么人呀?姓沈?……該不會是……”
    顧長青忙截住她話頭笑道:“悖藝餉米幼吣洗潮鋇模鮮兜娜嗣揮幸磺亂補話稅倭耍鮮陡靄研丈虻娜匆膊黃婀幀d羌一斕暗氖履閾菀傯崍耍邢岡嗔俗約旱淖歟 憊順で嗥涫狄膊濾檔畝ㄊ巧蚣業(yè)氖裁慈耍歡峋富乖詬埃謁媲白懿緩么罄靨崾裁瓷蚣遙謔橇寡凵釁岬裼19】凇
    漆雕英省得,便也笑著附和幾句,再不說了。
    裴靖只作不知。
    一次游湖,最后竟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這種結(jié)果自然叫四人不喜,于是回府的路上四人各使手段,好容易將氣氛又炒得火熱起來,這才笑意盈盈地告辭,各自回家了。
    待回到自己房中之后,安晴才將含夏叫了進來,問她:“可打聽到了什么?”
    含夏答話前先皺了皺鼻子:“打聽到了,他們這一家人的故事還真夠精彩的,都夠?qū)懗稍挶玖耍‰y怪那幾個下人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婢子剛表示一點興趣,他們就爭相竹筒倒豆子一般說與我聽了。”
    “快別說那些個有的沒的了,沒看你家小姐都快急死了么?快說罷!”見含夏還想再評論幾句,裴靖忙笑著截住她話,又瞥了瞥安晴臉色,默默拉過她手來握著。
    “是。”含夏忍著笑偷瞄了兩人牽著的手一眼,清了清嗓子便說了起來。
    “原來小姐看到的人還真是沈家的那個沈娉婷,只不過她不是妾,而是萬家正兒八經(jīng)、明媒正娶過來的妻子,那位穿紅衣服的才是妾。”
    “喲呵,妻妾亂序?那位萬公子不還是個候補的官員?他也不怕因此誤了他前程!”裴靖評論一句,看安晴恍若未覺的神色便也訕訕住了口。
    “沈家小姐過門之前,那位萬公子屋里頭便放了一個丫鬟,就是這位紅袖夫人。因她是家生子,又機靈懂事,長得也不差,因此深得萬公子爹娘的喜歡,只是礙于萬公子還沒有娶妻,便一直沒給這位紅袖夫人名分,只當(dāng)是個丫鬟一般養(yǎng)著。”
    “據(jù)說這位紅袖夫人之前也沒什么非分之想,只等著新夫人進門,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抬個姨娘,再為萬家添丁,這輩子也便差不多了。誰知道這沈家小姐一進門,聽說萬公子房里頭有人了,便豁出去了似的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不光把這位紅袖夫人要強的心性給鬧出來了,也鬧沒了萬家公子以及他爹娘回護她的一片心。”含夏說到這特地頓了頓,眼里忍不住露出幾分幸災(zāi)樂禍的神色來。
    裴靖也是興奮萬分:“后來呢?”
    “據(jù)那些個婆子說,這位紅袖夫人也不是那種刻意鬧騰的人,人家開始只一味忍著,還是萬公子的爹娘先忍不住了。也是沈家不厚道,長房的閨女出嫁,要的聘禮比送出去的嫁妝貴了兩倍不止!這不是給沈家小姐先穿了一雙小鞋么?再加上沈家小姐那個不知進退的個性,被自家公婆不待見是遲早的事!”
    “我說你這妮子,今天這些閑話怎么那么多呢?”裴靖見她又要忿忿不平地評價沈小姐其人,忙又開口笑罵阻止,再次提醒道,“說正題!”
    “……是!”含夏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心里說一句,我不是怕我家小姐一時心軟么!才又開口道,“后來,萬公子便越來越和那位紅袖夫人親近,沒多久紅袖夫人就眾望所歸地生了個大胖小子,——就是那個天哥兒。有這孩子撐腰,萬家自然更加偏著她,也是沈家小姐志大才疏,在管家的事上被這紅袖夫人明里暗里地整了好幾次。她本身又是那個不討喜不會做人的個性,又是半路來的,萬家的下人自然也不會偏著她。這樣幾次下來,這位沈小姐才總算是學(xué)乖了,本著拉攏人的心思去跟人稱姐道妹起來。如此這般,兩人關(guān)系眼看著又好了起來。可是后來……小姐您猜怎么著?”
    安晴撐著頭懶懶地開口:“還能怎么著,肯定是沈娉婷又給人家下套了唄。”
    含夏興奮地一捶手:“小姐當(dāng)真是將她的那層畫皮都瞧透了!——可不是么,后來這位沈小姐就在天哥兒的飯里下了藥了。好在天哥兒命大,被及時發(fā)現(xiàn)救了回來。但因為孩子還小,這回算是落下病了:夜夜驚啼,白天卻總是嗜睡,現(xiàn)下雖然一日比一日強了,但還是比別的孩子身子差。萬家上下算是把她給恨透了,索性就把她當(dāng)粗使丫鬟一般使喚,對外只稱是妾,實際連萬家的大丫鬟都不如。”
    裴靖聞言嘖嘖嘆道:“還真是最毒婦人心了。怎么不把她休了?——鬧成這樣,那位紅袖夫人還肯讓她近天哥兒的身?”
    “哪兒呀!她只是傳個話罷了,下人防她跟防賊似的,連天哥兒的尿布都不讓她碰,生怕她再使什么壞。——報官、休了她什么的,萬家一開始就這樣想過了。誰知沈娉婷一聽哭得跟淚人似的,說愿在萬家做牛做馬也不背那個棄婦的名號,若是他們休了她,她就吊死在萬家門口,叫他家徹底壞了名聲。”
    安晴不由輕哼一聲,嘆道:“這都是什么爛事!”
    含夏悄悄松了一口氣,試探地問:“小姐不會一時心軟,要拉沈娉婷一把吧?”
    “你當(dāng)你家小姐是東郭先生?”安晴瞥她一眼,淡淡道,“下去罷,咱只當(dāng)沒聽說過這事,你也別四處跟人說,免得什么走船的人說與了沈家知道,以他們家的那個性子,說不得還會鬧到咱家來呢!”沈家現(xiàn)下于她就如同狗屎一般,避之唯恐不及,又怎會輕易招惹?
    含夏笑呵呵地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出去了。
    裴靖待含夏走了,便一把抱住安晴往床上放,又笑著湊近她道:“就是的,咱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休管旁人家的閑事!”心中卻想著,也要管得著才成,萬家經(jīng)了今晚這一嚇,怕是早就提前走了,哪還能等在原地等人告他家一個妻妾亂序?
    安晴輕哼一聲,道:“我才懶得管那些個爛事。再說了,你看沈娉婷見我時的樣子就知道,她生怕我因此而嘲笑貶低她,失了她那點面子,至于里子倒是次要的了。”說著又輕點裴靖的額頭,玩笑道,“我不管別家如何,你可別有朝一日給我照貓畫虎地弄了個麻煩回家啊!”
    “我哪敢啊!”裴靖連連搖頭,愁眉苦臉,“一個我都已經(jīng)搞不定了,哪還敢貪多!”
    “哼,諒你也不敢!”安晴斜他一眼,很是得意。
    然而這句話還是說的早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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