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燦和路正則一道醒的，他心里裝著事，被路正則醒了的聲音弄醒后就睡不著了。

　　路正則拿著他休息室里一次性洗漱用品收拾完了，扭開門就見著余燦還拿著一疊文件看著。

　　“先別看了，”他將資料抽走，推著他，“不睡了就收拾好自己，咱們下樓吃飯，我回局子你回學(xué)校。”

　　沒辦法，兩人收拾好，只有早上班的兩三人在工位上吸溜著豆?jié){，見余燦辦公室先出來個面生的人，不像公司員工，還心里咯噔了一下。

　　這人誰？
　　咋進來的？
　　還在他們余總辦公室里！

　　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看見余燦從辦公室里面出來了。

　　余燦剛踏出辦公室，就聽見身后的咳嗽聲，不禁扭頭，幾聲“余總”喊得他一恍惚。

　　等他在公司樓下吃完早飯了，又坐進路正則車里，才如猛然驚醒，每一寸骨骼和肌膚蘇醒，在柔軟的座椅上打了一哆嗦。

　　昨晚路正則說完“我想吻你”，他想就做，一瞬間氣息糾纏，將余燦推搡至沙發(fā)。

　　他居然還能分心把手上的餃子放桌子上。

　　余燦呆愣在副駕上，渾身發(fā)麻，忍不住用手按自己的唇，路正則的作風(fēng)不像他名字那么正，只要余燦有一絲間隙，他都要將這絲間隙填補完整。

　　他拽著他，在余燦每一次用力脫離的時候用力拽緊。

　　余燦喘息：“路正則，你不要，我……”

　　路正則反扣住他的手腕，眼里有黑沉沉的光：“你可以。”

　　余燦淚眼婆娑，眼眶發(fā)熱發(fā)紅，不知多久才徹底沉溺在路正則炙熱滾燙的氣息里。
　　就這么一通吻，他直接脫了力。

　　那份餃子最終悉數(shù)落入了路正則的腹中，余燦才在韭菜餡的氣味里慢慢起身。

　　他抿了抿唇角，聲音略帶沙啞：“還好……”

　　路正則挑眉看他，嘴里也含著餃子，油浸得嘴唇泛著光，襯得紅艷氣息，余燦直接梗住。

　　“還好沒吃了餃子就親你？”路正則笑了一下，“這么講究？”
　　他眸光一閃，不想理這個人，想起身拿資料看。

　　他也是真沒了力氣，剛站起來就倒沙發(fā)上了，路正則揪著他的手腕子笑著：“親一下腿就軟了，那要我再……”

　　路正則拐過彎，便看見余燦學(xué)校了，身邊寂靜無聲，他正要轉(zhuǎn)頭問，就看見余燦坐得筆直，兩眼死盯著前方，整顆腦袋紅得賽番茄。
　　現(xiàn)在天剛蒙蒙亮，更襯得他耳廓欲滴血。

　　路正則才想起昨晚上的事，以及最后一句：“那我再進一步，你豈不是下不來床？”

　　余燦當晚窩進休息室再也沒出門，連說拿被子都是用的短消息。

　　路正則看著門邊零零散散的學(xué)生，這么早就有人穿著白大褂往實訓(xùn)樓走，想他們這行業(yè)也是不容易，叫他：“到了，余燦？”

　　余燦收到未讀。

　　被路正則拍了肩膀才咋咋慌慌地下了車。
　　那背影的確是落荒而逃了，路正則無奈一笑，盯著余燦進了校門才放心離開。

　　.

　　打了一陣雞血，路正則的干勁讓整個局子都驚嘆，他一會兒跑法醫(yī)科一會跑隔壁緝毒大隊，還要出去，到去交管局溜達。

　　趙敏和夏江在食堂吃飯，坐他邊上忍不住問：“老夏，這小路干勁異常大啊，嘖嘖嘖，一早上就把衛(wèi)長龍那一堆社會關(guān)系給理清了，還順帶也理了一通田亮和岳彬的。”

　　路正則這一通積極梳理，還真的理到點花邊。

　　衛(wèi)長龍之所以給岳彬找工地工作的門道，除了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情誼，還有一筆孽債。

　　岳彬去沿海一帶打過兩年散工，回家看孩子剛會爬，真實孩子他爹出去兩年，孩子都快一歲了的真實寫照。

　　別看岳彬面上文文懦懦的，那關(guān)起門來把這老婆打得呼天搶地的。

　　這事情在村里鬧得不小。

　　偏偏衛(wèi)長龍這個始作俑者又是實實在在的地滾龍，他和衛(wèi)長龍從小就在一個班讀到高中畢業(yè)，偏偏家里窮，再好的成績也出不了村。

　　他結(jié)婚的時候衛(wèi)長龍就耍過一次酒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把新娘子嚇得不行。

　　岳彬在外漂泊，飯都不敢多吃兩口，沒想到回來就見了這么一幕。

　　衛(wèi)長龍為了息事寧人，帶著他來了H市。

　　小地方來的，思想閉塞，岳彬在家打老婆打得實在，但真要找衛(wèi)長龍算賬，那是不敢的，倒是現(xiàn)在出了事，他才敢站出來做一份筆錄。

　　這塊其實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問明白了幾個聽的人都不知道說什么，留岳彬到天亮，讓他回去繼續(xù)掙糊口錢了。

　　不過臨走，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輕松。

　　也許這種恥辱擠壓在心里過久，現(xiàn)在看見衛(wèi)長龍死于非命，終于是覺得內(nèi)心爽了一下。

　　不過田亮就難撬了，要不是癮起了，也問不出那個酒吧。

　　夏江想了一下這幾天的事，只是笑笑：“路正則自己認真想干這個，自然不能丟他爸爸的臉。”

　　趙敏同意，不過還是感嘆：“小路剛來的時候，我看他資料，又時不時看他臉色，還以為他是被逼著來的呢，都不太敢給他說事兒，看來我是想錯了。”

　　“他那是不喜歡小燦懶懶散散的樣子，路局長對家里嚴格，在那邊已經(jīng)是人人知道的，他又當兵，怎么著小燦總是拖沓著的，自然不太樂意見。”夏江說到關(guān)鍵點。

　　趙敏無聲笑了一下：“但我看他倆現(xiàn)在挺好的啊，小燦這人就是這樣的，剛看起來什么都不認真，相處久了就知道這孩子善良著呢，什么都貼著心。”

　　趙敏之前出任務(wù)受過一次傷，還有點嚴重，在醫(yī)院躺了好幾天，那時候余燦和她還不熟，但出院到康復(fù)回警局，保養(yǎng)品都沒斷。

　　趙敏一直記在心里。

　　奈何余燦外物上什么都不缺，只能在私心上偏著他。

　　兩人吃了個快飯，路正則都還在忙活，跟個永遠不會斷發(fā)條的永動機一樣。

　　夏江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路正則就放了一摞紙在夏江面前：“夏師父，你猜查那間酒吧，查出了什么？”

　　路正則還學(xué)會賣關(guān)子了？

　　趙敏一笑，先問：“看著臉色，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夏江已經(jīng)看了，仰著脖子看著路正則：“這怎么會牽扯他？”

　　路正則倒了杯水放桌上，看樣子是打算把這個冗長的事情坐下來細說了。

　　這酒吧是真的葷吧，魚龍混雜的人在里面做些見不得光的事，盤查了一天一夜，酒吧內(nèi)部倒沒有任何員工干這種事。

　　最后也只能叫著關(guān)門整頓，交了一通罰款。

　　事情十分利落，酒吧負責(zé)人也十分配合，交罰款都不帶眨眼睛的，這局子里上上下下，誰都覺得詭異。

　　孫皓和他早上一來就開始查。

　　孫皓看他們在說事，也湊過來：“是在說那酒吧嗎？那酒吧真的絕了，還好我們小路多想了。”

　　他倆從酒吧內(nèi)部開始查，愣是每個員工到清潔工都篩了一遍，然后找到了一個及其不顯眼的關(guān)系，酒吧老板的好朋友，是阮東南。

　　孫皓都是幫忙，路正則沒權(quán)限，只能靠他，一早上路正則的辦事效率簡直讓他嘆為觀止。

　　夏江皺眉：“這個阮東南和酒吧老板僅僅是好朋友？”

　　是不是好朋友不清楚，但前腳剛有他家車跟著余燦，后腳又查出老板和他是朋友了，很難不讓人亂想。

　　若沒有個中牽扯，路正則完全不會理會，但關(guān)于余燦，他很敏感。

　　“先不要給余燦說。”夏江沒發(fā)表任何意見，沉默了半天說了這么一句話。

　　路正則眉鋒一緊。

　　夏江拿起手里的資料，在桌上扣了一下：“那再去問問這位酒吧老板，蹭著這管理不當?shù)目谧樱瑔枂柶渌臇|西。”

　　孫皓：“明白！”

　　趙敏緊跟著：“我和你們一起，好歹以我的性別優(yōu)勢，能幫上忙的！”

　　夏江不管他們，獨自進了辦公室，前腳剛進，后腳路正則就擠了進去，反手鎖了門。

　　他“嘖”了一聲：“你這習(xí)慣跟誰學(xué)的？”

　　就十一假，他被路正則這么鎖著門問了好幾次了，現(xiàn)在聽著這聲兒都腦子疼。

　　沒想到路正則這次仿佛不打算問東問西了，直接撐著辦公桌看著夏江，一直盯著夏江的臉，把夏江看得一身雞皮疙瘩。

　　夏江揉眉：“你要問什么就問。”

　　路正則張了一下嘴，夏江腦子轉(zhuǎn)得快，趕緊強加限制：“不要問我為什么不給余燦說。”

　　“怕他亂想，”路正則撐著的手松了松力，嘆了口氣，“他一般聽見這些就會睡不著覺吧？然后亂想，非要去查到點什么才安心？”

　　夏江卡了一下，沒順上氣：“你怎么知道？”

　　路正則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十分暗藏深意：“因為我也是。”

　　他說完，從兜里掏出一張折好的紙：“夏師父，你知道這個是什么嗎？”

　　夏江眉頭一皺：“你……小路，你這要是關(guān)于案子的東西，不能這么玩兒。”

　　“不全是有關(guān)案子，”路正則將紙展開，“有關(guān)祁氏的。”

　　夏江的臉徹底變了。

　　.

　　余燦的心思一直不安寧，閑不住，給祁然發(fā)消息，祁然和江飾還在公司連著爆肝，沒說幾句就中止了，最后騷擾到了岳榮福那里。

　　到時岳榮福也才到醫(yī)院，他打趣：“你說你一個心理醫(yī)生，還上夜班，真是勞累。”

　　岳榮福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不想搭理他，大晚上本來就累，還來個在邊上干瞪眼的，更累。

　　“說吧，”岳榮福把自己的愛心晚餐擱桌上，“不知道你要來啊，我老婆只做了我一人的，你只能自己點。”

　　余燦笑了：“我吃了過來的。”說著就從書包里拿出一本外科書看。

　　哎，這是為了什么。

　　岳榮福抱著盒子吃著，兩人都沒言語，這種狀態(tài)在他倆之間不是奇怪的事，岳榮福也不會不習(xí)慣。

　　翻看書頁的聲音混在飯菜的香氣里，余燦卻走了神。

　　岳榮福家能吃辣，聞著味就知道不清口，但路正則做的菜就不辣，清清淡淡，但飯菜比這還香，他才愣神，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吃路正則做的飯了。

　　余燦忽然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時候，岳榮福也跟著一怔，深覺那眼神不對勁，趕緊護食：“你不是吃了來的嗎？那眼神像要把我吃了！”

　　余燦把書“啪”地合上了。

　　他坐直了身子：“岳醫(yī)生，來吧，開點藥，我這幾天心不太定。”

　　聞言岳榮福直搖頭：“燦兒，作為你現(xiàn)在的直接主治醫(yī)生，將來一定也是主治醫(yī)生，我勸你一句，你不能這么依賴藥物了，你要是想在醫(yī)院來上班了，你得做測評的，不過你想當外科醫(yī)生？”

　　余燦嘆了口氣：“那我要是不做外科醫(yī)生呢？”

　　岳榮福：“那也不行，你做什么都要過測評。”

　　余燦撇了撇嘴。

　　岳榮福吃完飯，要站起來去洗碗，順帶加一句：“別這么看著我，你這個要自己想辦法了，離你畢業(yè)也不遠了，你不像祁然，有事沒事兒江飾陪著，家大業(yè)大做生意，誰也不說他。”

　　“你這把公司并了，祁然能給你個位置，你也沒上心去，就一直替著，也沒學(xué)，”岳榮福吃完洗飯盒，在嘩啦啦的水聲里念叨，感覺提前擔(dān)心起了自己兒子的未來，“你要真心想畢業(yè)后好好上班，你就得過關(guān)。”

　　他提溜著盒子，一看余燦靠著椅子，雙眼無神，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開始發(fā)呆了。

　　哎，這人。

　　岳榮福剛坐下，余燦的眼眸回光才回了神志，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訴說這幾天的心緒。

　　岳榮福就靜靜地聽著，經(jīng)過祁然，其實岳榮福更偏向于傾訴，有什么東西發(fā)出來了，過程雖然是疼了一點，但扛過去也就好了。

　　他聽著，到最后余燦自己說不下去了，才到頭。

　　他看了看墻上的鐘，正好十二點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氣，才想起來接了杯水：“喝完就睡了吧，把助眠的藥吃了。”

　　“哦。”余燦才掏了藥。

　　岳榮福看他手不老實：“別動手加。”

　　得，余燦有點后悔來看這位胖醫(yī)生了。

　　就著休息室，余燦剛躺床上，路正則就發(fā)了條短信給他。

　　【路正則】：周末給你說個好事？

　　余燦一看時間，離周末還幾天呢。

　　他皺眉，對這種提前告知的消息很不樂意，根本睡不著，字打得飛快。

　　【余燦】：現(xiàn)在不能說嗎？

　　【路正則】：現(xiàn)在正在進行中。

　　余燦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嘴唇，路正則卻換了個話題。

　　【路正則】：周五我去接你吧，我忙完了應(yīng)該能放兩天假，我給你做好吃的，辛巴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路正則在心里念叨了這么一句，見余燦沒回消息，打算放下手機了，手機卻震動了一下。

　　單字一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