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元年十一月初,荊門軍兵馬使趙禾木會同左神策將軍康乙全攻陷滁州,殺劉夏胞弟劉聰。劉夏驚惶之余將和州兵撤往江南,在當涂縣境內(nèi)被朱克榮、周宛、宋叔夜部包圍,激戰(zhàn)一日一夜,兩萬人死傷殆盡,劉夏胞弟劉可,妻舅孫起戰(zhàn)死,表弟王茂元僅率萬勝營殺出重圍回到圣京。
由此大圣國江北領(lǐng)地盡失,張孝先圣諭加神諭,連番催促李熙、張仃發(fā)、胡尖、王弼、王喜等人來解江南之圍。
李熙置之不理,胡尖有心無力,王喜充耳不聞,張仃發(fā)欲走不能,王弼決心來個壯士斷腕,丟棄黔州不要,率兵奔赴江南救駕。與王喜一番爭執(zhí)后,二人兵分兩路,王喜率部繼續(xù)在黔州東部和湖南西部一帶活動,以為牽制。
王弼領(lǐng)八千主力東進,與張仃發(fā)部回合后,十一月中攻克衡州,在李熙的接應(yīng)下,兩部一萬三千人進入江西。
大圣元年十一月末,大圣國春護法王王弼、東王張仃發(fā)、北王胡尖,東南王李熙聚兵兩萬四千人,在袁州城外大破潭州兵,斬湖南觀察使盧士枚二子一侄,盧士枚險遭生擒。
潭州軍元氣大傷,潭州震動,士民百姓扶老攜幼出城避難,盧士枚深藏短刃,隨時準備自盡殉國。
胡尖主張乘虛奪取潭州,王弼和張仃發(fā)都不愿再西進,分兵給白多寶和丁長生二人留守江西,四王督兵兩萬破江州,沿江東進。十二月初,李熙破池州,張仃發(fā)破舒州。十二月中,李熙占領(lǐng)南陵,張仃發(fā)逼近和州。王弼部在陳蘇的接應(yīng)下,乘船至六合上岸,襲占滁州,趙禾木兵敗奔濠州。張仃發(fā)趁勢襲占和州。兩部合兵挫敗左神策蒙張?zhí)┎浚瑪厥兹佟?br/>
曹曛遣使與李熙相約夾攻溧水大營,機密泄露,曹曛兵出丹陽,中保寧軍神策、江西兩營埋伏,死傷六千。李熙攻江西營側(cè)后,江西營指揮使曾世海意外落水,被亂兵所殺。江西營大潰,宋叔夜側(cè)翼暴露,未敢進取上元縣。
李熙往丹陽鎮(zhèn)救曹曛時,河東營校尉周文放率兩百人抄近道埋伏于李熙回營的路上,侯李熙至,突然殺出,阮承梁抵擋不住,勸李熙易服從小道逃走,李熙怒道:“豈有此理,周文放斷了右臂,左手拿刀,我也要怕他嗎?”
提劍上前,箭矢在耳邊嘶嘶飛過,護衛(wèi)多死,獨李熙安然無恙。阮承梁以李熙有天神護佑,遂躲在他身后,竟安然無恙。
聞之李熙遇襲,郁秀成與熊欣兒各率一部前來解救,周文放不敵,抄鄉(xiāng)間小道逃逸,口渴難耐,入鄉(xiāng)民家討水喝,有農(nóng)婦困坐于床,身披麻片,而無裙褲。周文放心中感慨,遂脫披風給農(nóng)婦遮體,農(nóng)婦誤以為要非禮自己,暴起以杖擊之,周文放昏厥。
鄭虎將其押送南陵交李熙治罪,李熙道:“兩軍交戰(zhàn),何來罪過?”將所擒軍士并周文放送回河東營,軍士暗中攜李熙書信一封交給朱克榮。
朱克榮看過,召周宛、朱赫、李載風三人商議道:“無敵兄弟不愿與我們對陣,要我們讓開一條道,放他去潤州,你們怎么看?”
周宛道:“私情是私情,公義是公義,他而今是賊,大哥豈可再與他稱兄道弟。”
李載風道:“二哥此話大謬!公義是公義,私情是私情。何為公義?何為私情?賊殺人,官軍也殺人,殺的比賊還狠;賊搶掠,官軍也搶掠,搶的比賊還兇。自己是官賊,有什么資格去指責別人是民賊。楊無敵對咱們有恩,做賊也不算狠,而今只是不想跟咱們?yōu)閿常瑸楹尾荒茏屗蛔專繛檫@個腐爛的朝廷賣命有何意思?”
朱克榮問朱赫:“你怎么不說話。”
朱赫道:“我要說的,他都說了。”
朱克榮和周宛相視而笑,李載風驚道:“二哥是在晃我?”
周宛道:“誰晃你了,我只不過說了兩句場面話,你自己沉不住氣,把心里所思所想和盤托出,能怪得了誰?”
李載風哼道:“我怎比你老奸巨猾。”
周宛嘻笑道:“做官軍不老奸巨猾,怎么混日子?”
朱克榮借口去當涂縣打曹曛,讓開大路任李熙率主力通過。
陳蘇渡王弼部過江,接管李熙防地,威脅李德裕的溧水大營。
張孝先見李熙大喜,抱怨劉夏不從號令,擅自行動,致有眼下之敗,他暗示等圣京解圍后,即貶斥劉夏,由李熙接任門下省侍中。
四王到來,圣京形勢為之一變。感受壓力最大的自然是李德裕。宋叔夜部,他本來就不大能指揮的動。朱克榮和周宛此番與李熙眉來眼去,勾搭不清,也不能再信任。保安軍精銳盡隨李熙投賊,郭仲恭又被限制使用,譚彌能力有限,能將所部萬人攏住不散已經(jīng)是阿彌陀佛,指望他再有所建樹,也是不可能的。唯一能指望的曾世海卻又意外戰(zhàn)死,李德裕現(xiàn)在是叫天天不應(yīng),喚地地不靈。心中的惶惑日甚一日。
溧水眼看是保不住了,南陵、和州又被賊兵侵占,是傾盡全力奪回南陵,繼而渡江到江北,還是向廣德、宣城、寧國一帶撤退,李德裕拿不定主意。
召桂仲武和烏重胤連夜密談,二人都主張退保宣州、歙州,與杭州的陳明錄遙相呼應(yīng)。李德裕道:“宣、歙兩州迭經(jīng)戰(zhàn)火,還能供養(yǎng)的起三萬大軍嗎?杭州的陳明錄與明州的王士禎誰也不服誰,孤城難以持久。杭州若失,宣、歙即成絕地。豈非要被賊四面合圍?”
桂仲武道:“江南大戰(zhàn)未分勝負,江北還有近十萬大軍,我們在此多扛一天,就多一分勝算,不到萬不得已時,我以為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烏重胤道:“輕言走固然不當,不過困守宣、歙二州也是死途,軍械糧餉供應(yīng)不上,軍士潰散只是早晚的事,依我之見趁著眼下的混亂勁兒,一鼓作氣拿下南陵,打通渡江北上的通道,彼時可退可守,方為上策。”
桂仲武表示贊同,李德裕道:“豫章已失,大江天險難克,揚州水師全軍覆沒,即便靠著江又如何能渡過去?還是一盤死棋。”
烏重胤道:“文饒是不是太悲觀了?賊寇內(nèi)部也非鐵板一塊,咱們見縫插針,騰挪的余地還是很大的。此刻輕言過江,萬一圣上責問下來,如何交代呢?”
三人相顧無語,此議遂罷。
李熙扎營在金壇縣,與李德裕的溧水大營對峙,因為軍糧不濟,派人到戶部討要,戶部尚書趙達抱怨道:“賦稅你們不交,貢獻你們不給,鹽鐵你們專賣,抄沒所得盡入你們自己的腰包,朝廷哪來的錢糧?現(xiàn)在問我要錢要糧,我自己會下嗎?”
李熙大怒,派親兵將趙達捉來金壇問罪,張孝先讓毛耀出面討要,毛耀深知空著手去要不回來,無奈將自己珍藏的一口裝飾精美的戰(zhàn)刀獻給了李熙。
李熙吃了一驚,問毛耀刀從何來,毛耀道:“是我從戰(zhàn)場上奪過來的。”
李熙道:“胡言亂語,這是唐天子當年贈我的寶刀,你如何而來?”
毛耀見瞞不過,嘻嘻笑道:“前日有保安軍小校違誤軍令,叛投過來,將此刀作為見面禮呈獻,我聽你說過你有一口唐天子所賜寶刀,故而收藏,想著哪一天親自送還給你。”
李熙道:“還要誆騙我,我這刀當年藏在度龍山。哪有什么保安軍小校獻刀,分明你就是攻陷度龍山,害死我妻的兇手。”
毛耀道:“誣陷人也不帶這么耍賴吧,打破度龍山的是東王,與我何干?好吧,我承認我說謊了,封侯想做兵部尚書,求我說情,這刀是他獻給我的見面禮。”
李熙失聲大笑,笑的流淚,拿手連拍毛耀大腿,毛耀毛骨悚然,離座躲到門口,準備隨時逃走。后見李熙不是發(fā)癲,才又折回,連問笑什么,李熙不答,笑的咳嗽,方才止住,連呼幾口氣后,說道:“封侯要做兵部尚書,你們還不如找只猴去做算了。他就是一山賊,一個淫魔,一個沒良心的人販子你們竟要重用他,完了,我看大圣國是撐不久了”
毛耀黑著臉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可以告你一個謀反之罪。”
李熙厲聲道:“那你就去告,老子大不了辭官不干!”
毛耀見李熙發(fā)怒,賠笑道:“這又何苦呢,我也沒說什么不是?其實他哪有什么資格做兵部尚書,還不是東王的意思。”
李熙恨道:“誰的意思也不行!東王要安插親信哪怕找條狗來我都認,唯獨此人不行!”
毛耀道:“好好好,不行,不行,回去就找條狗做兵部尚書。不過我這刀也獻了,趙尚書他也誠心認罪了,不如就讓他回去吧”
李熙擺擺手,連聲說滾,毛耀很想問問他是叫誰滾,話到嘴邊,沒敢問,嘀咕著要回去找條狗當尚書。就走了。
陳蘇親率水師于十月底涉險深入揚州,一舉全殲淮南水師,由此揚子江上再無敵手。李德裕由此被隔絕在江南,困守宣、歙二州。
大圣二年元月,李熙、曹曛、張仃發(fā)、毛耀聯(lián)兵四萬攻打宣州,奪溧水、溧陽、太平、廣德四縣,將李德裕部壓制在宣城、寧國、涇縣三地。
溧水一戰(zhàn),保寧軍損折大半,主力神策營趁混亂之際經(jīng)秋浦縣銅官山渡江北上。河東營退守涇縣,湖南營退守寧國,保安軍守宣城,李德裕幕府與江西營殘部退往歙州。
李熙屯兵廣德與保安軍對峙,保安軍糧草不濟,每日出營奔逃者數(shù)十人。副使譚彌不能禁止。元月中,左神策孟文亮、蒙張?zhí)┌纬荨T履愄K襲揚州,燒毀房舍千余間,士民大恐,扶老攜幼,哭號遷徙。二月初,王弼會同陳蘇奪回滁州,守將蒙張?zhí)┕律硖幼摺?br/>
二月中,曹曛會同張仃發(fā)奪取涇縣,河東營退入歙州。
月中,陳明錄出杭州偷襲蘇州,于吳縣境內(nèi)被萬勝營王茂元部所破,殘部回城,杭州刺史錢慕同閉門不納,陳明錄率百余人投李德裕。
王茂元兵臨杭州城下,錢慕同獻城。河朔兵在城中殺人,錢慕同勸阻,被殺。
江南局勢稍定,張孝先在上元縣召集諸王大會,商議北進策略。與此同時,揚州城內(nèi),曾經(jīng)驕橫不可一世的左神策護軍中尉突吐承璀也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和淮南節(jié)度使裴度共同商議起了過江平亂的方略。
其實,不管是張孝先還是突吐承璀和裴度,心里都很清楚,北進、南下都是下策,劃江而治,慢慢耗著才是上上之策。勝利終將屬于最能沉得住氣的一方。
大圣二年三月,大圣國北伐軍在揚州城外敗北,四萬余眾潰散,斬首被俘者愈萬。
元和十六年五月,大唐國南征大軍六萬人兵分兩路,西路在秋浦縣,東路在江陰縣,同日渡江。東路軍在渡江時被陳蘇水師攔腰截斷,已渡江的兩千人孤立無援,向毛耀部投誠。西路軍因由李德裕接應(yīng),渡江萬余人。在池州、歙州、宣州間輾轉(zhuǎn)月余,于六月初遭張仃發(fā)、曹曛、陳蘇合圍于南陵縣境內(nèi),苦戰(zhàn)三日,全軍覆沒。
六月以后,南北雙方都默認了劃江而治的事實。
七月,李純廢李惲為庶人,郭釗加檢校司徒、平章事,出為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
八月,金堂郡主晉封公主,郭仲恭遷洪州司馬,譚彌入幕為保寧軍判官。同月,突吐承璀回京復命,由淮南節(jié)度使裴度繼任東南宣慰處置使,主持東南軍政事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