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道館內(nèi)人其實并不多,前前后后院內(nèi)分為六室,上下一共才幾個人。
不同隔壁寺廟足有幾十口人,每次下山都是烏壓壓的,反而顯得道館有點勢單力薄了些。這也造就了兩邊弟子爆發(fā)矛盾,向著一邊倒的情形,自然是人多占優(yōu)勢,每每都是道觀這邊吃虧。
又隨著百年來世太安康,百姓安居樂業(yè),修真界一片大好,祈雨消災自然就少了。
久而久之,道門就從人們的視線中淡去了,更多的則是去寺廟求姻緣,辦理各項增值業(yè)務。
“無念~”
聽到有人喊,孩童扭頭應了一聲。
“我在這,我在這二師兄”,無念眨了眨眼睛,慵懶的臉上多出兩分機靈。
接著觀內(nèi)走出來一個魁梧的身軀,國字臉,濃眉大眼,樣貌很是憨厚,走起道來給人一股虎虎生風的感覺,要是站直杵在那,如同一座未開化的小山。
“無慮師兄我在這”,孩童揮了揮手,張開雙臂快步迎過去。
無慮憨笑著,蹲下來一把把孩童舉過頭頂,習慣的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高興的左晃右晃著,逗著孩童咯咯大笑。
在無念的記憶里,打自己睜眼那一刻就是這張臉橫在自己眼前,當時著實嚇壞了,還以為是牛頭馬面回來了,以至于哇哇大哭了起來。這也間接導致這個叫無慮師兄自責了好一陣子,心中久久不能釋懷,甚至為了討好自己,進深山給自己掏蜂蜜吃,被蜜蜂盯的滿頭,然后看自己吃的高興,他也跟著傻笑。
每每想起,無念心中就是一陣莫名的暖。
“嘟嘟嘟,王牌飛行員申請出站,嗚啦啦啦,師兄沖沖沖”,無念雙手抓著無慮的耳朵,想象著自己正在進行空中作戰(zhàn),“吃飯了,師兄快跑晚了就被大師兄吃光光了”。
“好嘞,小無念坐穩(wěn)了,師兄俺要加速了,呼呼呼……”
一大一小快步往道觀沖去。
無慮也曾問過無念,什么是王牌飛行員,當時三歲的無念也被問傻了,就了了解釋道:所謂王牌飛行員啊,那就是王牌飛行員啊,就比如,比如師傅御劍飛行,飛的特別快,特別厲害,嗯!對就是這樣。然后是一個極度假笑,無慮大致知道一二,正想問清楚一點,孩童已經(jīng)去追蝴蝶了。
二人一大一小像個葫蘆,一路從大門跑到外院,迎著花香鳥語,穿過八卦門,踏著七星步,走過窺天臺,貓著身子鉆出苦竹林,才來到偏殿殿后的一個偏房來。
無念了了吃了飯,便出門去了,飯菜沒有什么新意,不是豆芽炒豆腐,就是豆腐炒豆芽。再不濟就是加個青菜,運氣好了還能吃個炒蛋,運氣不好就只有一個腌蘿卜了。
道觀人不多,且各有各的職責。
如今師傅出山,說是參加哪個什么涼山論道,無念則認為和那個華山論劍差不多,一般都是喝多了吹吹牛皮,至于打不打無念也沒想那么多,反正自己又看不到,無念只關心師傅什么時候回來,具體原因則是師傅回來一般會帶一些好吃的。
比如糖果、蜜餞、冰糖葫蘆。
而自己的師兄們各有其職,師傅不在大師兄無憂要接替師傅的職責,為來客講解道義,化解吉兇,接待、引道、解惑等等。
而自己最喜歡的二師兄,則是需要練功,練的什么無念也不知道,因為無慮練功的地方很危險,不允許無念去,無念也曾偷偷跟過去,但都無果,畢竟那山崖真不是一個小孩子能過的去的。
至于自己的其他師兄,院子那么大總需要人打掃吧,花花草草需要人修剪吧,飯需要人做吧,還有種種瑣事了,接待來客了,修繕房屋了,下山募捐了等等等等。
說到底只有自己最閑。
到了下午,道觀就很冷清了,幾乎不會再有人參拜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另一個山頭的緣故,神馬寺廟。
至于無念自己,當然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了,比如去隔壁寺廟……
……
“吼,吼,哈,嘿!”
神馬寺廟偏院,習武場,已經(jīng)站滿了形態(tài)各異的僧人,有持棍的,踩樁的、抗槍的、走瓦的、頂香的形態(tài)各異如同十八金身羅漢。
院內(nèi)正中間一個身穿黃色僧袍,身披耀眼袈裟的胖和尚,手持一把戒尺,正規(guī)范著其余習武的僧侶。這人面容慈祥,不茍于言笑,單手放在身前呈現(xiàn)佛印裝,手中的戒尺則是無情的拍打在不規(guī)范的弟子身上,發(fā)出啪啪的清脆聲響。
不禁的讓院子外,一個青松樹上,騎樹的孩童,心里一咯噔!
“想不到這老和尚,長的慈眉善目,下手真是沒輕沒重的,”無念往嘴里塞了個蜜餞,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
吃著嘴也不老實,說著風涼話,“這群小和尚看來又出不來了,無聊死了。”
老和尚收回戒尺,寺院里再次響起吼吼哈嘿的聲響來,無念看著起興,畢竟這大型武術(shù)商演不是平常日子可以看得到的。
“哎呀,怎么可以那么笨,不就是一個鶴立雞群嘛,抬起一只腿展開雙臂不就好了,歪歪扭扭像是長了痔瘡”
“哈哈,那個更笨,走個油瓦路還能扯著蛋,這下子雞媽媽又要哭上兩天了”。
“說你笨還冤枉你了,那個踩樁的比你還慘,咯咯咯,這次雞爸爸恐怕也要哭昏過去了!”
孩童的咯咯聲,傳遍整個習武場。
直到寺廟瞪來幾道怨毒的眼神,無念才悻悻然的閉上自己油乎乎的嘴,低下頭用衣袖擦拭一下,悄咪咪的探出半個腦袋去窺視。
其實無念來此地,并不是為了看他們耍寶,自然也不是來學武功的,用無念的話說,看著就累,而他來是來和那些小和尚打賭的。至于賭什么,規(guī)則很是簡單,一方出題另一方答題罷了。
小和尚們最拿手的定然是一些佛法禪語云云,再不濟,四大皆空什么的,小和尚本以為一個小屁孩能懂多少佛門秘馨。各個是勝卷在握,勢必要把眼前的小屁孩口袋中的蜜餞贏走。但怎奈何無念學過那首六世祖慧能的無上禪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此首禪語一出,小和尚如同見了鬼一般,一度懷疑自己的心境,搞的自己佛心大亂,同時對眼前這個不滿四歲,笑起來人畜無害的孩童充滿不知名的敬意來,結(jié)果自然而然,畢恭畢敬。
既然佛法不行,折了面子,眾沙彌心想,這一個不滿四歲的孩子能提什么問題,大抵不過是三和五之間的數(shù)字。
眾人本想找回面子,等到無念張開嘴不禁傻了眼。
“和尚們你們聽好了,說一個籠子分別裝了兔子和雞,有頭三十五,有腳九十四,那雞有多少只,兔子又有多少只那?”
無念出題,除去數(shù)理化,除去政史地,單單一個雞兔同籠,勾股定理就已經(jīng)把那幾個小和尚忽悠的團團轉(zhuǎn),每次都是一個肥胖的身影,抱著一兜子糖果蜜餞什么的,滿載而歸。
日子久了和尚們也驚了,看到那么小胖子走來,都躲得遠遠的,生怕忍不住再把手中的零食賠進去。
“唉!真無趣,回了,回了”,小胖子自嘆一聲,翻身跳向一旁的大石塊,順著光滑的十面滑了下去。
自顧自的拍了拍身上的樹屑和些許灰塵,望了望那涂滿黃粉的廟墻,豎起中指鄙夷了一番,拽動著身姿往另一個山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