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br> 女人的語氣捻著酸兒,施傅興直覺她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頓了頓,蹙眉道:“什么表兄弟?”</br> 他的父母都是獨個,逢年過節不需要走親戚,哪里來得表兄弟呢?</br> 鄔顏不了解,只當這人在裝傻充愣:“妾身剛嫁進來,對施家的親戚也不清楚,不如夫君親自去看看,免得以為我在騙你?!?lt;/br> 話里話外確有其事,施傅興狐疑地看向眾人。</br> 施父欲言又止,施母則拉住施父,道,“三寶,你媳婦讓你去你就去,去了反而能看清一些人,是好事!”</br> 于是施傅興便去了,很快黑著臉返回,這次身后還跟了一個尾巴。</br> 卻原來,是把施二牛給帶過來了。</br> 施二牛一見眾人,先噗通一下跪到地上,聲淚俱下:“大娘大爺,我對不起你們??!”</br> “我施二牛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惦記著你們家的炒田螺,可…可是侄兒真的活不下去了!”</br> 施父心顫眼顫,仿佛看到當初那表親跪在自己面前,連忙上前將人扶起來:“二牛啊,有什么事情慢慢說,大爺不會怪你?!?lt;/br> 旁邊的施母見狀,恨鐵不成鋼地搗了施父一胳膊肘。</br> 被提醒后,施父面上有些不自在,稍微遠了些,道:“二牛啊,你說家里活不下去了,咋了,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br> 前段時間施二牛剛成了親,施家可是拿出二兩銀子幫襯,怎么現在卻說活不下去了?</br> 施二牛長長嘆了口氣。</br> 為什么?還不是因為娶的這門親!</br> 施二??聪蚴└蹬d,眼底隱隱透著羨慕:“我沒有三郎這般運氣,能娶到賢惠的妻子?!?lt;/br> 雖然剛開始的他的媳婦也是小意溫柔,可是后面,就逐漸暴露本性,嫌棄他這不好那不好,說早知道施二牛這么窮,她是絕對不會嫁過來的。</br> 幾日前,她不知道從哪里聽說施家人賣田螺賺錢,便攛掇著施二牛也去賣,施二牛不愿意干這種事情,她就撒潑打滾,鬧著要和離。</br> “三郎,都怪弟弟沒有本事,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打我罵我,我絕不還手!”</br> 施傅興心里的確不舒服,這種跟風勁頭,在縣學里也非常常見,他的詩詞便被人剽竊過,所以此刻,哪怕施二牛再怎么可憐,他也升不起原諒之心。</br> 畢竟真要是悔恨,這一刻他就應該發誓不再賣炒田螺,而不是跪在這里哭訴自己多么慘。</br> 用鄔顏的話說,就是“道德綁架”唄。</br> 女人冷眼看著施二牛的“表演”,之所以是表演,是因為她從對方那兒看不到一絲絲的真心。</br> 其他人卻是不知。</br> 施傅興的這么一番操作,倒是讓他們看得愣住了。</br> 畢竟施傅興平日里對這個長相老成的弟弟多為照顧,現在居然無動于衷?!</br> 別說其他人,就是地上跪著的施二牛也沒有想到??!</br> 他像他媳婦說的那樣,眼淚鼻涕都流出來,怎么施三郎沒有反應?</br> 心情慌亂起來,正此時,他聽到施三郎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壓迫著他無法抬頭:“你還繼續賣?”</br> “這,這…”施二牛一慌,很快鎮定下來,“三郎啊,不是我想這樣,實在是家里揭不開鍋了!”</br> “滿口胡言!”</br> 至此,施傅興恨不得將手指到對方的鼻子上:“你我二人一同長大,在下豈不能了解你,二牛啊,二牛啊,你果真是變了!”</br> “行了,老三,你二牛弟也不容易!”施父拉了一把。</br> “他可憐叫可憐,咱們可憐不是可憐了?”</br> 施母翻了個白眼:“這樣吧,這炒田螺的菜譜是老三家的,要我說,就讓老三家決定該怎么辦!”</br> 眾人一聽,這法子挺好,于是不約而同看向鄔顏。</br> 鄔顏:“……”</br> 還在看戲呢,怎么就把問題拋給自己了呢?</br> 別以為她沒有看到,施父施母并那個剛才還一臉憤怒損人的施三郎,悄悄舒了口氣。</br> 鄔顏:無語凝噎。</br> “三嫂啊,可憐可憐我們吧,一個人賣也是賣,兩個人賣還能賣的更多?!毖壑樽愚D了轉,施二牛道,“你就當我是個給你們打工的,六文錢我只要四文!”</br> “二牛弟這話是什么意思?”鄔顏訝異挑眉。</br> “呵呵呵,就是這炒田螺,還是你們的正宗,如果教給我……”</br> 一聽到施二牛居然還想要甜面醬的做法,施家人全部怒了。</br> 施母和林氏火氣爆,直接破口大罵,施父還記著恩義,這會兒臉色忽青忽白,</br> 鄔顏沒有受影響,依然很平靜的表情:“二牛弟家對我們施家有恩,對我夫君有恩,所以這件事情,嫂子一直不想追究,現在也一樣?!?lt;/br> 頓了頓,在施家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話音一轉:“不過也是因為有恩義,奉勸二牛弟一句,還是早些歇了攤子?!?lt;/br> “攤子壞了,還能再擺,人要是壞了……”鄔顏笑了笑,笑容嫵媚卻帶著點兒黑暗,“可就不好擺了?!?lt;/br> ……</br> 施二牛可以繼續賣田螺,走的時候,腳步都是飄的。</br> 等離得遠了,才恨恨往地上唾棄:“呸!真拿自己當東西,真要是想照顧我就把菜譜給我??!”</br> 至于鄔顏的“勸告”,施二牛壓根就沒有往腦子里進。</br> 另一邊,施家人卻很懵,怎么老三家這次變好心了呢,尤其施傅興,看著鄔顏的目光都變了。</br> 他可是記得,對方踹自己的時候,簡直是沒有心!m.</br> 鄔顏沒有解釋,她的目光仿佛是不經意地從某處劃過,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反應迅速的躲了起來。</br> 鄔顏收回視線,輕松道:“走吧,從明天開始咱們就不用來縣城了?!?lt;/br> 因為這些人的緣故,荷花村的田螺只剩下些黃豆大小的,再摸,明年田螺都要滅絕了。</br> “哎,正好趕上秋收,不賣也罷?!?lt;/br> 其他人或許還有不滿,但因著施父這句話,都壓到了心里。</br> 臨走的時候,鄔顏把王麟叫到一旁談了幾句,回來后荷包里多了五十兩銀子。</br> 施傅興看到了,但他沒有說。</br> 或者說沒有機會說,因為他的小妻子,今天還是沒有理會自己。</br> 施傅興的心情更加不美妙了。</br> 這點不美妙很快被其他事情轉移,接連而來的月試,季試,以及即將到來的院試,讓施三郎胖起來的那點兒肉又流水似的消失不見。</br> 他陷入了忙碌之中。</br> 卯時起,亥時睡,書不離手,偶爾寧邵和胖子來找他出去消遣,他也一并拒絕,只關起房門,埋頭苦讀。</br> 日子重復的過著,遠在荷花村的施家人,也在地里忙的不可開交。</br> 自從他們不去縣城賣田螺后,就對縣城的事情不再了解,誰知隔天,施二牛就被人抬了回來。</br> 年輕人被人打成豬頭,腿也斷了一條,不止是他,聽說縣城賣田螺的攤子都被波及,只因為施二牛自稱是施父施母的兒子,所以被打的最慘。</br> 想要喊冤?</br> 人家縣令千金親自放出來的話,說施家的田螺不干凈,吃了之后腹瀉不止,人都瘦了一圈。</br> 鄔顏聽到后笑了笑,她早就提醒過施二牛,只能怪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落得個咎由自取。</br> 很快,秋收冬藏,金城進入了冬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