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br> 和周氏一同去秀坊的林氏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是怎么進來的，這讓鄔顏和施傅興都察覺到了一絲異常。</br> 他們離開蹴鞠場，施傅興先到太子府告知太子黑衣人之事,太子聽到后果然皺緊眉頭，背手在書房中踱步,過了會兒，有了主意：施編修，此事先不要聲張。”</br> 施傅興一頓，點頭稱是。</br> 他明白，太子是對幕后之人有所猜測，故意等著放長線釣大魚。</br> 作為一個臣子,他無權干涉太子的決定，哪怕他擔心在揭穿之前會出現意外,此刻也只能退下。</br> 回到家,鄔顏匆忙迎出來：“夫君回來了，太子怎么說？”</br> 施傅興嘆了口氣,道：“太子讓我們不要聲張。”</br> “不聲張？”鄔顏輕蹙眉頭，同樣和施傅興有相同的擔憂：“意思就是假裝不知道嗎？這樣豈不是很危險，要不然明日我們不去看蹴鞠了。”</br> “不行，”施傅興搖頭否決：“你們在家我更擔心,蹴鞠場人多，有皇宮的護衛,反而安全些。”</br> 頓了頓,又道：“殷焱也在，明日我便拜托他照顧一下你和爹娘。”</br> 鄔顏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好。”</br> “二嫂在嗎？”</br> 聞言,鄔顏頓時露出古怪的神色,施傅興注意到了：“怎么，有問題？”</br> “二嫂說她今日一直在秀坊。”鄔顏點頭，“而且大嫂為她作證，她們在秀坊看了一天的繡娘刺繡。”</br> 施傅興：“……”</br> 如此可就更加奇怪了，只能說明，鄔顏當時看到的人，并不是林氏。</br> “可是她卻穿著和二嫂一模一樣的衣裳。”鄔顏皺眉，將當時的經歷又回憶了一遍。</br> 就仿佛，仿佛是刻意將她往那邊引似的。</br> 這個想法讓人頭皮發麻，鄔顏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以防萬一，她決定明日將大嫂和二嫂一起帶過去。</br> 第二天是蹴鞠比賽的最后一天，需要從十六支隊伍中選出一個最厲害的隊伍。</br> 鄔顏看好小三爺的隊伍，臨上場前，特意找到小三爺，答應如果奪了魁首，會請他吃美食！</br> 小三爺本來有七分拼勁，聞言一下子變成了九分！</br> 鄔姐姐，哦不對，施夫人做的甜食，簡直天下第一絕！</br> 九分的能力，加上一分的美食吊著，金城的隊伍士氣高昂，接連打敗三支隊伍，成為最終站在蹴鞠場上的隊伍。</br> 下午，宮里陸陸續續來人，皇上帶著幾位皇子親自到來觀看最后一場蹴鞠賽，為小三爺他們賜賞。</br> 鄔顏站的遠，看不見皇上的臉，只隱約看到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br> 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以不像其他人一樣對皇權過于敬畏，行禮之后，便和施家人站到一旁。</br> 林氏湊過來：“弟妹，你說昨天在這里見到我，不會是騙我吧？！”</br> “沒有。”鄔顏抬眸，“怎么，二嫂不想看比賽嗎？錯過今日，恐怕以后就沒有機會見到這么多貴人。”</br> “呵呵，這話說的，我當然想看了，這不是擔心大嫂今日不能去秀坊學刺繡嘛！”</br> 林氏故意這樣說，一句話就把周氏做的事情給透了個底朝天。</br> 一旁的周氏聞言，泛著黃的臉皮又白又紅。</br> 鄔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原來周氏去秀坊是為了學京城的刺繡啊。</br> 為什么？她不打算繼續賣串串嗎？</br> 這一日，蹴鞠場并沒有發生意外，他們也沒有再遇見“假林氏”。</br> 皇上賞完小三爺的隊伍后便離開了，鄔顏看到施傅興被太子叫到面前說話，她聽不到他們說什么，反而是林氏在耳邊嘮叨來嘮叨去，一直嘮叨到施家人回家都沒有停止。</br> 傍晚，鄔顏和施傅興提著一包從顏色糕點鋪子里打包的點心，去客棧拜訪小三爺。</br> 再次經過前面的賭坊，這次關于明日比賽的賭局更加大，隨便聽了幾句，都是壓注皇上第一名，其他皇子則往后排沒。</br> 鄔顏眨眨眼，突然一把拉住施傅興：“等等，夫君。”</br> “怎么了？”</br> 鄔顏從荷包里掏出十兩銀子，這點錢對她現在來說只是毛毛細雨，她塞進施傅興手中，笑得狡黠：“顏兒看都沒有人壓你們隊，準備給你們貢獻一點。”</br> “不用。”施傅興皺眉，順手把錢推回去。</br> “為什么不用，我覺得夫君的隊伍一定會贏，所以讓我賺點兒小錢不好嗎？”</br> “你想賺錢？”施傅興用眼角覷她。</br> 鄔顏點點頭：“當然！”</br> 施傅興嘆了口氣：“不用你的錢，你去旁邊等我。”</br> 這里魚龍混雜，且都是男子，他和顏娘走進來的片刻，就已經被許多人盯上，他看了一眼一無所知的鄔顏，心想以后絕對不能帶她來這種地方。</br> 鄔顏聽話地站到墻邊，施傅興確保她沒有危險，這才獨自擠進人群里，從兜里掏出一兩銀子壓到太子隊伍上。</br> “喲，壓太子啊！”</br> 有懂行的人勸說：“太子隊伍得壓第二名，你壓頭名，肯定要輸咯，這位兄弟，要不要改？”</br> 施傅興面無表情地搖頭：“不用。”</br> 其他人見狀，也懶得多說，有人上趕著白送錢，他們簡直是求之不得呢！</br> 施傅興壓完.賭.注，便費力地從人群中擠出去，第一眼先看向鄔顏的位置，不巧，正好看見有幾個吊兒郎當的男人堵在那兒，嘴上調戲鄔顏。</br> 氣得他臉色一黑，匆忙走過去，他以為鄔顏是被欺負，恐怕這會兒要委屈哭了，結果近了才聽到嬌嬌悄悄的笑音：“可惜了，妾身已經嫁人，夫妻兩人頗為恩愛。”</br> 那混雜的“魚”道：“嗨，你那夫君能有我這樣英俊？”</br> “夫君在我心中自然是最好看的。”鄔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得罪人，“以公子的條件，自然會遇到屬于你的真命天子。”</br> 小混混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女人夸自己，吊兒郎當的站姿都不由得改變，挺直腰背：“真的？”</br> 鄔顏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自然。”</br> “呵呵呵，算你有眼光。”</br> 可不就是嘛，他胡四什么媳婦找不到，何必在這和一個成過親的女人糾纏啊！</br> 這時鄔顏看到走過來的施傅興，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招招手：“夫君辦完了嗎？”m.</br> “嗯，已經辦完。”施傅興過來牽住鄔顏的手，彰顯主權，“我們還要去給顧兄送東西，走吧？”</br> “嗯。”</br> 施傅興牽著鄔顏離開，臨走前，他狀似不經意瞥了一眼之前的混混，才發現對方大鼻子小眼睛，一臉麻子，著實比不上自己。</br> 哼，就這還想和自己比？</br> 給小三爺送完糕點，得知對方明日便動身回去，鄔顏拜托對方幫忙打聽一下庚雙的消息。</br> 之后兩人回家，一番休息，終于到了第三日，是施傅興上場的日子。</br> 這一天從早晨起床，鄔顏的眼皮就跳個不停，施母看了看，了然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你跳的是左眼，是要發大財呢！”</br> “……”總之，鄔顏不安的心情因為施母發大財的祝愿，稍微安了些許。</br> 因為是皇上比賽，蹴鞠場便不能放太多人進去，所以施傅興這次只帶去了鄔顏。</br> 在場少不了帶家中女眷去的官員，女人們有專門的觀看位置，施傅興將鄔顏帶到夫君，再往前一步就要踏入進去，他不好再動：“進去吧，陸姑娘應該也在，有事情可以與她商量。”</br> 鄔顏乖巧地點點頭：“嗯，夫君放心，顏兒會照顧好自己，只是夫君千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br> 黑衣人在林中布下陷阱，指不定其他地方也有陷阱和危險，這讓鄔顏不得不擔心。</br> 施傅興手指動了動，想要摸一摸女人的頭。最后還是忍住了，只是借著寬大袖子的遮掩，握住對方的手：“為夫會注意，放心。”</br> 施傅興走了，鄔顏目送著對方走到太子的一行人中，然而收回視線，轉身進了女子們待的帳篷。</br> “哎，你們看好哪支隊伍？”</br> 剛踏入其中，便聽到一群女人的交談聲，百花齊放，香味彌漫，就連說話聲音都是溫溫柔柔，嬌俏可愛。</br> 鄔顏緊張的心情稍微放松，一邊找座位，一邊聽著她們的對話。</br> “還能哪支，必然是皇上啊，前幾年都是皇上獲得魁首！”</br> “皇上可真厲害，比年輕人都厲害！”</br> 鄔顏心想，那是皇子們不敢贏他爹，否則豈不是當著眾人的面踐踏皇上的面子嘛。</br> 有人和鄔顏想的一致，估計是個被家里人寵壞的小姑娘，居然口無遮攔說了出來：“那是皇子們不能贏過皇上，反正除了皇上，我最看好三皇子的隊伍，聽說今年三皇子練習了好久。”</br> “我倒是覺得太子殿下不錯，而且太子殿下引入新人，絕對有把握戰勝其他皇子！”</br> 這位姑娘說起太子，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閃爍，鄔顏猜測，大概是位太子迷妹。</br> 她終于在角落找到百無聊賴、坐得端莊的陸南蓉，笑著走過去坐到旁邊：“躲得挺遠，差點兒沒有看到你。”</br> “啊！鄔姐姐！”陸南蓉嚇了一大跳，隨后臉上綻放笑容，和方才的模樣大為相別，“你可是來了，我自己一個人無聊死了。”</br> “無聊什么，不是有那么多人可以聊天嗎？”</br> 陸南蓉撇撇嘴：“我和她們聊不到一塊兒去。”</br> “嗯？”鄔顏不解，正這時候，就聽之前大聲交談的幾位道，“太子隊伍的那位新人，就是一個只會讀書的文人，說不定一上場就被打倒，怎么能贏得過全是武將的三皇子！”</br> “不止是個文人，聽說是今年的探花呢！”</br> “探花又如何，如今也不過是翰林院的編修！”</br> 陸南蓉朝鄔顏擠眼睛，意思在說：你看。</br> 鄔顏：“……”</br> 好吧，她和這些瞧不上施傅興的大小姐，也沒有什么共同話語。</br> 短暫的等待后，比賽終于開始。</br> 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們停下話頭，投入到緊張的蹴鞠場上。</br> 能看的出來，這些皇子的蹴鞠水平比不得之前的民間隊伍，所以并不是很精彩，幾番之下，直到皇上的隊伍和太子隊伍親自碰上，才將眾人的熱情推到了最高.潮。</br> 有喜歡三皇子的姑娘遺憾道：“哎！三皇子怎么沒有抽到皇上啊。”</br> “抽到有什么好的，又不能贏！”</br> “你懂什么，我爹說這個東西最重要的就是在皇上面前露臉，只要讓皇上高興了，什么都好說！”</br> “……”年紀小的姑娘一臉疑惑，顯然不理解，過了會兒，小聲嘟囔道，“這是什么理由呀……”</br> “鄔姐姐，快看！施公子上場了！”</br> 陸南蓉看到施傅興后，立刻激動地告知鄔顏，卻不知，鄔顏比她還要快看見，此刻，她的全部心神都落到隊伍中的那個人身上。</br> 太子隊的衣裳是黑色短打，繡金邊云紋，頭系黑色抹額，施傅興身材高大，體魄有力，那身隊服穿在他的身上，真真切切將其修飾得身材如竹，露出兩條奪目的大長腿，只見蹴鞠迎面而來，太子隊伍中的人不小心踢了個高球，眼看球要落地，施傅興不躲不閃，直接側抬腳，將球踢進了對面的風流眼！</br> “天啊！施公子這么厲害！”</br> 一擊即中，陸南蓉驚呆了，她從未見過施傅興踢蹴鞠，所以不清楚對方的實力，只和其他人一樣下意識看輕，卻不想實際是一匹黑馬！</br> “嗯，夫君很厲害。”</br> 鄔顏與有榮焉，若不是她把人拉去踢蹴鞠，只會讀書的書呆子哪里能達到現在的水平！</br> 四舍五入，都是她的功勞！</br> “厲害是厲害，可沒有腦子，居然連皇上也敢贏！”</br> 旁邊有人聽到她們的對話，陰陽怪氣道。</br> 鄔顏瞥了她一眼，沒理會，繼續看比賽。</br> 只不過才贏了一球，若是全輸了，皇上打的還有什么意思？</br> 演的真一點兒，讓皇上險勝，才叫本事。</br> 太陽從頭頂漸漸西移，鄔顏觀察了許久，都沒有發現異常之處，心想，大概黑衣人被他們發現后，覺得事情敗露主動撤退。</br> 如果是這樣，那可真的太好了。</br> 太子的隊伍有些水，有幾個隊員甚至原地不動都能讓蹴鞠落地，所以基本都靠太子和施傅興抗陣。</br> 皇上三十多的年紀，正值壯年，精神氣十足，坊間有傳聞，說當圣上喜歡蹴鞠，原本鄔顏還不相信，如今看皇上“大殺四方”的水平，才明白此話不假。</br> 時間飛快流逝，只剩下半炷香時間。</br> 皇上心里算著分數，目前他們隊領先一分。</br> 未料到，今年太子的隊伍這么厲害，皇上吃驚的同時，隱隱有些暢快，他很久沒有棋逢對手了，宮里的人實在笨，幾個兒子也是不如自己，以至于每次玩的都沒有懸念。</br>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對面那個俊美的年輕人又沖了過來，皇上記得他，是自己欽點的探花郎，和其他柔弱的文人不同，沒想到是個會踢蹴鞠。</br> 看來自己的眼光著實不錯。</br> 皇上精神繃緊，余光里，他看到太子隊伍中的另一人也從側面跑過來，怕是準備傳球……</br> 他身子一動，直接擋在那位隊員和施傅興的中間。</br> 就在那一刻，身后人袖中的匕首已經露出來。</br> 太子大驚：“父皇小心！”</br> 球擦著皇上的腳尖飛過去，皇上聽見身后太子恐懼的呼喊，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可惜想躲已經躲不開了，在那匕首刺向他時，皇上心中悲嘆吾命休矣，然后眼睜睜看著對面的探花郎，突然朝自己撲來。</br> “砰——”</br> “撲哧——”</br> 蹴鞠在空中劃過漫長的弧線，踢進了風流眼。</br> 可惜眼下沒有人再注意它，施傅興被刺中的那一刻，疼得差點兒暈過去。</br> 哪怕沒有暈，他也站不起來，索性趴在地上，等著旁人來扶。</br> 從遠處看，仿佛咽氣一般。</br> 見狀，刺客轉身便跑。</br> 太子一行人匆匆而來，率先將皇上扶起，這才大喊：“有刺客，來人啊！快來救駕！”</br> 坐席中，女客和丫鬟們嚇得紛紛離開門口，往里躲藏。</br> 正此時，卻有一人用力推開她們，提著裙擺跌跌撞撞跑了出去。</br> “喂！你瘋了嗎！外面很危險！”姑娘們朝著女人的背影大喊，試圖把人叫回來。</br> 但對方并未停下，有之前聽到鄔顏和陸南蓉聊天的人諾諾開口：“那個，好像是她的夫君……”</br> 聞言，空氣靜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