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br> 鄔顏:“………………”</br> 催生可能會遲到,但絕不會消失。</br> 鄔顏心中早有準備,此刻只有一種果然來了的感覺,她悄悄嘆了口氣,心想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安生了。手中的果酒放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抬頭看向施母。</br> 施母沒有注意鄔顏這邊,在聽到林氏的口無遮攔后,老太婆表情有一瞬的尷尬,唯恐施父把他們夫妻倆的計劃全盤托出,趕緊道:“你爹喝醉了,我先把人扶回去。”</br> 施母起身攙扶老頭子,一旁伺候的安兒見狀也上前幫忙,不久后,施母氣喘吁吁從外面回來。</br> “行了,你爹喝醉了,剛才那事就當他放屁吧。”</br> 施母睜著眼說瞎話,那錢當然還是要給施傅興,但至少不能當著另外倆兒媳的面給。</br> 林氏撇撇嘴,一看老太婆的臉就知道打得什么鬼主意,她不好當面拆穿,倒是說起心里八卦的別一件事情:“爹雖然醉了,但看得出來,心里是盼望著三弟有孩子能傳宗接代,說來,三弟妹嫁到我們家也有五年時間了吧,怎么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呢?”</br> 鄔顏眼簾輕顫,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眨動,像小蝴蝶似的:“可能是沒有到緣分。”</br> 聞聲,桌上喝著果酒的施傅興手指顫了顫。</br> “哎喲,緣分這東西,的確是強求不來,不過……”林氏故意停頓了會兒,見施母沒有阻攔自己,心下得意,“弟妹你也別嫌嫂子事多,嫂子也是擔心你,這么久有沒有去找大夫看看身子?呵呵,我記得弟妹剛來咱家那一年,不小心磕到頭失憶,也不知道那東西是否影響生孩子……對了,聽說咱們縣城的李菩薩有個偏方,喝幾服藥下去,這女人啊保準能懷上娃,要不三弟妹抽空也去看看?”</br> 林氏喋喋不休,看起來倒像是真的為鄔顏著想。</br> 當然,著想的同時,不外乎想著占點兒便宜。</br> 施母哪里會不明白她,一個當嫂子的過問小叔子家的房事,忒是不害臊!</br> 但話又說回來,林氏這幾句話的確說到了施母的心上。</br> 去年出發的時候,施母給老三拿了好幾包藥,按理說兩人早應該懷上孩子,誰知道一年過去了,他們當老的在縣城盼星星盼月亮,終究沒把孫子給盼來!</br> 施母倒是沒有懷疑李菩薩的藥不行,畢竟其他人喝了可都懷上了,沒道理換了鄔顏就不行,此刻聽了林氏的猜想,她的頭腦中也漸漸有了一個想法……</br> “這事就不勞煩二嫂擔心了,弟妹和夫君心中有數。”</br> “哎喲你有什么數,你要是有數不至于…”</br> “砰——”話音未落,在場唯一一個男人,施三郎把酒杯重重擱在桌子上,他現在當了官,端起架子的時候,渾身威嚴,一張俊朗的臉滿是嚴肅,當真能哄的住人:“時間不早了,娘和兩位嫂嫂趕路辛苦,還是早點兒休息為好。”</br> 聞言,林氏縮了縮脖子,有點兒被嚇到。</br> 周氏退身事外,看施傅興不高興,便順著道:“娘,三弟明日還要出去,讓他們小兩口早點休息吧。”</br> “對,老大家說的對,你看我這腦子,一高興把這事忘了。”施母一拍手,剛才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這會兒情緒有點兒不對勁,走的時候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鄔顏。</br> 那一眼,竟是頗為愧疚。</br> 鄔顏:?</br> 房間里一下就空出來。</br> 安兒動手收拾桌上狼藉,施傅興仰頭,將酒杯中最后一口果酒喝掉,起身頭也不回往內室走,鄔顏本想說話,看到他這幅樣子,立刻落下臉,不高興了。</br> 什么啊,她被他的家人左右挑刺還未不高興,他倒是有臉了!</br> 鄔顏撅起嘴,氣得頭疼。廚房里的洗澡的熱水燒開了,以往都是施傅興幫忙提,眼下她不可能再求讓對方做這事,她叫著安兒,兩個女人用木桶慢慢往內室提水。</br> 木桶再小,提起來也是費力,剛提完一桶,鄔顏嬌嫩的手心便被木棍勒出一條紅道道,她有些委屈,抬眼看向屏風的另一面,那里面,施傅興不知道正在找什么東西,弄得聲音有些大。</br> 與此同時,對方并沒有出來幫忙,氣得鄔顏把擋路的水桶一腳踢開。</br> “嘩啦。”</br> “哎呀,夫人沒事吧?”</br> 這下動靜大,施傅興終于聽見了,他還聽到鄔顏嬌氣的倒吸氣聲,于是腳步匆匆出來:“怎么了?”看到地上倒掉的水桶,弄得大片大片水漬,男人皺眉,“想提水為何不叫我?”</br> 鄔顏揉著膝蓋,聞言重重哼了聲。</br> 他自己跑的比馬都快,怎么叫啊!</br> 更何況,他不是嫌棄自己嗎,正好,她也不想看見他!</br> 施傅興:?</br> 被瞪了,施傅興繃緊嘴角,他手上拿著剛翻出來的東西,此刻,終于是發現鄔顏在生氣,抿了抿唇,手指摸索著荷包布,料子剌得指腹疼:“安兒,你回去吧。”</br> “老爺這水?”</br> “等會兒我提便可。”</br> 既然主人家這樣說,安兒點點頭,小丫鬟悄悄退出去,并體貼地將房門帶上。</br> 鄔顏低著頭揉膝蓋,方才她生氣拿著水桶發火,不想水桶倒了,她自己也連帶著摔倒了,膝蓋擦到地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有沒有出血。</br> 腿邊蹲下一人,黑色的影子在地上搖曳,疊加,鄔顏沒好氣地拍開施傅興的手:“別碰我!”</br> “怎么了?”施傅興沒有生氣,他將荷包放到鄔顏腿上,柔和道,“我是你夫君,顏娘不讓我碰讓誰碰?”</br> “讓誰也不讓你,反正你不是討厭我嘛!”鄔顏嬌氣的聲音帶著怒火。</br> 施傅興怔住:“為夫何時討厭你了?”他心中早就把顏娘當做一輩子相互扶持的妻子,且不止一次承諾不會休妻,只有她一人。</br> 只要她不離開。</br> 雖然沒有明說喜歡,但施傅興覺得,自己表達的已經很明顯,那倆字施三郎也說不出口,他在這方面還是比較矜持的。</br> 鄔顏瞧著他故作不知的模樣,更加生氣了:“夫君雖然沒有明說,可方才你家人嫌棄我沒有孩子時,夫君一句話都沒有說!”</br> 明明她已經開始接受,是施傅興自己被庚雙小產嚇到,所以兩人又往后推遲,結果這個混蛋不僅不幫忙,還拉著一張臭臉,仿佛自己讓他丟人似的!</br> “抱歉,是為夫的錯。”</br> 施傅興果斷認錯。</br> 古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做法讓顏娘產生誤會,他立刻開口道歉。</br> “而且,你可以不用在意他們。”</br> 這是他和顏娘的事情,施父施母不了解,所以才會催促,“為夫明日便去和娘解釋,讓他們以后不催你。”</br> “真的?”鄔顏狐疑。</br>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施傅興伸手替鄔顏揉膝蓋,接著道,“娘不是不講理的人,她會理解我們,其他人……娘會管著他們。”</br> 說的自然是大嘴巴的林氏。</br> 鄔顏心想,你娘對你肯定是善解人意,對我這個兒媳婦可就不一定了。</br> 不過男人愿意替自己出頭,她還是滿意的,嘴角偷偷翹起弧度,見對方看過來又火速耷拉下來,控訴道:“別以為這樣就原諒你,方才夫君都不理人,也忘記給我提熱水!”</br> “沒有忘記。”如今哪天不是他收拾碗筷,幫忙提水?施傅興指了指放到女人腿上的荷包,“為夫是去拿它了,東西收起來,給你的。”</br> “這是什么?”</br> 鄔顏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br> 施傅興繃著臉:“咳,是錢。”</br> “錢?”正巧鄔顏已經將荷包解開,湛藍色粗布縫制的荷包看起來灰撲撲的,不起眼,拉開繩條,里面卻是白花花的銀子。</br> “夫君哪來的錢呀?!”數了數,不算很多,大概有三十多兩,落在手心沉甸甸的。</br> “是俸祿。”</br> 施傅興道,“我說過,俸祿都給你保管,爹娘攢錢不容易,所以顏娘,我們就不要了好嗎?”</br> 他抬起眼眸,燈光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問題,一雙星目熠熠生輝。</br> 鄔顏看到他的目光,里面的情誼并非感覺不到,臉羞紅成牡丹花兒,聽到前面還挺高興,聽到后面,頓時臉色一變,她又把荷包扔回去:“好啊,原來顏兒在夫君眼里,就是一個惦記長輩錢財的壞人!”</br> “不是,為夫不是那個意思。”施傅興突然發現自己嘴笨,每次都好心辦壞事,“總之,你先拿著,為夫去幫你提水。”</br> “我不要,我又不缺錢!”</br> 鄔顏不依,奪過木桶,嬌聲道:“也不用你提水!”</br> 施傅興:“……”</br> 頭又開始疼了。</br> 眼見鄔顏真的轉身出去提水,施傅興眼神一暗,伸手將人拉住,難以啟齒道:“……為夫知道顏娘不缺錢,可我是你夫君,養家的事情交給男人便好,你的錢自己留著。”</br> 憋了半天將幾句話說完,昏黃的燈下,施傅興只覺得耳根發紅,這是他作為男人的可笑的自尊心,雖然他知道,自己的俸祿比不上顏娘的鋪子賺錢。</br>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施傅興蜷了蜷手指,眼底劃過黯然。果然是太少了嗎……也是,以顏娘的能力,這些錢還不如她一日賺的……</br> “啪——”突然,冰冰涼涼的手掌拍到施傅興臉上,力氣不大,卻足夠將他的胡思亂想打散,鄔顏居高臨下捧著施傅興的臉,生氣的面容變戲法似的,露出一個笑容:“好啦好啦,顏兒收下便是了。”</br> 她心里暖暖的,仿佛煮著一個小火鍋,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確如施傅興所想,這點兒錢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但男人愿意全部交給自己,里面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貴。</br> 怪不得結婚后的女人喜歡管著所有的財產,以前她還覺得麻煩,現在親自體會到了,才發現,是一種被重視的感覺。</br> 氣來的快消得也快,鄔顏捧著施傅興的臉吧唧親了一口,她將荷包收起來:“既然全部給我啦,這些錢可以隨我處置咯?”</br> 施傅興點頭,摟住鄔顏的腰又親了一口:“隨你處置。”</br> 鄔顏笑嘻嘻地大方地掏出兩塊碎銀子:“好啊,那顏兒決定每天給夫君二兩零花錢!”</br> 施傅興也笑起來:“如此,為夫可多謝顏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