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br> 仔細算來,他們離家已有一年之久,想到能和施父施母見面,施傅興也漸漸生出些許期許。</br> 與之相比,鄔顏便顧忌得更多。</br> 如今,施父施母在她的鋪子里幫忙,每天能拿到幾兩銀子,雖然不如擺攤賣串串賺的多,但更為輕松。這個時候來京,怕是有別的想法。</br> 鄔顏隱隱有所猜想,但不管如何,現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將此事暫且拋到腦后。</br> 次日,她和陸南容約好去成衣鋪挑衣裙。</br> 說來,之前京城流行過“蓬蓬裙”,鄔顏這個帶起風潮的當事人卻只穿過一次,這次來成衣鋪,也只看款式簡單的衣裙,惹得陸南容一直說她“太素”。</br> “鄔姐姐這么好看,為什么只穿些素顏色啊?!?lt;/br> 雖然鄔顏穿的素色都很漂亮,但陸南容覺得,紅色肯定更適合她!</br> 像新娘子一樣的大紅衣裙,涂著艷色的唇脂,再簪一支鳳凰簪,肯定迷住所有人的眼睛。</br> 聽到陸南容的話,鄔顏忍不住抿嘴笑:“若是那樣,夫君該不讓我出門了?!?lt;/br> “他敢!”陸南容撅起小嘴巴,“鄔姐姐你得好好教他一下,怎么能限制你的出行呢,像你這樣的大美人,就應該多出來走一走!”</br> “怎么,錢公子不限制你嗎?”鄔顏好笑地問。</br> 未想到話題會一下子拋到了自己的身上,陸南容臉色爆紅:“他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呀?!?lt;/br> 對于小姑娘的口是心非,鄔顏體貼地沒有戳破:“對了,最近為何沒有碰見錢公子?”</br> 以往錢廊總是跟著陸南容左右,可是比施傅興這個做人丈夫的都要稱職,幾次沒有遇上,鄔顏以為是小情侶鬧矛盾呢。</br> 誰知陸南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錢公子最近在讀我送他的詩集?!?lt;/br> 鄔顏:“......”</br> 莫名吃了一口狗糧。</br> 兩人挑了幾件衣裙,鄔顏又幫著施傅興挑了幾件外裳,因為都是好布料,掌柜非常熱情,她之前聽到陸南容說鄔顏長得漂亮,就應該多出來走走的話,這會兒也開始變著花樣的夸贊:“這位娘子皮子白,穿什么色都好看,聽說江南那邊就愛穿素色,反而是咱們京城這邊的顏色,那兒的女人家都不熱切呢?!?lt;/br> “為什么?。俊标懩先輿]有去過江南,不懂,她覺得一件衣裳越是鮮艷越是能夠展現出她的獨特。</br> 鄔顏但笑不語,這就是審美啊。</br> 掌柜就是隨口一說,哪里知道原因,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流行,這都是正常的事情:“不過兩位娘子最近還是少出門?!彼齽竦?。</br> 鄔顏抬起眼眸看她:“掌柜為什么要這樣說?”</br> “對啊,我和鄔姐姐過幾日,還打算出城玩呢。”</br> “哎喲,你們沒聽說嗎,最近京城里不太平。”掌柜四處看了一眼,發現其他客官并未注意到她們這兒,壓低聲音道,“聽說城東有女人丟了?!?lt;/br> 鄔顏一怔:“丟了?什么意思?”</br> “就是城東一戶人家,他家女兒早晨出門買菜,結果遲遲沒有回來,家里人出去找,只找回來一只鞋子。”</br> “沒有報官?”</br> “沒有,據說有人看見是跟著男人走了,他們家覺得丟人,不敢報官,只能私下里偷偷找。”掌柜嘆了口氣,“要我說那些人就是胡說八道,真跟著男人私奔,還能把鞋子跑掉啊,肯定是被人牙子拐咯!”</br> 聞言,鄔顏皺起秀氣的眉。</br> 又是人牙子。</br> 從成衣店離開,女人心里便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不論古代還是幾百年后的未來,都存在這么一群如同過街老鼠般惡臭的人牙子,小孩和婦女深受其害,當初和她一起被賣的女人,以及豆子,都是受害者。</br> 如果不是自己逃走,如果不是豆子遇到乘船的他們,一切還不知會如何。</br> 鄔顏無法坐視不理,她想著,得將這件事情告訴殷焱,對方身居高位,只要重視,至少可以讓這些人牙子有所顧忌。</br> 心中想著事情,以至于進了院子后沒有注意周圍的情況,直直撞上迎面走來的人。</br> “哎呀?!蹦腥诵靥?硬.的如同石頭,鄔顏額頭都紅了,她捂住額頭,嬌聲抱怨,“夫君怎么不看路呀!”</br> 真真切切是那惡人先告狀,把施傅興給逗笑了,他反問:“顏娘怎么不看路呢?”</br> 鄔顏有她的理由:“我當然在想事情,重要的事情!”</br> 施傅興挑眉:“哦?不知道是什么重要事情?”</br> 本以為鄔顏會繼續斗嘴,沒想到這次女人沉默了,好半晌,才突然問:“夫君,你知道前些日子在青樓,庚雙小產了嗎?”</br> 施傅興嘴角的笑容倏然僵住。</br> 。</br> 這天,施傅興到翰林院應卯,手上的差事還未做完,就被宮里的內侍突然帶走。</br> 眾人以為出了什么事情,紛紛議論開來,其中當屬郭齊最為“激動”,甚至跑到學士那兒打探消息。</br> 被學士輕飄飄一句“不是壞事”給打發走,郭齊剛升起的喜悅瞬間沒了。</br> 哎!他還以為對方要倒大霉了呢!</br> 等郭齊離開,學士放下手中毛筆,嘆了口氣。</br> 他對施傅興平日里多為照顧,此刻也被打得措手不及,只隱隱聽說是被言官盯上……他想了想,讓自己的小廝去太子府上說一聲,算是全了恩義。</br> 至于有沒有用,那就不是他能掌握的了。</br> 先不談太子能否接到消息,另一邊,施傅興隨著內侍進宮,此時此刻,他還單純地以為是太子的命令,畢竟一個七品小官,平日根本沒有機會進到大頌最尊貴的地方。</br> 直到走的路和往日里去蹴鞠場的路相反時,施傅興才覺察出問題。</br> 他試探著問:“這位公公,不知太子殿下叫下官來有何事?”</br> 小內侍看了他一眼:“奴才是奉皇上的命令,來請施大人的?!?lt;/br> 施傅興一怔,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br> 是皇上叫他來的?</br> 可是皇上為什么會宣叫他呢?難道是上次的頌詞出了問題?</br> 剛想到這個原因,施傅興自己便搖頭否認,如果是頌詞的問題,估計自己早被兵衛帶走,而不是還能受到內侍這般竭誠相待。</br> 想不明白,施傅興只能打起精神來,等見到天子,他恭敬地跪拜:“下官拜見皇上。”</br> 頭頂傳來渾厚有力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就是朕的探花郎?”</br> 雖然是自己親自選出來的人,但皇帝日理萬機,哪里能記得,所以才出此一問。</br> 落在施傅興耳中,卻以為是皇上在敲打自己,他低著頭:“回皇上,下官是觀慶二十年的探花,如今在翰林院當值?!?lt;/br> 又是一陣寂靜,施傅興鬢角滑下一滴汗水,作為臣子,他不敢抬頭,心中思量皇上此舉的意思,正此時,他聽到皇上再次開口:“今日早朝,有言官上諫說你行為不端,對此你有什么想反駁的嗎?”</br> 行為不端?施傅興皺起眉頭,他的目光落到光滑冰涼的大理石板上,隱約看到自己的身影:“下官不知,對方所謂行為不端是指何事,且下官自幼遵循孔孟之禮,所作所為都朝君子看齊,不知為何會受到如此控告!”</br> “哦,算起來也不是說你?!被实蹞u搖頭,事情多,他有些記錯了,“他是上諫你那妻子,說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不守婦德?!?lt;/br> 施傅興愣了愣,下意識否認:“不可能!”</br> 話剛出口,男人突然反應過來,如果是顏娘,還真的有可能。</br> “…………”</br> 皇上沒有注意到底下人的僵硬,他今日并非因為言官的上諫而把人宣來,畢竟林家那老頭不是一次兩次盯著官員的后宅,連皇上自己的后宮都不罷免,時不時要被他罵上一罵,著實煩躁。</br> 巧就巧在,早朝上,在言官上諫完后,一向不愛說話的工部尚書突然站出來,非常積極地響應言官的話。</br> 工部尚書可是老實人,皇上從未見過他如此看不慣哪個小官員,乍然見他給人下絆子,興趣不知不覺中提了上來。</br> 沒辦法,當皇帝也是很無聊的,整天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就連想玩蹴鞠,都需要打著增強大頌百姓體格的名號才辦起蹴鞠賽,此刻得了點兒樂趣,仿佛古井中掉進去一顆小石子,瞬間激起波波漣漪。</br> 退朝后,皇上當即讓暗衛去查這位名叫施傅興的小官和工部尚書有什么恩怨,結果一查不要緊,原來這位探花郎雖然官職小,但膽子卻大得很,游街當日工部尚書榜下捉婿,探花郎半點兒沒有留情,直接以自己有妻為緣由,拒絕了工部尚書的女兒。</br> 想到這里,殿里忽然響起一聲悶笑。</br> “噗嗤?!?lt;/br> 這一聲悶笑,讓施傅興緊張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看來皇上并非要懲罰自己,否則何必和他一個翰林院編修多費口舌?</br> 沉思片刻,施傅興斟酌著開口:“顏娘性格天真爛漫,那日見下官滿身是汗,擔心著涼,便著急拉著下官上馬車,如果這也算不守婦道,煩請皇上責罰下官?!?lt;/br> “哦?聽你的意思,是覺得林大人無理取鬧?”</br> 施傅興沒有承認,雖然他心中的確這樣認為。他停頓了剎那,沒有繼續說這件事情,反而談起最近的一件聽聞:</br> “下官聽說,城南近日廟會,有三名女子與家人走失,這三名女子且都是跟著丈夫出門,如若世人不是像言官這般,對女子過于苛求,想必她們不會與自己丈夫空開一段距離,也不會......被人牙子得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