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師妃暄選擇自己一個人去面對身體里的嗜血魔功，她想起了清心咒，想起了梵清惠曾經讓她修行的無情道，這些都能幫助她壓抑魔性。
無情無欲，斷情絕愛。
只要不受外界情愛干擾，她絕對能夠壓下嗜血的沖動，從而凈化魔功。
但是說來簡單，做起來卻痛苦萬分。
每每嗜血念頭升起，她一個人就不得不在這片荒茫的雪山中肆虐屠戮。因為不見血，一股癢意從她骨子里發出來，難受的她恨不得當即咬舌自盡。
可是她不能死，她還想活著回去找楊戩，她想靠自己清除體內的魔性之后，光明正大的跟楊戩站在一起。
她不希望跟楊戩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里都要壓抑著殺戮的沖動，也不希望跟楊戩在一起的時候，腦子里全是他沾滿鮮血的模樣。
她必須要凈化這種丑陋的沖動。
但是好痛苦。
“啊——”
“血，我要血——”
“啊——”
楊戩一直呆在暗處觀察著師妃暄的狀況，見她絲毫沒有好轉的樣子，反而越發痛苦，心里難受的不行，恨不得當即與身相受。可是他不能出現，他不能讓師妃暄半途而廢，就算再心疼，他也只能躲在這么一個角落，看著師妃暄獨自發狂的瘋癲模樣。
“母后，您在看什么……楊戩？您看他做什么？”
九天之上，小金烏悄悄靠近王母，在觀天鏡里看到了楊戩的身影，不禁低呼出聲。
王母當即諷笑一聲：“當然是看他狼狽的模樣。”
“當初他膽敢殺害你九個哥哥，今日，本宮就要他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
“楊戩可是愛上了那個凡間女子？”
“沒錯，一個普通的凡人。”王母不屑的看了眼掙扎痛苦的師妃暄，冷笑道：“不，也不普通，還是個半仙呢，可惜……”
“要死的，終究要死。”
“那母后看著他們，有什么意思么？”
王母對小金烏還是很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這其中趣味極了，你個小孩子是不懂的。不過沒關系，你只需知道，母后離為你哥哥們報仇的時機不遠了。”
小金烏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點點頭笑了起來：“嗯，要為哥哥們報仇！”
師妃暄的狀態每況愈下，楊戩在暗中盯著，心一上一下的，難受異常。每每想要沖過去抱著她安撫她之時，他都會被立時清醒過來打坐的師妃暄制止，打消了那個沖動的念頭。
他不能毀了妃暄這么多天來的堅持。
可是這種戒斷，對她來說，太難了。
他真心不忍。
“師父，難道世間真的沒有辦法能夠救她嗎？”
“有，但是這代價，不是你能負擔得起的。”
“師父，只要能救妃暄，我什么都愿意做。”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九重天吧，去找玉帝，去找太上老君。”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雪地里打坐到幾欲被冰封的師妃暄，楊戩堅定了目光，持著三尖兩刃刀沖上了九重天。
王母收了觀天鏡，嘴角勾起一抹笑：魚兒，終于上鉤了。
楊戩，是時候讓你付出代價了。
“玉帝，楊戩求見玉帝，玉帝——”
楊戩轉眼間就到了九重天，四處呼喊著玉帝，一邊還在抵御著那些攔著他的天兵天將。
王母收拾好了自己，施施然出現：“玉帝前往西天還未歸來。楊戩，你又一次擅闖天庭，是真覺得我九重天無人不成？”
“楊戩絕無此意，今日上來，只是有事相求。”
楊戩知道，若是玉帝不在，當家作主的就是王母，他就算再不待見王母，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她不敬。
王母揮手屏退眾人，靠近楊戩笑道：“本宮知道你上來所謂何事，也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楊戩，你可曾準備好用來交換的東西了么？”
楊戩眼眉一凜，心不知為何開始不安跳動，但他面上不顯，恭遜的垂下頭：“只要楊戩有的，楊戩都愿意用來交換。”
“很好。”王母哈哈大笑，在下一刻立時收斂：“若是，交換的代價是讓你斷情絕愛，留于天庭受轄于我呢？”
楊戩頓時收緊了握著三尖兩刃刀的手，滿心亂跳，他沒想到王母竟然這么狠，一句話就斷了他所有后路。
可是，回想起師妃暄痛苦煎熬的那一段日子，他又實在不忍。
“只能是這一個條件么？”
“只能是這一個。”
“你能確保？”
“當然，區區魔氣，本宮還不放在眼里。”
楊戩再度握緊三尖兩刃刀，沉默半晌，最后才說：“容我考慮幾天。”
“當然可以，你想考慮多久都沒問題，只不過，你那心愛之人可能挨不了多久了。”王母故意在楊戩面前拿出觀天鏡，上面顯現出師妃暄的現狀——不知道是不是嗜血的狠了，師妃暄干脆殘害起自己的身體，一道道刺眼的傷痕令得楊戩瞳孔猛縮，心也隨之收緊。
這才短短半月不見，師妃暄瘦了，虛弱了，也更瘋了。
這情況，根本容不得他多想。
考慮幾天？幾天的功夫下來，師妃暄怕是早就登上西方極樂了。
“好，我答應你，你救她！”
王母聞言，滿意的勾起唇角。
師妃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并不在雪山上，而是在一戶人家里。
周圍靜悄悄的，師妃暄眼前閃過一幕幕雜亂的血腥畫面，心一緊，擔心這家人也遭了自己的毒手，立馬下床想要出門探看。
但是腳剛著地，門就被推開了，走進一個老太，手里端著一碗熱粥。
看到師妃暄醒來，老太還挺高興：“姑娘，你可總算是醒了，來，睡了這么多天，喝點熱粥吧。”
“我這是在哪兒？”師妃暄接過粥卻沒喝，她急于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
老太跟她說了位置，師妃暄聞言頗為驚訝：“怎么可能？這里不應該是楊家莊嗎？”
“楊家莊？這里從來沒有過楊家莊啊。”
“沒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沒有——”
師妃暄慌忙跑出去，不經意打翻了粥也沒有在意，望著屋外那荒蕪的地段，沒有一絲熟悉的景色，師妃暄整個人都亂了。
怎么可能沒有楊家莊？
這里明明就是楊家莊的位置。
楊戩呢，他去哪兒了？
她既然回來了，為什么他不出來見她？
“楊戩，楊戩——”
“楊戩，你出來啊，你出來啊——”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楊戩，你說過不會再丟下我第三次的，你說過的……”
師妃暄頹唐的跪在了地上，粗糙的地面咯的膝蓋生疼，但是師妃暄就好像沒有痛覺一般，整個人呆呆的。
楊戩，你又騙我，你又騙了我。
九重天上，凌霄寶殿。
“……故封楊二郎楊戩為新一任司法天神，欽此！”
殿堂之下，穿著銀灰色鎧甲、威風凜凜的楊戩長身而立，聞言立即單膝跪下，雙手高舉過頭，恭敬地收下懿旨。
但他從頭至尾一言未發。
其余仙家都在竊竊私語，好奇這位新任的司法天神到底是什么人物，又為何能夠擔任，他卻毫不在意般的站起身，退到自己應該站的位置上，雙眸冷若冰霜，視線只落在身前。
王母瞧見了，很是滿意的勾了勾唇，隨后便宣布讓各仙家稟報完事務之后，易地到瑤池仙境，她準備為新任的司法天神擺宴。
眾仙家紛紛感嘆這新任的司法天神好大的面子，竟能讓王母親自為他準備宴會，但當事人卻一臉淡漠，仿佛他們說的人跟他沒有一點關系。
唯獨當王母特意走在最后時，他的眼里才有了一絲波動。
“楊戩，你可還記得本宮曾對你說過一句話？”
楊戩，你最好別求到我頭上來，不然，我定要你后悔你今日的所作所為！
“楊戩，不知今日，你是否有一絲的后悔？”
楊戩冷冷看她：“楊戩做過很多值得后悔的事，但唯獨不后悔那一件。”
王母當即摳進了手心，眼睛狠瞇：“楊戩！”
“很好，有骨氣，楊戩，希望你能一直這么有骨氣下去。”
王母甩袖就走，但是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他：“楊戩，不知你可否還記得師妃暄這個人？”
楊戩皺眉思索了番，不知道王母問這個是為何意，但既然跟他無關，他倒是不介意誠實一些：“不記得。”
一個凡人，他怎么可能記得。
王母這回終于滿意了，哈哈笑著遠去。
楊戩看著她的背影，眼里滿是莫名，但是他沒多想，抬步跟了上去。
人間少了個楊戩，天庭多了個司法天神，可是這一切，莫名被留下一人的師妃暄什么都不知道。
她除了到天地各處尋找，什么也做不了。